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西塘。”羽依钻进马车,对车外的车夫吩咐道。
“西塘赏花的人那么多,已是沾了人气,便是少了几分美。”
她听这声音熟悉,便急忙揭开帘子,坐在前面头戴草帽,拿着长鞭的竟是席风。
“怎么是你?”
“自然是带姑娘去赏夜香来。”他撇过头冲她一笑,一挥马鞭,马儿便跑了起来。
“喂,你把我的车夫怎么了?”
“也没怎么啊,我只不过给了他一两银子,让他在家休息一天,他就高兴的答应了啊。你说,这么美的事,有谁会不答应呢?”
“你这可是绑架!”
他一笑:“我看你每天待在砌阁才是被绑架吧。唉,我可是好心人喽,带你出来散散心!”
她本是要在西塘后偏僻的树林中与颜柯相见的,没想到席风竟然会这样做,真是个傻子,竟因自己编的一个谎话,要带她去赏什么花,可她也只能任他驾车。
“到了,姑娘请下车吧。”他掀开帘子,对羽依说。
羽依将白裙提起,小步下了车,一整片的白色花朵映入眼帘,散着幽静的香气,花瓣上的水珠在月光下闪动着,两边高山相夹,形成了一幅独具特色的景致。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捧上一只花来,嗅了嗅,朝露般的气味,很淡,却也很深。
“我竟不知,江阳还有这样美的地方。”
“人们只知欣赏那西塘满江边上都是的夜香来,怎会在乎这处在山间的一小片孤花。它们吃了从两座山上流下来的泉水,才长得如此可人。”
花瓣上突然有亮光闪动,忽而又飞了起来,原来是只小小的萤火虫。她一抬头,才发现,无数的萤火虫在这片花上跳动着,有一只飞了过来,她伸出食指,它竟停在了上面。
他看着她的笑容,与这幅画融合的恰到好处,自己也不知,什么时候,会在一旁,不由自主享受起她的笑容。
她突然看向他,心本一池平静的水,被一阵风吹乱,这个男人怎会让她有这样奇怪的感觉,有点愉悦,有点,不知所措。但她又突然间惊醒,刚才那一刻,自己竟忘记了,羽依的身份只是她的一个幌子,她现在做的也只是让这个身份更真实而已,不要信以为真。
席风送羽依回来之后,羽依在楼上从窗缝中看着他走远。
“是因为这个男人,所以今晚没有来吗?”
她转身,颜柯正站在他的背后,望向她张望的地方,眼神尖锐,如他的那只鹰一般,冷酷的面容却不失俊朗,身着黑色的夜行装魁梧的身材立在那里。
“你来了。”
“你不来赴会,我只好来了这里。”他再次看了看外面,握紧腰间的剑柄,“我去给你杀了他。”
“不要!”她急忙说道,思索一番,又解释道,“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不值得杀。”
“那你今晚跟他去做什么了?”
“我......我去陪他喝茶而已。宫主应该已经告诉你了,我在江阳的身份是个青楼女子,他只是我的一个客人。”
“那也罢,你该知道怎么去保护自己。”他于是手放开了剑。
她笑了笑:“放心,我知道的。你也知道,没有男人碰的了我。”
他像是松了一口气:“那倒也是。”
“来江阳做什么?”她知道,他来此必定是有任务在身。每次相见,她本想问问他的状况,可却难以说出,对于杀手而言,就连说出带有感情的话也便很难,更可能致死。
“我这次的目标在江阳。”
“何日动手?”
“就在这几日。”他看着她,一笑,眼神不再那样刺眼,“看你还好,我便先走了。”
“恩。”她刚应声完,他便如烟般消失。
她端坐在窗边,脑海中那美丽的场景还没有消散,或许是因为从来都没有去欣赏过,竟不知这样的景竟会如此拨动她的心弦,让她心中竟萌生出一种感觉,想是快乐,只是她已经很久没有快乐的感觉了。
夜静着,白色的花瓣也娇羞的合起,梦中不知是谁的身影在浮动......
慕老爷由夫人陪着在院中散步,二十多年来每日都早起练剑,前几日大夫不让多走动,倒是憋坏了他。今日他非要出来,夫人倒是不放心,陪在身边。
在小亭中坐了下来,丫鬟沏上一壶茶。慕璇从前边的长廊走过,倒是没看他们,径直出去。
“璇儿最近都在家中,听话了不少呢。”夫人望向慕璇,很是欣慰。
“是吗?”慕仁倒是带着几分不信,他的女儿他怎会不知,和他一样,什么事都很拗。
“自从席公子来了府上,璇儿真是听话了,这些日子看似也开心了不少。”
“席风?”
“恩,他开璇儿的玩笑,璇儿竟是不生气。府上没有一个人敢这样对璇儿,想是璇儿......”
夫人说到这里,却突然停了下来,不再说下去。
慕仁自是听出了里面的意思,能有人制得住璇儿也不乏不是件好事。
“奇怪了?”慕璇站在街口,环视四周,“怎么又不见了。”
近几日,一直追着席风,可他却是神出鬼没,不知何时出了门,又不知何时回了府,她一追上去,便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突然在人群中看到了他,便赶紧想要跟上去。
“慕小姐。”突然有一个人挡在她面前。
她仔细一看,正是那日酒楼里挡她的人。
“怎么又是你!?”她指着他,不好气的说。
连恒一笑:“看来慕小姐还是不肯放了席风啊。”
“你是谁?少管本小姐的事!本小姐想怎样便怎样!”
“小姐忘了啊,在下连恒。”
“你!”她不想与这个什么叫连恒的多费口舌,还要去追席风,便哼了一声,转身便走。
连恒看着她走得背影笑了笑。
“哎,真是个难缠的野蛮女!”席风不知从哪里跳了出来,拍了拍连恒的肩。
“不过倒是很可爱。”连恒望着慕璇离去的方向。
晚上,慕璇回府,追了席风一天,人没有追到,倒是把她给累坏了,本想直接回了房内,可看到正堂上慕仁端坐着,她不想没规矩,又惹得爹生气,便不情愿地走进去。
“爹。”她轻声叫道,低着头,没有正眼看他,面无表情,突然想起爹的身体,便又问道,“您身体可好些了?”
慕仁板着脸,看着她,半刻才说:“你还知道问我身体?”
“没什么事女儿便先回去了。”她说罢,便转身欲走。
“哼!我怎会生出你这样的女儿!”他大吼道,一把将茶杯摔在地上。“真是大逆不道!我受了伤,你身为女儿你竟然一次都不来看我,巴不得我死了不成?!”
“女儿?你有把我当女儿吗?”她回过头,泪水已润湿了两颊,眼神中却充满着痛恨,“就像娘一样,我只是你的附属品!”
娘死之后,她就已经对眼前这个自称是她爹的人彻底失望了,他根本不懂她的痛苦,只会责怪她。
“大胆!竟敢这样和我说话,你所有的一起都是我给的!”
“娘病的时候,你没有去看过娘一眼,就连娘死了,你都没有为娘流一滴泪,竟还去了个女人进门!我更希望我不是你的女儿,我根本不想要你这样的爹!”
“啪!”一巴掌狠狠甩在她的脸上。
“放肆!”他站起身来,大吼道:“滚!”
慕璇捂着脸,狠狠咬了咬嘴唇,跑了出去。却没想到,席风正在门外站着,想是听到了一切,她顾不上那么多,便跑了出去。
他怕她想不开,急忙跟了上去。
慕璇跑到河边,蹲在地上,借着月光看水中倒映的自己,摸了摸左颊,还是炙热的疼痛着。怎么会有这样的爹?她无数次问自己,从小都只有母亲知道疼她,爹从来都是不闻不问。如今娘去世了,她发誓要让他和那个女人都不好过,这样才能让娘死而瞑目。
“我一直以为你只是一个被惯坏的大小姐,倒没想到你也会这么苦。”他站在她身边有一会了,见她逐渐平静下来,才说道。
“你又怎会知道,你总是躲着我!”她擦了一把泪,吼道。
他一笑:“我连爹娘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她愣了愣,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
“只记得我一直跟着师父在莫然山学武。”
“那你为什么来了这里?”
他一笑:“不知道该怎么走,只是一直沿着路走,见了马车便坐,见了船便乘,便到了这里。”
“你师父从来没有跟你说过有关爹娘的事吗?”
“没有,他只说,十多年前,下山□□时见到了一个男孩,没有人在身边,见我可怜,便带回了莫然山。所以,爹娘是什么,亲情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我多少还是能明白一些你的感受。”
她抽泣了几声,止住了哭声:“我已经好多了。”
“见你平时野蛮无理的样子,倒是没想到,哭起来倒也像个女人。”
“席风,你!”没想到自己刚一好,他便又捉弄起她来,不过她倒是不生气,撇着嘴说道:“你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