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于银接到李儒的通知时,虽然还不知道木船上所刻十六字的具体意义,但他有种预感,觉得是时候对襄平的公孙度发起最后一击了,所以毫不犹豫地将原本驻守在安市的五千步兵带回新昌。
安市经过国渊这位能士一段时间的治理,局面已经稳定,原本从汶县和平郭两城逃过来的百姓也纷纷返回了乡里。安市和汶县周围百姓如今只认县衙发布的政令,不再听从和遵守公孙度在辽东另外搞出来的那套政令体系。
李儒见到鲜于银之后,将自己的分析说了出来,鲜于银听了甚是认同,他一脸钦佩地对李儒说道:“徐公明能够想出木舟传书这一招,实在是令人称奇。不过,军师能在一夜之间便猜出谜底,更是令某佩服啊!”
“徐公明也是迫于无奈才出此奇招,他若是派人绕道从海上传递消息过来,不仅容易被公孙度的水师截获,而且耽误时间,反而不如用这种看似容荒谬,实际上却是最便捷的方式向我们通报军情。”
“可是,徐公明怎么知道我们一定会发现这些小木船,而且还能从这十六字中破解出他的意图呢?万一我们的细作没有发现,又或者敌营当中也有能人破解了这个明语下面的意思,岂不是弄巧成拙?”
“以吾所见,这些情况,徐公明已经想到了。这次我们的细作在海边同时发现了十数条外形相同的小木船,那就说明徐公明让手下做了许多这样的木船,他这是利用巨大的数量优势来弥补木船在海上漂流时的不确定性。至于这样的传递办法会不会被公孙度的手下破解,以吾所见,只要徐公明能够做到瞒天过海,那么公孙度就算知道这是西线与我们联络的办法,也绝对不会想到西线的主力部队会从玄菟郡直扑襄平。”
“嘶,徐公明想要骗过大辽水沿岸的数万敌军悄然进入玄菟郡,还真是不好弄啊……”鲜于银撮着牙有些担忧。
李儒建议说道:“为了掩护西线主力的真实意图,我建议立即对襄平发起佯攻,把公孙度的注意力引到我们这边来。”
“军师言之有理,我这就去布置!”
鲜于银与李儒议定,便立即从新昌出兵,三日之后度辽军抵达了襄平南门外二十里处。
公孙度在一日前接到辽军出动的消息,却没有派兵出城迎击,因为他觉得度辽军兵力有限,只要自己依托襄平城严防死守,那么鲜于银根本没有机会攻进城来。
望着高大坚固的襄平城墙,早有算计的鲜于银把眼一瞪,把手一挥,顿时便有上百架投石车被士兵们推了出来。
投石车作为大型的攻城器械,行动迟缓和运输不便是它的最大的缺点,但因为它巨大的远程杀伤优势,却也是攻城的利器。度辽军的舟师营舟船有限,在运输度辽军登陆沓氏海岸时并未携带太多的投石车和床弩,出现在襄平外的这数百架投石车却是鲜于银率军夺下新昌之后,在大半年的时间内赶造出来的。辽东半岛上多山,山中又多树木,只要劳力足够,赶制数百架投石车并非难事。
除了赶制投石车,鲜于银还将俘获到的数千高句丽蛮子赶进山中采石,为投石车制作发射所用的大小石弹。几个月下来,山中采石的高句丽俘虏累死数百人,而他们辛苦开采和打磨出来的上万枚石弹此时终于派上了用场。这些高句丽人本来是公孙度引进来对付度辽军的,如今却为度辽军制作攻城所用的石弹,说起来公孙度也算是端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因为准备充分,所以当鲜于银下达了远攻的命令之后,三百多架投石车分成三列在襄平城外一字排开,然后开始了日夜不休的轮番投射。
“嗖……”一块磨盘大的巨石狠狠地砸中了城头望楼的立柱,顿时将这根立柱从中砸断。
“嗖……”几块人头大小的石弹从同一座发射车的皮兜地面飞出,然后在空中散开,有的砸向城头的士兵,有的落入了城中,引来了一大片惊呼和慌乱。
“嗖——!”又是一块水桶大的巨石飞过城头,狠狠地砸中了辽东侯府内某间屋脊,巨大的惯性将屋脊瞬间砸穿,接着整个屋盖便稀里哗啦地砸了下来。
城外投石车耸立如林,天空中石弹呼啸似雨,城中军民慌乱好似炸锅……
三百多架投石车只需要不到两千士兵便可操作,鲜于银为了保证攻击的连续性,给每一列上百架投石车规定的投射时间是四个时辰,这样一天之内三列投石车便可以实现轮班倒,既不影响攻击的效果,也不会让士兵觉得疲惫不堪。
当初曹操在攻打徐州时便采用了数百架霹雳车集中齐射的办法,结果差一点就连徐州治所郯城都要被攻陷。襄平作为公孙度的老巢,虽然修建的高大坚固,但与郯城相比也不过如此,但围攻襄平的度辽军所使用的投石车却是要比曹操所用的霹雳车还要厉害,所以躲在襄平城内的公孙度和他的手下在连续几天昼夜不间断的“巨石雨”轰炸之下,已经吓得心惊胆颤,躲进了地道之中。
“将军,速速派兵出城将敌军的投石车毁掉,不然襄平城可就要被砸成一片废墟了!”一位吓破了胆的从事哭丧似地向公孙度提议。
幸好,这货虽然胆小,但只是提议公孙度派兵出城,却没有提议公孙度开城投降,所以被公孙度打了二十军棍之后,也就算了。
“将军,敌军的投石车虽然厉害,但石弹消耗甚巨,必然不能持久,还请将军亲至城头犒劳将士,安抚军心,则襄平无虞!”一个胆大的幕僚向公孙度提议。
“将军,不如将王烈和管宁一起推上城头,敌军见了,必然不敢再用巨石毁城!”从事阳仪提出了一个阴损的建议。
被逼急了的公孙度终于发了狠,他让手下士兵把王烈和管宁“请”到自己府中,然后以两位名士的家人做威胁,让王烈和管宁陪着自己一起上了南门城头。
城外中军大帐外,鲜于银正手持千里镜观察着城头的敌情,忽然有两张熟悉的面孔忽然映入到他的眼帘。
“我艹!公孙度这龟孙子竟然把王彦方和管幼安拉到城头挡石弹!”
鲜于银当初来辽东时曾经得到过王烈的帮助,所以对王烈的长相印象很深,他虽然未曾见过管宁,但避祸辽东的四名士如今他已经见过了三个,所以很容易就想到了王烈身边那位便是管宁。
千里镜中,鲜于银很清楚地看见王烈和管宁面露忧郁之色,却没有什么惧怕,不愧是当世名士。
因为担心伤到了王烈和管宁,鲜于银赶紧下令投石车停止了发射。
“军师,现在我们该咋办?”鲜于银一脸郁闷地问李儒。
“现在我们只是佯攻,就把公孙度吓得将王彦方和管幼安抬了出来,这是好事。”李儒一脸笃定,根本没当回事。
“可是,公孙度发现了我们的这个弱点,等大军全力攻城的时候,他一定还会故技重施,到时候我们该如何应对?”
“到时候的事情,到时候再说。暂且让投石车停止投射,每天派出一队士兵在城外搦战,不停地辱骂和骚扰公孙度,让他不能安宁!”
“如果公孙度受不了折辱派兵出城来战呢?”
“他若真敢派兵出战,那我们便假戏真做,与他决战!”
李儒一番出谋划策,鲜于银心中不再烦躁,于是继续佯攻襄平,只等徐晃率领的那支部队按时抵达襄平。
襄平城外的投石车停止了发射,城中守军终于可以缓一口气,不过公孙度的耳根却是难以清净,因为城外的度辽军士兵正扯着嗓子“问候”公孙家祖宗十八代呢!
公孙度心中恼怒不已,但他却不敢派兵出城作战,只是严令手下将士据城死守。城中军民先是看到公孙度胁迫着名士王烈和管宁上城挡石弹,接着又见到公孙度宁可被城外的度辽军骂城乌龟也不出战,于是觉得公孙度胆小怕死,对他的怀疑和猜忌越来越多,一时之间暗流涌动。
北方荒原之上,率军北行的徐晃昼伏夜出,经过七天的行军,终于逼近到高显附近。
副将张凯问道:“徐将军,由此向东行进二十里,便是大辽水,我们什么时候过河?”
徐晃回答:“先让部队就地结营休整,何时过河还须接到高显那边的消息才能行动!”
高显城内,夫余国的王子有些不解地看着张峻说道:“我的族人已经在河对岸看见了汉军骑兵的前哨,为何不立即派人前去联系?”
张峻解释说道:“此时若是接引吾军主力过河,一定会被公孙度留下来的探子察觉,那我们之前做的那些努力岂不是前功尽弃?”
“那现在怎么办?”
张峻沉声说道:“很好办,你现在派人将公孙度留在玄菟郡境内的细作和探子全都解决掉,自然就没人去给公孙度通风报讯了!”
夫余王子心中一紧,知道这次的事情恐怕无法推诿拖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