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饮血身前,他望了望四周问道,“他呢?”
饮血道,“你找的人是我还是他?”
余闲庆道,“也是,你在便成。”
饮血道,“你找我何事?”
余闲庆道,“阁下不知?”
饮血道,“那你可知我是谁?”
余闲庆坐在白浅然的位置,端起面前的一杯酒一饮而尽。
他说道,“我自然知道。”
饮血站起身,他不喜欢余闲庆自然不会与他坐对桌,更不会与他一同喝酒。
屋外的风突然大了起来,门被吹的“砰砰”做响,饮血将门关上,他知道这间客栈是壮子的心血,他不想他的心流血。
当他关完门转过身时,余闲庆也已站起了身,就站在他的身后。
饮血看着他,说道,“既然知道我是谁,那你更应该知道,你几乎不可能赢我。”
余闲庆背着手来回开始踱步,他回道,“没错,所以你没发现我都没有取笔吗?”
他身后背着的笔,既是他的装饰,亦是他的武器。
他走路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饮血看着眼睛开始发花,脑袋竟有些晕眩。
恍然间,他似乎看见壮子缓缓的站了起来,很清醒,不像醉酒的样子。
然后,他看见壮子朝他走了过来,他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他感受到了杀意。
再然后,他便倒了。
当意识再回到饮血脑中时他第一时间感受到的是冰冷,刺骨的冷。
他睁开眼,四周昏暗无比,只有他身前一张桌子上有一根蜡烛散发着弱光,周围寂静无比。
他很冷,因为他全身都湿透了,他的身上还在滴水。
“你醒了。”
是壮子的声音,但是变了,变得冰冷,就像此刻饮血身上的水一样冰冷。
两个人从黑暗中走出来到桌前坐下,一个是余闲庆,一个,是沉着脸的壮子。
壮子道,“我知道普通的毒对你无用,所以从你住店第一日起我便一直在你酒里下了‘软骨散’你觉得滋味如何?”
他的表情也很冷,如同他的声音一般冰冷。
饮血道,“为……为什么。”
饮血有些虚弱,他感觉到浑身没有一丝力气,他知道自己中毒了。
“为了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为什么,你为什么还要回来,我已经忍了十几年,劝了自己十几年,我以为我放下了!可是,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壮子发狂的朝他怒吼着,他像一只被偷了食物的野熊,张着嘴,露出来尖尖的獠牙。
那模样像是要将饮血撕碎一般。
他的声音很大,大到饮血感觉耳朵都要被震聋了。
望着发怒失控的壮子,饮血的脑中却突然跃出另外一个他,那个和善,亲近有些憨的壮子。
那一年,十七岁的饮血正是年轻气盛,在江湖上也已经声名远扬,终日不是在决斗就是在决斗的路上。
因为年轻,他没有久经沙场的城府,没有老谋深算的心机,更没有阴险狡诈的野心。
光明磊落的他行着光明磊落之事,不论与谁相约都会按照对方约定的时间约定的地点准时到达。
然后,便被人钻了空子。
那次,他被人埋伏,中了暗箭身负重伤。
那年,壮子还只是十五岁的少年,还在跟随他的叔叔在山上狩猎为生。
壮子天生就黑,个头也比同龄人长的快,十五岁的他就已经牛高马大宛如巨人,头脑不发达的他箭术却十分不赖。
小小年纪已经担当起家庭重任,一家人都靠他狩猎养活。
或许上天怜悯他的不足所以才赋予了他这一身狩猎本领。
而那天,他们在一棵大树下发现了浑身是血的饮血,在他的身旁还有一只被箭射中的灰兔。
饮血被大壮背回了家,年龄相仿的他们虽性格不同但还是有不少共同语言。
饮血给他描绘了城里的车水马龙,描绘了江湖的尔虞我诈。
壮子给他展示了独特的箭术还有狩猎技巧,带他尝遍了各种山珍野味。
恢复的这一个月里,三人寸步不离,除了晚上睡觉。
为何是三人呢?另一人又是谁?
她,叫方清雪,方田的独女,壮子指腹为婚的童养媳。
她一出生便只认识壮子一个同龄人,因为方圆十里都只有壮子跟她这一户人家。
他们一直生活在一起,壮子喊她爹叫叔,她喊壮子的娘叫婶。
她从小跟壮子睡一个屋,她爹跟壮子他娘睡一个屋。
壮子对她很好,从壮子的眼神里就可以看出来,只要方清雪一出现壮子的眼眸里就会被温柔给占满。
他会将所有的好吃的都给她,路上的野果,新鲜的野菜,还有,青草做的头冠。
他曾偷偷的告诉饮血,方清雪是他的公主,是他想用生命来守卫的公主。
饮血很羡慕他,因为他没有可以守护的公主,他只有敌人,数不尽的敌人。
而方清雪,她本以为这辈子就只能认识壮子,她也早早认了命将壮子当做自己的唯一,将下半生全都交给了他。
但是,饮血的出现,让她原本暗淡无光的双眸重新披上了光泽,给她原本黑暗的未来照进了一束光,让她原本沉浸的心重新雀跃了起来。
她每天都想见他,每天都想听他讲话,听他说起城里的趣事,听他说起自己的故事。
他说他是恶魔,于是方清雪便喜欢恶魔,他说他不想当恶魔想做大侠,于是方清雪便又喜欢大侠,在她心里,饮血就是她的大侠。
她长得一般,但是很纯净,纯净的使人一点杂念都没有。
但是,她是不甘的,她想改变自己的人生,所以,当饮血伤愈之后提出离去时,她哭着求着让饮血将她带走。
那一天,是饮血第一次看到壮子没有笑容的脸,他坐在那低垂着头,像一块沉静的石头。
那一天,壮子跟方清雪成了婚,是壮子主动提出来的。
他们本就是要成婚的,只不过因为饮血提前了。
饮血喝下他们的婚酒在方清雪撕心裂肺的哭泣中离去。
自那之后,他便再没见过方清雪,一年后,在许州城,他见到了壮子。
他用所有的积蓄买了一间破屋,他开起了面馆。
面馆里只有他跟方田,没有他母亲跟方清雪的身影。
壮子道,“她后来又回来了一次,因为她听说你赢了比赛,当上了武林盟主,她终于可以再见到你。”
“自打你出现后,她的眼里,心里便只有你,再没有我半分位置。”
壮子低着头安静的坐在那里,像一块沉静的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