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儿恶心,想吐。
开心吗?看着她们在泥淖中挣扎时,肯定是的。
公园的出口只有一个。林渝然站了一会儿,掐好时间,在社会姐出来之前,先一步站起来,揉了揉蹲久之后发麻双腿,走出了这片土地。
勉强作为武器的遮阳伞在刚刚打架的过程中坏了个彻底,但好在此时已近黄昏,虽然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但耀眼的太阳光也消退了不少。
她不敢和路上的行人对视,径直回了家,像是一只受了伤的猫,急于寻找一个庇护所,用来舔舐伤口。
林渝然一到家就上了卧室。晚饭也没吃。
反正也没人管她吃不吃。
她想她应该是累坏了,回想之前的暑假生活,哪天夜里不是熬到凌晨两三点的?
林渝然做了一个梦。
神奇的是,这个梦是白天在商场里梦到延续。
还是那些小太妹,指着她的鼻子骂“你他妈还敢回来?!”
这次梦不是让人太难受,因为有人救了她。
睡梦中,林渝然的母亲回来过一次,好像进了她的卧室,随后“啪嗒”一声关上门,又出去了。
早晨,是细细碎碎的阳光叫醒了林渝然,窗外两三声蝉鸣吱吱哑哑地漏进耳朵里。光透过窗户,懒洋洋爬上她的脸。
林渝然看着窗外,肚子开始“咕咕”叫了。
她双手撑着床板,翻身下床,手臂上传来一阵剧痛。
她皱眉。
昨天打架时,那里好像被划到了。
一照镜子,发现脸上也是惨不忍睹。睡了一觉后更甚。
她寻思着,待会去找赵医生看看。
林渝然好歹是吃了点早饭才出门的。
看着一大早餐桌上摆满的麦片粥,吐司,鸡蛋饼,饭团,不由得感叹有钱也就这点好了。
话说张阿婆的手艺真不错。
她嘴里叼着一个白面包子出门了。
转过几个弯,来到大街上,人不多,大多是被炙热的空气劝退了。林渝然深吸一口气,隐隐闻到了泥土和花的香气。
石桥边,一只斑点狗正啃着一段肉骨头,不知是因为地太滑还是骨头太滑,斑点狗用力一啃,那段骨头呲溜一下滑下了石桥,落入水中。
狗兄,技术怎么不过关?
在一旁目睹了全程的林渝然不厚道的笑了,这一笑也扯到了她脸上的伤口。
“嘶——”
她疼得龇牙咧嘴,想摸摸脸,理智让她把满是细菌的爪子停在了半空。
林渝然放下手,拉直了唇线,抬脚朝着药房的方向走去。
-
药房旁边是一排排独立经营的小商铺,它夹杂在其中,不带有任何修饰,任由紫色的藤萝花攀上了墙垣,与周边现代繁华的店铺相比,显得遗世独立。
“叮咚,欢迎光临。”
林渝然刚踏入药房,悦耳的机械女音响起。
她算是这儿的常客,这里的医生药剂师她都认识。
平时磕磕碰碰的,都是在这儿买的药。
她记得这儿的医生姓赵,是个和蔼的阿姨,以前她来这里的时候,她们聊得还算投机。
林渝然走进去,闻着这里淡淡的中药香,烦躁的心情倏得平静了下来。
她见这时候药房里没人也不觉得奇怪,赵医生应该在仓库里捣鼓她的那些奇花异草。
等她转了一圈也没人出来,索性就等在了柜台边。
当林渝然百般聊赖地走近收银台时,她才发现此时的店内不只有一个人。
一个穿着白色T恤的少年正窝在柜台后面的躺椅上。看样子像是睡着了。
不怪她眼神不好,少年上身白T,下身一条深色长裤,一件黑色的外套被他压在身下,戴着外套上的帽子,遮住了半张脸。
即使刚刚林渝然进来时发出了挺大动静,但他仍然窝在深灰色的躺椅上,挺尸一般,一动不动。
少年的肤色是少有的冷白色,下颚线棱角分明,薄唇轻抿,睡得很是安详。
即使只看见了少年的下半张脸,林渝然隐隐觉得这应该是个美男子。
林渝然转过脸,她不准备打扰人家睡觉。抱着双臂,索然无味地等着这儿的医生。
“哒哒哒”
门口响起轻快的脚步声。
林渝然靠着墙站直了些,掀了掀眼皮。
一个小朋友晃晃悠悠地进来了药房,看见林渝然,脚步一顿,随后又慢吞吞地往前走了几步。
看着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
小朋友,你好像有点儿眼熟。
林渝然眨眨眼。
只听那小孩奶声奶气地说:
“——姐姐。”
“我有糖糖。”
“你不要把我卖掉好不好?”
小朋友晃了晃手中吃了一半的棒棒糖,好像在跟她谈判似的,还特意压低了声音,怕吵着人睡觉。
小朋友,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正想解释,赵医生就拿着几瓶药水从仓库里出来了。
等得黄花菜都凉了。
赵医生一眼就看到了正和她家儿子大眼瞪小眼的林渝然,虽然觉得奇怪,却又连忙招呼着她坐下了。
小朋友心里呼出一口气,“哒哒哒”迈着小碎步,跑到柜台前,抓住妈妈衣服的一角就不撒手了。
赵医生顺手摸了摸小朋友的脑袋,看到林渝然身上带伤也关心了起来。
“你们这些小年轻,就是太心浮气躁了,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要用拳头来解决?那些浑小子这样,怎么你一个水灵灵的女孩子也这样?打坏了怎么办……”
赵医生是一个很热情的医生,嗓音也大。
余光中,林渝然注意到旁边美男子的手指动了动,随后抬手扯下了半遮在脸上的帽子,坐了起来,一脸不耐。
美男子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就是那天在商场里碰到的少年。
之前隔得有点儿远,林渝然没看清他长什么样,但直觉是个帅哥,现在凑近一看,才发觉帅哥这词配不上他。
那剑眉之下是一双墨玉般的眼,可能是没睡醒的缘故,漆黑的眸子里似被蒙上一层水雾,写满了不耐烦,眉骨硬朗,鼻梁高挺,五官深刻又分明。
T恤很薄,在药房冷光的映透下,隐约勾勒出衣下的宽肩窄腰。
就在林渝然愣神之际,赵医生接了一通电话,像是有急事的样子,慌忙对林渝然道了一声“抱歉。”
然后转过头,对着少年半是威胁半是嘱托道:“阿洲,帮我看下店,然后给然然上好药,知道吗。”
小朋友放开赵医生的衣角,乖乖站到美男子旁边。
赵医生说完后,拿着东西匆匆走了。
美男子低着脑袋,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懵圈着坐了一会儿,两人沉默了大约半分钟。
“沈昱洲,你要不要吃糖?”小朋友仰起小脑袋,看着他,打破了沉默。
小朋友眨着葡萄似的眼睛,似有若无地看了林渝然一眼。
现在妈妈走了,只能贿赂沈昱洲了,要是自己被漂亮姐姐卖到穷山沟沟里就糟糕了。
唉,当小孩子真难。
那个被叫“沈昱洲”的美男子看也没看那小朋友,只是撇了一眼林渝然,视线在她脸上和手臂上的划伤处停留了一会儿,随后匆匆移开,薄唇间吐出一个字。
“手。”
声音带着没睡醒时特有的低沉和沙哑。
林渝然眨了眨眼。
乖乖把整条手臂放到了桌上,看着他拿来了一袋消毒棉签和红药水,张了张口,最后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你想说什么就尽管说。”还是沈昱洲发现了她的不自在,一边带上了医用手套,一边提醒。
听他这样说了,林渝然也试探着问:“您……要不再去睡会儿?”
沈昱洲手上准备工作不停,听到这话,剑眉微挑。
“我有证的。”
“尽量不让你疼。”
......
林渝然手臂已经放上去了,本来挺放心的,现在......她换家药房看还来得及吗?
她忍不住仔细端详那伤口。
见血了……
林渝然有股眩晕感,头稍稍向一侧偏过,刚好望见那和她挺有缘份的小孩,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开始没话找话。
“那是自己家里的小朋友吗?”想了想又补上一句:“真可爱。”
小朋友缩了缩脑袋。
等待半晌,只换来少年的一声“嗯”。
......
沈昱洲做起事来很是认真。他先给她手臂的伤口周边的皮肤消了毒,又用棉签蘸了红药水,抹在那一道口子上。
在处理伤口的过程中,他不小心触碰到了少女的肌肤。是隔着一副橡胶手套都能感知的滑嫩。
林渝然的额头上冒出了涔涔冷汗。
刚刚打架的时候还没觉得怎么样,怎么现在那么疼啊。
疼得她想要把那三个没事找事的社会姐再拎出来揍一顿。
越疼,她就越盯着那伤口看,然后越看越疼。
涂抹着红药水的伤口映在白白嫩嫩的手臂上,这景象给人带来了强烈的视觉冲击。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的药香,沈昱洲烦躁地“啧”了一声,“这种天气,不舒舒服服地呆在空调房里喝汽水,跑出来打架?可不是有病?”
弟弟,你这样说话小心被打。
林渝然知道他是在挤兑自己,她也感到很无语。
又不是她自己找事的。
林渝然心里有些不悦,等他处理完手臂上的那处伤口后,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丢下几张钞票,转身就离开。
“呵。”沈昱洲盖上药水瓶,看着那扇动了几下的玻璃门。
这丫头脾气还挺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