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六岁左右的木儿和他母亲相依在船的另一旁,妇人有些不安的抱紧自己的孩子,可孩子的好奇心让木儿问道:“阿娘,这个大鸟怎么是个人啊?”妇人赶紧捂住他的嘴,往后又是退了几步,神情有些慌张地看着独孤离,她认得出来,他身上穿的盔甲不是南楚的。
她的丈夫是兵士,对于南楚的盔甲自然是识得的。再加上刚刚那奇异的景象,让妇人的心中更是恐慌,眼睛不安的上下打量,甚至有些后悔救他上岸。独孤离干呕之后,抬头有气无力地看着自己眼前的这对慌张的母子安慰地说道:“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们的。可以把我送上岸吗?”
那妇人见状赶紧点点头,然后拿起船桨赶紧划船。那木儿却是不怕生,不过还是有些拘谨地走了上去,小手紧紧地抓住衣角,眨蒙着大眼睛有些好奇的说道:“你是南翼神吗?”
“什么?”独孤离满脸疑问,“什么是南翼神”
“是南翼山的守护神,传说他是人身鸟头,有一双黑色的翅膀,每到太阳初升时就会出现在南翼山顶盘旋,而且有的时候还会化身为鸟来到人间巡视,猎人们进南翼山打猎,都是需要祭祀南翼神求得保佑和谅解的。军爷怕不是这里的人吧,看着也很是面生。”那妇人见独孤离不了解便是解释给他听,顺便打探一下他的身份。
“我是末夏人,吃了败仗,沦落到了此地,上岸之后我就会回国的,绝对不会打扰到您的。”独孤离垂头丧气地看着船外,希望借此稍稍打消点妇人的疑虑,以免她上岸之后就去报官,毕竟自己还不清楚南楚是否知晓八角岭发生的一切,以及他们对自己的态度。
妇人闻言之后心中一定,脸色有些惊奇地转身来说道:“你是末夏人?”妇人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有点怀疑他。独孤离突然有些心虚,活像一个未出嫁的女子被看得竟是有些羞涩,心中暗想莫不是末夏人还有什么特点?可是自己怎么没有听说过呢。就在他疑惑的时候,妇人轻笑一声,“那你早说啊,刚刚我看你的军服,我还以为你是周国人呢,不过想来也是,你这样的也不会是周国人。”
独孤离明显感觉到,妇人的警惕心已经明显的降低了许多。不过问到这里独孤离心中感觉有点疑问,自己怎么就不像周国人了?于是身体微微向前探去,吞吞吐吐地问道“嗯......那个,我这样的,是...那样...的?”
妇人轻笑一声,“你啊,骨架子没那么大,听人说周国人都是虎背熊腰,面相粗犷,你呢面貌白净,看上去虽是有些底子,但是虎背熊腰你还是不行的。”说罢便是转身专心划船。
“我白净?”独孤离深感怀疑,赶紧趴在船沿上看着湖面上的自己,满脸不解地说道:“不白啊!怎么能说是白净呢?”为了再确认一下,独孤离又是起身看着木儿诚恳地问道:“我白净吗?”木儿用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奇且认真地看着独孤离,然后摇了摇头。独孤离深舒一口,这才对嘛,征战沙场之人怎能用白净二字形容,这不是侮辱人嘛!不过这时木儿又是坚定地点了点头,独孤离一下子就急了,“小孩子要懂得从一而终,摇头点头的是何意?”
木儿有些不服气地伸出自己白嫩的小手,奶声奶气的说,“你比一下不就知道了。”独孤离赶紧伸出自己的手,一对比,倒吸一口凉气,“嘶~”这不对啊,只见独孤离手都快放在自己脸上了,瞪大了眼睛自己翻来覆去地查看,口中有些哭腔地喃喃道:“不对啊,不对啊......”只见他的手此刻竟是细腻,白皙了许多,虽算不上女子般的纤细,但是足以让人们惊叹。而且他手上原本的伤疤也是很快愈合了,只留下一丝浅浅的伤痕,而且很快要完全消失。
独孤离实在是难以相信。只见他颤抖着双手,又是猛地趴在船沿上,清澈的湖水倒映着一脸震惊的独孤离,可那脸上的肤色却是没变,仍是黄色带着点黝黑,只不过皮肤却是没有那么粗糙,稍加的细嫩了一点。独孤离缓缓坐回船中,神色极其颓废,弯着身子,耷拉着脑袋,目光呆滞的看着自己的手一语不发。
“娘亲,他是不是傻了啊?”木儿歪着头看着呆若木鸡的独孤离,然后转身去拽了一下妇人的裙围,妇人转过身来看着低落的独孤离很是不解,末夏人不是讲究谦谦君子,温婉如玉吗?怎么自己说他白净,反倒一身颓废之气?莫不是......
“你不是末夏人?”妇人手握紧船桨,只要独孤离有一丝犹豫就狠狠地砸向他。
“嗯?我是啊。”独孤离从沉郁中晃过神来,先是疑问一下,随后又是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您救我一命,我又怎么欺瞒于您呢?只不过我有一事不明,您对周国人好像很是痛恨。”
说到这里,这妇人的情绪一下子就起来了,连划船都更有劲了,“哎呀,人们都说周国的人是虎狼,整天打打杀杀的,让人不过好日子。为了攻打别的国家就胡乱找借口说什么自己是奉天的旨意,东山的国家不放过,狼爪都伸到南山来了,而且我听说北山他也攻打呢!简直和那些西山的野蛮人没有什么分别嘛!你说这周国的人可不可恨,没有他们这五山肯定会太平好久嘞!”
独孤离看着妇人慷慨激昂的模样,实在是忍不住反有些小心地驳起来,“额......您怕是误解了吧。虎狼之人,粗糙蛮横那是西秦人。整日攻伐,侵占领土,这是诸国的作为,但要说其最甚者,西秦当之无愧,周国乃礼仪之邦,不会是您口中的那个模样的。”。
听独孤离说完之后,妇人又是狐疑地看着独孤离,“你到底是不是末夏人?”
独孤离先是一愣,面对妇人的质问内心不免慌张,自己又说错了?但说的的确事实啊,句句良心。两人僵持的一瞬间,一股尴尬油然而生,木儿无邪的眼神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该怎么办。
独孤离马上哂笑一声缓解气氛,随后又是开始语重心长地讲道理,“我当然是末夏人,您一定要相信我,我看您也是识得大体之人,切不可听信谣言啊。粗蛮无比,虎背熊腰怎可能是周国人,就算有也不会是所有人都是这般模样。说这话的人必定是居心裹测,心术不正。”
“那你知道是谁说的吗?”
“谁啊,您说出来,我平生最恨这些妖言惑众之徒,有朝一日倘若遇见,我定不会放过此人。”独孤离满身正气地看着妇人,大有与世间丑恶坚决抗争誓不罢休的姿态。
妇人抓紧船桨,微微抬起,强装镇定但语气有些微颤地说道:“末夏人。”妇人刚要动手,“怎可能啊!”只见独孤离先声夺人,然后一副痛心疾首,捶胸顿足的模样,“我末夏人行事光明磊落,生性纯良,怎会有如此无耻之徒,怎会有如此荒谬之言!实在是令人,令人汗颜啊!我还有何颜面接受您的帮助!”说罢,独孤离便是站起身来跳下船去,然后向岸边游去。(事实上,船已经快到达岸边了,几步距离而已。)
看着独孤离如此过激的反应,妇人反倒有些不知所措,拿起的船桨滞留在空中,看着独孤离慌忙游上岸,仓皇跑去。木儿看着独孤离的行为倒是觉得非常好笑,滑稽,“娘亲,这人好好玩啊,我想去找他玩。”妇人愣过神来,赶紧将木儿揽入怀中,“你可不许去找他,这人只怕不是末夏人,要赶快禀报大族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