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小公园里的少年们终于都走光了,气温稍稍降低了些,偶尔有风吹过,香樟树的树叶就开始哗啦啦地响。
侯元洲扶着墙,半弯着腰从小公园里出来,姿势扭曲怪异。
他嘴角一块青了,鼻孔里有刚刚结块的血痂,汗水流到肿起的左眼里一阵刺痛。
“嗬呸。”
一块带血的痰被随口吐在大马路上,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也是粗哑的不成样子。
侯元洲悲愤地望着天,恨恨地放下话来:“沈昱洲!老子发誓,以后……有你没我,有我没你!”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蚊子不离不弃,在他耳边“嗡嗡嗡”个不停。
侯元洲心头的怒火一下子又上来了,借着路灯,眼神犀利地盯着某个小黑点,在它快要消失不见时,他突然抬手,快、准、狠地往自己脸上呼去。
为了一只蚊子,平白无故地抽了自己一巴掌。
完成这一系列操作后,侯元洲死死地咬着牙,争取不让自己痛呼出来。
原本被沈昱洲打出淤青的脸现在完全发紫了,痛到麻木的感觉。
他把手拿到眼前,对着那只被拍扁的蚊子尸体不屑一笑。
呵,弱爆了!
侯元洲好像觉得还是不解气,他合上了手掌,用力碾了碾,好像要把从沈昱洲那儿吃的亏全部补回来似的,直到蚊子的尸体被彻底地四分五裂了,他才拍了拍手,朝着路口的方向走了。
橘色灯光照耀下的马路,车流不息,马路周边开着几家小店,什么都有得卖。
林渝然从一家便利店里出来,手里拿着两瓶矿泉水和几包方便面,嘴里塞着两根卫龙辣条。
还真别说,这些垃圾食品可香了。
“吧唧吧唧吧唧”林渝然吃完一包辣条,意犹未尽地嘬了嘬手指。
啊,人间美味。
又走了一段,出了商业街,路上的行人少了不少,气氛开始变得冷清。
林渝然很喜欢这样的环境,目力所及之处,无人吵闹,无人喧哗,她的心如同宁静的湖面,褪去所有的伪装。
走着,跑着,跳着,她的步伐愈发轻快,忘却白天里所有不好的事,无论是唐芸、卢燕、江代曼,还是颜陌,他们都无法在她的心中泛起一丝波澜。嘴角弧度轻轻上扬,这是独属于她林渝然一个人的狂欢。
路过她刚刚走出来的那片小花园,林渝然脚步微顿,只听马路对面传来阵阵吵闹声。
在周遭安静的环境下,林渝然听得异常清晰。
又向前走了几步,只见一位清洁工奶奶被橙色垃圾车的遮掩住了大半个身子,在昏黄的路灯下,她的影子看得不是很真切。
站在清洁工对面的少年看上去甚是嚣张,他甩动着胳膊,半弯着身子,右手时不时的对着那位奶奶指指点点,从少年口中吐出的污言秽语来判断,他似乎并不友好。
路上难得有车子开过,但都疾驰而过,没有一个车主愿意多管闲事。
少年一脸凶相。
林渝然皱了皱眉,显然是看不惯他的行为。
欺负老人?这是人干的事?
英雄好汉有道是:该出手时就出手。
她拿起矿泉水瓶给自己灌了一大口水,随后上前几步,举起瓶子,“啪”的一声毫不留情地打在了侯元洲的手背上。
这一下不算轻,侯元洲如同触电一般“唰”地收回了指着清洁工奶奶的手,捂着手背,脸色微狞。
“他妈的你谁啊!”
他几乎是下意识就吼了出来。
林渝然与他在小花园里有过一面之缘,她记忆不错,认出这就是当时与沈昱洲等人打架的那堆人的头头。
看到那张肿得跟猪头似的脸,她扯了扯嘴角。
她面子多大呀。
白天还享受了一顿社会哥贴心包扎服务。
可把她给牛逼坏了。
林渝然毫不避讳地嗤笑了一声,语气嘲讽:“正儿八经的打不过别人,现在竟然在欺负老人?这位小哥,哦不,这位弟弟,你可真是笑死我了。”
侯元洲脸色一垮。
“你他妈......找死吧!”
侯元洲之前被沈昱洲按在地上打,没有丝毫还手之力已经很憋屈了,现在还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一个比他还矮了一个头的小姑娘,上来就讽刺他。
他心里恼火至极,也不顾对方是个女孩子了,抬脚就要踹。
林渝然嘴角一勾,眼中的狠戾快要溢出来似的,等侯元洲揣过来,她出手抓住他的脚踝,顺势一拧。
她用足了力气,侯元洲下盘不稳,只是趔趄了一下,就头朝地摔了下去。
听着骨骼相互摩擦的声音,就连始作俑者林渝然都觉得牙酸。
见侯元洲捂着脸,在地上缩成一团哀嚎,林渝然抬腿,又踢了他一脚,心里才爽了。
她转过身,不再去管他,而是转身看向刚才被为难的清洁工奶奶。
她穿着橘黄色的外套,皮肤黝黑,头上戴着一顶帽子,脸上非常干燥,背有点坨,头发花白,握着扫帚的手粗糙枯槁,可以看到一根根的青筋。
“奶奶,您没事吧。”林渝然露出一丝友好的笑意。
清洁工奶奶放下扫帚,连忙摆了摆手,操着一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道:“没事,谢谢你啊,小姑娘长得真标致,心肠也好.......”
说着她又为难地看了一眼倒地不起的侯元洲,“他......”
林渝然知道清洁工奶奶心中的顾虑,展颜一笑,“奶奶你不用担心,他就一混混,现在正装着想讹人呢,不用管他。”
像是真的被林渝然安抚了,清洁工奶奶心里也长吁出一口气。
在搞清楚他们发生争吵的原因是因为侯元洲随手在马路中央扔了一个易拉罐,正好被清洁工奶奶看见,小声抱怨了几句,他不服气,所以用那些难听的话攻击一个老奶奶后,林渝然忍不住又踹了在地上躺尸,还没起来的侯元洲一脚,骂道:“人渣!”
侯元洲心里恨不得把林渝然撕碎,可他还是一动不动。
怕动了以后再被拉起来打一顿。
天色不早了,林渝然又叮嘱了老人早点回家后,就都离开了这里。
她们走后不久,沈昱洲双手插着裤兜,从对面的马路漫步而来,看了一出好戏的他朝着女孩离去的地方轻笑了一声,心情还算是不错。
然后,他又看向倒地不起的侯元洲,眼神凉薄。
侯元洲在林渝然没走之前就看到了沈昱洲,他以为他俩是一伙的,他也不想和这个魔鬼对上,所以紧闭着眼睛装死。可即便是这样,他也感到一束冰冷的视线在自己背上游移,逼得他快要打个寒颤。
大哥,求你别看了,快走吧。
过了良久,也不知是否是他的祈祷起作用了,过了一会儿,背部阴森森的感觉消失了。
他刚要松一口气,那束视线的主人就给他留下了两个字:
“败类。”
侯元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