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岳青杨落在了众人的后边。如鲠在喉,他很想问问:这到底是为什么?
他这一生注定要为她画地为牢,情丝三千,怎么就缠不住她一分一毫?真的是石头铸就了她的心,混沌充斥着她的大脑?多情总被无情恼,他为她剖心挖肝,她却在一旁嗤笑。恨不得把她揉成团,捏成饼,绳缠锁铐,也让她尝一尝爱人的煎熬。可是他不忍,所有的悲伤只能一个人慢慢咀嚼。人生苦短,他多想牵了她的手,默默地细数彼此的心跳。
突然,柳月瑶停下了脚步。
“月儿,你怎么了?”岳宸枫问。“别说话。”柳月瑶支起耳朵,身后传来了马踏雪地的声音,很沉闷,也很慌乱。“有情况。”她猛地转身,将岳家四兄弟护在了身后。
这时,一匹白马由远而近。马上趴着一个人,胳膊耷拉着,头歪着,眼看就要摔到了地上。柳月瑶一把抓住缰绳,“吁~”白马停住了,她扶住白马上的人,仔细一看,吓了一跳:“朱公子?”
朱棣早已不省人事,一支利箭狠狠地插在他的肩头,鲜血染红了后背。柳月瑶知道,这应该是刚才树上那些蒙面人干的,她只觉得后背发凉。
原来柳月瑶她们离开酒楼后,朱棣吩咐备马,准备跟着前往岳家庄。
正要起身,就接到了刘成送来的书信。信上说自打燕王离开后,他担负起了指挥大军的责任,每日里提心吊胆,生怕有个什么闪失,对不住燕王爷的重托。他在信里声泪俱下,军中不可一日无帅,他跪请燕王速速回来主持大局。军中探子得到消息,当今圣上朱允炆知道了燕王不在军中,已经下旨责令李景隆趁机灭了燕军。信的末尾写道:“王爷不在,军心涣散,况且敌众我寡,刘成没有必胜的信心。一旦战败,刘成丢命事小,连累王爷损失人马事就大了,刘成再次跪请王爷回来主持大局。”
“放肆!”朱棣扬手把信砸到来人的脸上,“本王的事还轮不到他刘成来指手画脚。”
他命战鹰摊开地图。沉思良久,他指着地图说道:“命令刘成,率军直逼大同,然后从居庸关返回燕京休整。”“不打吗?”战鹰好奇地问。
“不打。刘成说的对,敌众我寡,况且本王不在军中,军心不稳,在气势上就输了一半,一旦开战,确实没有必胜的把握。”朱棣暗暗咬牙,“虽然不打,但也不能便宜了李景隆,就凭大同的军事地位,眼看被攻,他李景隆不能不救。告诉刘成,捏好李景隆的鼻子,就是拖,也要把他拖个半死。”“李景隆的将士大都来自南方,冰天雪地,对他们来说也是极大的考验。不过这样一来,咱们的人马疲于奔命,损失也会不少。”
“疲于奔命?你脑子想什么呢?多久没参加跑步了?”“啊?”战鹰被问愣了。朱棣说道:“抽空和士兵一块跑跑步。排头的士兵即便是小碎步往前走,排在最后的人也得用力追,知道为什么?”“末将不知。”战鹰摇了摇头,带兵跑步不是他份内的事。朱棣说道:“一是时间上占了先机,再有掌握主动权是关键。告诉刘成,拖不垮李景隆,让他提头来见。”“是。”战鹰答应道。
打发走信使,朱棣带着他的四大侍卫:战鹰、白狼、赵猛、薛刚,一路向岳家庄奔去。刚出县城没多久,忽然,从两边树上飞下来十几二十个壮汉拦住了去路。他们一个个手持明晃晃的大刀,黑衣蒙面,嘴里高声叫嚣着:“不杀朱棣誓不回还。”
事发突然,燕王朱棣急忙勒住缰绳,白马前蹄腾空,扬起一团白雪。白雪四散,差一点迷了为首黑衣人的双眼。他忙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雪,正在这时,寒光一闪,燕王朱棣的宝剑迎面而来,为首黑衣人只觉脖子一凉,手中的钢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再也没有了呼吸。
一切都太快,后面的黑衣人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战鹰白狼赵猛薛刚已经扑了过来,喊杀声四起,二十几个人混战成一团。
刀光凛凛,劈撩砍扫,黑衣蒙面人个个凶残,刀刀直取朱棣和战鹰白狼赵猛薛刚的要害。
“杀!”突然一声暴喝,只见战鹰眼冒寒光,额前青筋暴起。他凝聚起全身的力量,大手一挥,钢刀斜劈而下,一个黑衣蒙面人从左肩到右腹被劈成了两段,热血喷了战鹰一脸一身。
薛刚那边,一个黑衣人的脑袋刚和他的脖子分开,华丽丽地转了一个圈,拖着长长的血尾巴,扑通一声掉到了地上。刚下了雪,地上滑,黑衣人的脑袋在地上哧溜哧溜转了两圈,咕噜噜滚到了路边的杂草丛里,只留下一块蒙面黑布挂在了草梢上。
赵猛力气大,他往前一推,噗的一下,钢刀扎入了黑衣人的肚子里。他反手一绞,“啊呀呀”叫着,用力往回一拽,黑衣人的整个内脏被洗劫一空,大肠小肠缠了满满一刀,恶心得赵猛直想吐:“王八羔子,太他妈脏了。”他狠狠地骂着,大刀一甩,大肠小肠四处乱飞。
白狼笑道:“老三你也太残忍了,好歹给人家留一线生机。”嘴里说着,一个黑衣人的脖子被他劈开了一半,脑袋无力地歪到了一边,鲜血咕嘟咕嘟直往外冒。“可恶,不许流血。”白狼爱干净,一袭白衣从不染尘,现在被黑衣人的血溅了一身,他勃然大怒,一刀向黑衣人的半截脖子砍去,嗖的一声,黑衣人的脑袋飞了出去。
见过狠的,没见过这么狠的,黑衣人都被吓傻了,他们纷纷住了手,一点一点地往后退。忽然,黑衣人群中有个声音喊道:“弟兄们,不能放走朱棣,否则死的就是我们的家中老小。为了我们的家人,和他们拼了。”“对,和他们拼了。”群情激奋,黑衣人纷纷举起钢刀,高声呐喊着扑了过来,顿时,喊杀声、刀刀相撞声、痛骂声、哀嚎声,混杂着浓浓的血腥味,乱成了一团。
朱棣拨马站在圈外冷冷地看着,不愧是当皇帝的人,动作就是快,自己刚到县城,路上就埋伏好了截杀的人。不过那又怎样?怕了猛虎不上山,你们也真是太小瞧我朱棣了。他喊道:“战鹰,你们先玩着,本王先行一步。”说着,他穿过厮杀得正凶的人群,径直打马而去。
没走多远,就听见后面嗖嗖嗖飞来几只冷箭,朱棣暗叫一声“不好”,连忙俯身趴在马背上,三支箭带着风从他的头顶上飞了过去。
“可恶。”朱棣勃然大怒,他决定返回去给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们一点颜色看看。他抬手抽剑,起身拨转马头,突然,噗的一声,一只利箭猛地插入他的肩膀。钻心的痛从肩上传来,他下意识地夹了一下马肚子。白马得到了命令,扬起四蹄飞了出去。朱棣一个不防,差点被摔到地上。
“保护王爷。”眼看着朱棣受伤,战鹰白狼赵猛薛刚不敢恋战,他们左劈右挡,着急脱身,却被黑衣人团团围住,厮杀,只能继续。
马扬四蹄,一路狂奔。朱棣伏在马背上,渐渐地失去了意识,鲜血顺着马蹄印洒了一路。
柳月瑶伸手探了一下朱棣的鼻息,还好,没死。她说道:“大哥,这个人我必须救。”“好。”岳少松说道,“你救他我不反对,可是你想好怎么救了吗?”他回头问岳子杉,“你能救吗?”岳子杉说道:“这种情况我没遇到过,我怕救人不成反而害了他。再说,咱们也没有他要用的药。依我看,最好是去医馆。这样吧,等他的随从来了,把他交给他们,他们应该有办法。”
柳月瑶说道:“不能等。现在情况不明,等来的也许是杀手。”
“杀手?怎么还会有杀手?”岳子杉吃惊地看着柳月瑶,岳少松岳宸枫岳青杨也都惊得目瞪口呆,杀手,对他们来说是一个遥远但又令人毛骨悚然的词语。
柳月瑶说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们了,咱们回来的路上有一帮蒙面人,他们就是杀手。因为他们都在树上藏着,所以你们都没看见。”四个人突然明白过来:“你之所以打赌,是想让我们快点离开?”
柳月瑶笑笑说道:“不用担心,那帮人不是冲着咱们来的,你们只管回家关上门睡大觉就行,我去去就来。”
“你去哪儿?”
是呀,能去哪呢?柳月瑶犯了难。附近没有医馆,可是回县城,那不明摆着找死吗?她不敢带着朱棣去冒险。当务之急,是找个安静的地方先把箭拔出来。在战鹰他们没有找来之前,得先让朱棣活着。
岳少松说道:“哪儿都不许去,咱们回家。”
“不行,”柳月瑶说道,“万一杀手找过来怎么办?我不能拿你们的命开玩笑。”她准备往前走走再说,指不定就能找到可以疗伤的地方。
岳少松说道:“左右不过一死,月儿害怕吗?”柳月瑶笑了,死谁不害怕?小小年纪,她还没活够呢。可是人生就是这样,处处存在着选择,却又由不得你选择。“这有什么?大不了提前回去找阎王爷唠唠嗑,小事一桩。”她笑道。“月儿不怕,我们就没有什么好怕的。生,我们陪着你,死,我们也陪着你。别犹豫了,回家吧。”
“不能回家。”柳月瑶说道,“大哥,生有你们陪着就够了,死就不用了。四哥有秀英姐,二哥又喜欢上了丁灿茹,他们俩死了,秀英姐和丁灿茹怎么办?再说,你们还有二爷二奶他们,你们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二爷能扛得住吗?”“那你呢?你死了我们怎么活?”“停停停,”柳月瑶有些急了,“我没功夫和你们讨论生啊死的问题,救人要紧,你们赶紧回家,别打扰我。”
岳青杨说道:“你去哪儿?我陪着你。”虽然很讨厌朱棣这个人,可是他舍不得丢下柳月瑶。
“滚,你别添乱。”就知道他又要掺和,柳月瑶没好气地说道,“别惹我。你们的日子都还长,没必要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把命搭上。”
“你呢?万一你把命搭上了怎么办?”
“我和你们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
“你烦不烦?再叨叨人都死透了。”没完没了,柳月瑶突然变了脸,扶好朱棣牵着缰绳就往前走。
岳青杨劈手夺过缰绳说道:“要不你回家,要不你走到哪我跟到哪。”“你有病啊?没完没了是吧?”柳月瑶夺过缰绳吼道,“再不走,杀手来了谁都活不成。两年过去了八个月我没几天活头了,你们也想找死吗?”
晴空霹雳,这个消息比有杀手更可怕,兄弟四个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柳月瑶。
柳月瑶后悔自己说秃噜了嘴,她尴尬地笑笑说道:“你们不用太担心,杀手的事我能对付,真要打起来,谁生谁死还不一定呢。再说,我找个隐蔽的地方藏好,他们也找不到我。行了,你们快回家吧,也就一两天的事,我就能回家了。”
“不行,不能让你去冒险。”
兄弟四个也不管柳月瑶同不同意,一个攥胳膊,一个托着腿,小心翼翼地把朱棣从马上扶了下来。岳青杨负责背,岳少松岳宸枫在两边扶着,岳子杉对柳月瑶说了句“马不能留”,跟在他们后边清理滴到地上的血迹。
“喂。”眼看他们走远了,柳月瑶没办法,拔出短刀在马屁股上狠狠地扎了一下。马受了惊,疯了似地向前奔去,身后一串刺眼的红。
回到家里,柳月瑶的大脑就开始了飞速地转动。
首要问题是止血。她没接触过箭伤,这么大量的流血更是没处理过,但她曾用镰伤过脚,当时也是流了不少血,为了止血,她用麻绳把脚捆了个结结实实。
“麻绳,”她说道,“先把他五花大绑结结实实地捆在床上。”
“好,我这就去拿。”别的东西或许难找,麻绳有的是,都是自己用手搓的,不花一文钱。岳青杨跑到东厢房抱来一大捆,粗的细的长的短的都有。他轻轻地搬起朱棣,从他的左胳膊底下绕过前胸,再从右胸绕到后背,避开伤口,来来回回捆了十几道,眼看皮肤都发了白,柳月瑶才让他打了结。
突然摸到一个硬东西,岳青杨掀开朱棣的衣服,原来是一把匕首,锃明瓦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