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朔没想到严遇之的消息会这么灵通,他才刚到江阳一天,严遇之便派人来请他过去,说是为他接风洗尘。因此,他便更加确定,严遇之隐退的这十二年里,从未放松过对慕容家的监视。
慕容朔风度翩翩走进严府,一个五十多岁衣着华丽的男人从里面迎了过来:“少主,老夫有失远迎啊。”
“哪里哪里,严老您言重了。”男子鞠躬作揖。严老将慕容朔请入大厅入座。
下人端来上好龙井,慕容朔端起杯来尝上一口:“您这西湖龙井可真是上品,韵味很浓啊。”
严老笑笑,满脸的皱纹:“少主抬举了,寒舍的茶怎么能比得上慕容家的。少主这次。。。。。。怎么会来江阳?”
“父亲死后,我把西域大小事务做了相应的整顿,实在是有些劳累,所以出来走走。这次出门,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只是来江阳玩几天而已。”他喝着茶,余光不时扫向严遇之,这个老狐狸真是狡猾的很,还想和他套近乎。
“如今少主您已经可以担当起慕容家的重担了,老爷看到也一定会高兴的。”严老说着,点着头叹息着。
慕容朔放下茶杯:“严老,在这江阳可住得舒适?”
“还好,还好,这里环境很舒适。”
“我听父亲说,你以前是龙丘域主的亲信,也曾经帮过父亲不少忙,你同时得到两位域主的信任,怎么突然就隐退了呢?”
他说完后,看看严遇之的表情僵持了一下,眼神飘忽,皱了皱眉头。
他打开扇子,“朔”字展开,等待回答。
“呵呵,两位域主确实对老夫很好,可老夫就剩这身老骨头了,已厌倦了打打杀杀,还奢求什么啊,只想安安静静的养老而已。”
慕容朔笑笑,眼中带着疑惑:“哦,是吗?”
严遇之也笑笑,急忙转移了话题:“少主,您好不容易来江阳,在下已经为您准备了一套别苑,希望您别嫌弃,在江阳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在下去做就行了。”
“好。”慕容朔听严遇之这么一说,也就没再继续问下去,因为他心中已做好了打算。
送走了慕容朔,严遇之端坐着,手中拿着茶杯转来转去。
“老爷,这慕容域主是什么意思?”一直站在他身旁的管家严蒙也看出了些端倪。
“看来慕容陨在死之前跟慕容朔这小子说了些什么,否则,他也不会在老爹刚死之后就来江阳。”他冷冷一笑,“哼哼,还说什么来游玩,真当老夫是傻子吗?”
“您是说……他知道了十二年前的事?”严蒙听老爷这么说,突然反应过来。
“看来,他是来调查我的。”他眼神集中于一点,还在思考,看来慕容郧还是在怀疑他,即使自己为了掩人耳目,退隐了整整十二年。本以为慕容郧一死,那件事便没有人再追究,没想到他到死竟然安排了儿子继续追查,只是,现在他还不知道慕容朔对他做的事了解到了哪一步。
“老爷,怎么办?”
“慕容朔这小子不傻,想必这次也是有备而来,哼哼,我倒是要看看,他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能做出什么事情来!”严遇之嘴角露出阴险地笑,“嘭”手中的茶杯一下子被捏碎,水溅了一地。
已到二更时分,夜深人静,街上一个人都没有,严府上只有两个下人在后院中来回巡视。严遇之躺在床上,身旁的夫人正睡得熟。今日慕容朔的拜访,让他有些心神不灵,扰得他睡不着觉。正想得出神,突然间,窗外闪过一个人影。严遇之一惊,立刻翻起身来,将剑从墙上挂的剑柄中轻轻抽出,推开门,跟了上去。
他紧随其后,见那黑衣人推开书房的门,迅速一剑刺了过去,可那黑衣人反应很快,立即躲了过去。
“什么人?!胆敢闯我严府!”严遇之举着剑指着前面的那人,虽然年纪已大,但他的身手到还是厉害,一般的人休想从他的剑下逃脱。
“哼哼,听说你严家藏了东西,所以特地来看看。”黑衣人一点也不畏惧,手中的剑已经准备好了。
严遇之一愣,但赶紧转而笑道:“哈哈哈,我严府奇珍异宝上万,你这个小贼只是有命想,没命得了!”
严遇之迅速出击,那人一挡:“没想到你这么大岁数了,身手还是如此敏捷啊。”
“哼,老夫虽一把老骨头,对付你这种小毛贼绰绰有余!”严遇之说着,又是一击。
黑衣人武功也很高,严遇之接连刺去,他都能一一接招。
“老爷!”下人们听到响动,提着火把速速赶来。
那人看来人众多,立刻跳上屋顶:“呵呵,就算不是我抢到,还会有其他人抢的,你是顶不住的!”说罢,一个跃身,便无影无踪。
“不用追了,那人早已逃远了。”严遇之向下人一挥手,众人便停下。
严蒙立即下令:“今夜谁都给我提起精神,好好守卫,不许再出差错!”
“是!”下人们分为三队,分别去巡视院内各处。
严蒙待人全部退去,上前问严遇之:“老爷,这……”
严遇之冷冷一笑:“真是巧啊,慕容朔今天刚来过,晚上就有人偷袭我。”
“难道是慕容朔……”
“现在还无从所知。”严遇之犹豫了半晌,“慕容朔这小子,看来还不可以忽视。他是想用激将法,逼我就范。”
严蒙凑到严遇之耳边:“老爷,反正他现在身在江阳,身边也没带几个人,不如我们。。。。。。”
“你不要小看这小子,虽说他年纪轻轻,但今日见面时,我能从他眼神里看到一股可怕的力量,大的惊人。这个人,不简单,说不定,比他爹还难对付。虽说他现在在我的地盘上,可他敢孤身前往,必定是做好了准备。”
“那老爷,我们怎么办?”
严遇之一笑,眼神尖锐:“若静观其变。”
已快三更,慕容朔仍没入睡,在书房中展开一张纸。
“少主。”林墨推门进来。
“来的正好,替我研磨。”慕容朔没有抬头。
林墨松开手中的剑,站到书台前,替他研磨。
“怎么样,狐狸今晚出洞了吗?”
“恩,我带狐狸兜了个圈子。”林墨回答道。
慕容朔听后,嘴角露出一丝欣喜地笑:“做的好。”
“少主既然要查十二年前的事情,林墨直接抓他回来便是。”
慕容朔一笑:“十二年前严遇之突然离开,老爷子就怀疑他有大事隐瞒,调查了整整十二年,都没有发现什么。这更说明,这老狐狸隐藏的够深。他能为之不动声色十二年,你就算逼死他,他也不会说的。”
“少主您的意思是……”
慕容朔停笔,直起身,一匹烈马跃于纸上,他放下衣袖:“狩猎时,若是没看清楚猎物,便跑向猎物,只会扑空;只有耐下性子,慢慢接近猎物,才能一举抓获。严遇之为人很谨慎,只有慢慢降低他的防线,扰乱他的方向,才能探出消息。”
“少主果真才智过人。”林墨赞赏道,他知道自己是少爷最信任的人,自从五年前少主救了他一家,他就发誓无论如何,也要一生追随少主。
慕容朔一笑,陷入沉思。父亲临死前,将他叫到床边,讲了十二年前那件事,刚听到那件事的时候,他也是一惊,那件事的真相迄今为止就只有三个人知道,隐瞒了那么多年,他不想向父亲那样追查一生,最终遗憾而逝,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第二日,严遇之竟早早的就来到了慕容府。
“少主这几日舟车劳累,对在下准备的住所还满意吗?如果不满意,在下再为您挑一处风水好的住处。”
“不用麻烦了,我在这里住的很好。”
严遇之笑着:“那便好,那便好。”
说着,他示意丫鬟端上一个金镶边的锦盒,丫鬟走到慕容朔面前,将盖子掀开,一只白中衬红的玉如意秀气夺目,雕刻的精细卓越,纹理如水波般自如随意,一看便知是玉中上品。
严遇之笑盈盈地说道:“这是南浔尹当家送给老夫的血如意,是我严府最珍贵的宝物,今日,我便将它送与少主,不然此物放在寒舍也是浪费啊。”
“呵呵,既然是严老好意,我哪有不收之礼。”说完,他的手下便将礼盒收下。
“既然少主说来江阳是要游玩,不如老夫这便叫几个人陪同,以保护少主的安危。”
“我身边的人足够,更何况这次是私自来南域,严老就不必操这个心了。”他自然知道,严遇之哪里是要找人保护他,分明是要监视他,为他准备这套住处,想必里面也有不少严遇之的眼线。
严遇之大笑:“哈哈哈,也是,也是。您身边的人哪一个不是武艺高强,我严府的人几个人也抵不过他们其中一个啊。”
“如果有什么事情,我自然会来找你。”
“好的,好的。既然如此,在下先行告退了。”说罢,严遇之便带人离开了。
这时,慕容朔嘴角的笑才露出来,这,仅仅是个开始而已。
慕容朔走在街上闲逛,只有林墨跟随在其身旁。街上人来人往,很是热闹。林墨不时回头,慕容朔察觉道后便问:“怎么了?”
“有尾巴。”林墨回答道。
慕容朔一笑:“哼哼,就让他跟着,不然那老狐狸不会放心的。”
“少爷,那我们去哪?”
他闻到一阵香气,放眼望去,前面那条街,便是砌阁了。他想到了第一天来这里见到的那个姑娘,心中便突然萌生了兴趣。
整个砌阁,他出价最高,自然坐在正中的位子上,他手中的扇子悠然地扇动,虽未表身份,但尊贵一看便知。
突然间,顿然静了下来,羽依从楼上走了出来,一身淡绿绣竹衣,头上插着银色碎珠钗,今日清新飘逸。慕容朔一笑,这女子每次见面都给他不一样的感觉。
羽依看了看下面,也便认出了他,对他微微一笑,轻轻点了点头。
“今日,小女子只请公子们猜一道迷。若是答案与小女子放入那锦盒中的一样,便可进心月阁。”羽依笑着对下面的人说。
众人一阵喧闹后,等待羽依姑娘出题。
“可以让你黑暗,也可以让你光明的是何物?”
“黑暗?……”
“让天地一片黑暗?……”
众人都绞尽脑汁的想答案,可都没有头绪。
慕容朔扇子一收,笑道:“在下知道答案了。”
众人停下看着他。
“公子请说。”
“是情。”
“情?”羽依看着他,她没想到是这么奇怪的答案。
羽依一笑:“我的答案是眼皮,公子你输了。”说着,从桌上的盒子中取出早就放好的纸条,上面确实写着“眼皮”。
“情到深处,生活充满希望和幸福,便是身处光明;失去所爱之人,便是痛心疾首,岂不是心中黯淡,无心活下去。这难道不和姑娘的题目一样吗?”
“公子说的小女子并不认同,我的答案仅仅是眼皮而已,是公子您想太多了。”她说完,鞠了一躬,便转身上楼。
“姑娘不懂情是什么吗?”他在楼下大声问道。
她停下,没有转身,没想到他还没有罢休,倒是还想探个究竟,她冷笑道:“小女子不懂什么是情,也不需要懂。公子请回吧。”
楼下的慕容朔看着她的背影,嘴角上扬。以她的聪明才智,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与其他达官贵人有所不同,若是其他女人,肯定会觉得好奇,想方设法的要接近他,因为,很少有女人能不被他吸引。从小到大,无论是由于自己显贵的身份也好,天下无双的俊朗容貌也好,都没有女人能够拒绝得了他。只是,她不同,他主动表现出对她的兴趣,她竟还敢不领情,虽然她回以醉人的笑容,但那眼神中透露出的不屑,瞒不了他。她是不屑,不屑于在这里谈笑风生,不屑于招待下面这群客人,也不屑于奉承他。她到底是不怕惹祸上身,还是根本不知道会惹祸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