回到金香园,再没了往日争宠时的浮躁,倒是觉得王府的风景似乎也好了许多。
“公主,听说祁王捡了名弃婴回来,可是真的?”金缕衣才刚进门,墨兰便迫不及待地迎了上来。
金缕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无奈道:“我王兄捡了名弃婴,你这般兴奋是为何?”
“呵呵,您看哪,祁王马上就得离开了,他到现在连个侍妾都没有,总不能带着个孩子回去吧?您说,这孩子可怎么办?”墨兰双眼发亮地瞅着金缕衣,说着说着又傻乎乎地笑了起来。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送回去给人家。”金缕衣忍不住抑郁道。
“啊?送回去?”墨兰一张可爱的圆脸顿时垮了下来,嘟着小嘴,似乎马上便要哭出来了。
金缕衣看见墨兰一脸傻样,顿起玩心,继续说道:“那还能怎么办?人家是因家里贫寒养不起孩子才不得已舍弃的,现在皇上既然已经赏了他们银钱,孩子自然是要给人家送回去的。”
墨兰的嘴巴翘得更高,眼圈也开始泛红了。
金缕衣见墨兰这般,只得投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墨兰既是这般喜欢小孩,便给我说说,可有看上哪家公子小子,明儿个我给你做主,立马让你嫁过去,想生多少生多少去。”
“咦?墨兰要嫁人了?”清秋从外面端来一碗热乎乎的人参鸡汤,见两人正说得高兴,也忍不住凑趣道。
“嫁你个大头鬼呢!公主欺负人家,姐姐你也合着一块儿欺负我!”墨兰忍不住跺了跺脚,气呼呼地转过身去,不再看两人。
金缕衣这次是真捧腹大笑了起来,哪还有平日里闺阁千金的形象,只差没捶胸顿足了。
清秋见金缕衣能笑得这般开怀,这几日一直提着的心也放下了大半,本应尽责提醒她注意公主形象,想了想便也忍住了,反倒是陪着一块儿笑了起来。
“你们俩……真是……唉~不理你们了!”墨兰被笑得没心没肺的两人气得不轻,面上是又羞又窘,跺了跺脚便径自出了内室。
“哎呀~~本公主还不知你到底看上谁了呢,怎么就跑了?”金缕衣边笑边说,见墨兰转过头狠狠瞪了自己一眼,笑得是更加放肆了。
许久之后,金缕衣才一边擦着笑出来的眼泪,一边抚着肚子,喘息道:“不行了,肚子给笑痛了,差点没岔气儿~~”
清秋虽觉得金缕衣解开了心结,但总觉她有些奇怪,到底是怪在何处,又说不上来,见金缕衣停了笑,便也只得奉上准备好的热毛巾,让其擦了擦脸。
“公主,您这一笑啊,估计墨兰又得气上一阵子了。”清秋忍不住摇了摇头,不过,墨兰是小孩子心性,气来得快,消得也快。
金缕衣也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过分了,虽说自己已经想开了,但是心下的郁结又岂是说散就能散得了的?八年的痴恋又岂是说放手便能放手的?她不过是借着大笑,发泄自己心中的那些沉郁罢了。
不过,既然已经想通,即使再舍不得又能如何?说不得只能说服自己,让自己不再去想,不再去念罢了。
金缕衣想着年初便要去遍游天下,郁结的心又开朗了些,嘴角不由得便露出了笑意。
“清秋,你喜欢这里么?”金缕衣接过清秋递来的鸡汤,轻轻吹了吹,喝了一口叹道,“味道倒是不错。”
“公主喜欢,奴婢便是喜欢的;若是公主不喜欢,奴婢自然也不喜欢。”清秋想了想,认真地答道,她是早已下定了决心,今生今世一定要跟着公主,若是没有公主,又怎会有今日的清秋?
金缕衣摇了摇头,叹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不管是富裕还是贫穷,不管是高贵还是贫贱,我们都拥有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灵魂,即使肉身为奴为婢,灵魂却永远是自己的主人。”
清秋秀眉微蹙,不解地摇了摇头:“奴婢浅薄,实在不明白公主的意思。”
“就是说,不管你的身份是什么,但是没有人能够控制你的想法。比如,你晚上会做梦,我晚上也会做梦,你可以梦见自己成为了大家闺秀,也许我却梦见自己成了乞丐。”金缕衣自嘲地笑了笑,她这么多年来,不一直都是乞丐么?一个乞求他人施舍爱情的乞丐。
“奴婢还是不懂……奴婢从未想过要成为大家闺秀,公主也不可能成为乞丐。不过,不论公主成为什么,奴婢都会一直跟着您。您对奴婢的好,奴婢今生今世都不会忘记!”清秋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将自己卖给了牙婆,后来被送进宫里,若非当初的小公主看上自己,或许她根本无法在深宫大院中存活下来,再后来公主醒来以后,对她更是如同亲人一般,不,是比亲人还要好,这世上再也没有对她这般好的人了。
金缕衣叹了口气,知晓自己是经历了两世才能明白这些,而清秋虽然稳重老成,但说到底也不过还是一名不到二十岁的小丫头,又怎会明白这些?
“公主为何叹气?难道是嫌弃清秋做得不够好么?”饶是清秋内敛稳重,也开始惶恐了。
“不是你不够好,而是我不想连累你们。”金缕衣再喝了口汤,便将碗放在了桌上,随即转身来到窗前,望着窗外的一片银白。
“公主,您到底是怎么了?”清秋终于忍不住将自己心下的疑问问了出来。
金缕衣深深吸了口气,迎着抢着挤进窗内的飞雪,怀里捧着暖炉,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轻声道:“雪海银天万木妆,东风正劲夜未央。红烛未灭青丝断,复看红尘万里香。清秋,我已打算来春下淮南,听说那里山灵水秀,人杰地灵,昭阳更是商旅众多,其繁华不下于京城,我希望能在那里居住一段时间。然后便四处走走,看看这大江南北,五湖四海,也算不枉此生了。”
是了,不枉此生,金缕衣心下暗道。
清秋一听之后,震惊了半晌,许久没有说出一个字,最后终是叹了口气道:“公主若是早能看开些,又何苦受了这些个委屈。”
虽说金缕衣平日里不当她们是下人,但是她总归是有分寸的,有些话当说,有些话不当说,主子既然愿意为那人这般付出,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又能如何?好在现在主子倒是明白了些,只希望她是真的想开了才好……清秋忍不住在心下祈祷。
金缕衣苦笑,若是能够早些看明白,想通透,她又何曾想这般委屈自己?不过,情爱两字也并非自己说看开便能看开的,从古自今比她聪慧比她睿智的人不知何许多,可是为情之一字所困的哪里又少了?她此时也不知到底将来想起来会不会后悔,不过是尽量顺其自然罢了,不强求,也不奢求。
“对了,你可听说那孩子了么?她现在可好?”金缕衣突然想起那个捡来的孩子,心不由得猛然一跳,冻成那样,还能救得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