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丽的烟花笼罩下的修远斋。牧桓曲腿坐在房前的石阶上,呆呆的看着烟雾在不远处的天边自暗而明,自明而暗的变幻着,良久,方听他幽然叹道:“我突然觉得牧也对此事早就有所察觉,就连着今日殿里的瞻王,便也是早就知道了。”
房间中的黑暗处,一个身影隐在其中,他似乎是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牧桓忽得转过了身,问道:“那大九司使想了没有,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修剪的完美的指甲挑起帽檐两侧垂下的流苏,颂我阴笑道:“谁说这个事情一定要处理。”阴冷的眸光在高高的帽檐之下闪烁而出,他看过牧桓呆楞的表情,语气如灵蛇吐信,“皇上心里明白的很,否则他又为何将这原本该属于刑部的事务交给九司来承办?”
牧桓对上他狠戾的眸眼,却发觉在昏暗的烛光之中更是加深了自己对这人的琢磨不透,“那你如何呢,没查出结果皇上会怪罪的。”
邪魅的眸子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那样子仿似就是在说——自己还牵扯在其中,又何必操心别人的事情。但最终还是耐心的和他分析着当今的局势:“九司只接受皇帝的管辖,奖罚更是不经由朝臣,即使没有结果,他们也没有权利过问……你以前没有办过类似的差事,皇上却突然点名要你来处理此事,殿下还是该花些心思来消除皇帝心中的怀疑吧。”
牧桓闻言不由得神思一沉,他何尝不知道开崇帝的性子素来多疑,殿中的事也引起了他的在意,但人总是有侥幸心理,没真正呈现的便想着是不是多虑,想着想着便会自动劝慰了,也将那一份在意说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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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难得的停歇了,就连这多日不见的太阳也悄悄的从云朵后露出半个脑袋来,虞城中的人们早早的推开了房门打开了纱窗,迎接着这难得的舒爽。
通向虞城东门的官道上,两匹健硕的马儿正缓步而行,它们的蹄子踏在地上却没有丝毫的沙尘扬起;它们的马背宽厚`鬃毛柔顺,使过路的人们皆愿放缓脚步,甚至是回头再看一眼。
华恩勒马止步,笑道:“就送到这儿吧,送的太远了,回头又要落了口舌。”
牧也的眸眼垂了垂,笑道:“那行,你路上小心点。”
华恩将马缰绳又在手背上绕了几圈,笑着点头道:“过一阵子就是我的登基大典,记得到时候要过来,我请你尝尽北辽的美酒。”
牧也眸光闪了闪,唇角间的神态却在透漏着此刻的若有所思,“好,我会记得到时候过去的。”
“那好,我在北辽等你。”言罢,她一夹马腹,马儿一声长嘶向着远方飞驰去了,她的声音还在空间里回响,可牧也却是清晰地看着那抹明亮娇媚的背着双刀的红衣姑娘,飘渺如画的身影逐渐远去。
或许,所有难舍难分的言语在这一刻都显得虚情假意。
所有情谊深厚的言语在这一刻亦是显得虚情假意。
高峨耸立的城墙下,漠漠黄沙的官道间,一人,一马,一目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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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内城,牧也又忙忙的换乘了小轿,紧赶着到清一居去给开崇帝请安。
刚下了小轿,便见到周端站在门外,想着该是开崇帝正在招待朝中的人物,便也不着急过去,却见殿门一开,一个小太监从里面出来道:“少翊殿下,皇上让您进去。”
殿里的火盆烧的很足,屋内被烘烤的暖和,使进来的人只感到甚是舒适,牧也将披风递给一旁服侍的宫女,趁着这个功夫,开崇帝问了问她近来的身体状况,
牧也福了福身,笑道:“有这么几天的假,儿臣只觉得身心都是前所未有的舒适。”
旁侧里也没有外臣,她倒是难得的和开崇帝玩笑了几句。
开崇帝被她弄的一乐,道:“朕何尝不是呢,放着辞修在书房等着,朕却在这儿偷个闲……行啊,也不能让他等得太久了,你跟着朕过去吧,看看那小子又来干什么。”
两人说话的间隙,已是到了书房。
辞修见开崇帝过来,连忙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行礼,道:“侄儿辞修请伯父安。”
开崇帝向着里侧的软榻上一靠,接过旁侧侍女递上来的盛着果品的小托盘,向辞修笑道:“说说啊,你今儿来又是想让朕帮你做什么?”
辞修倒是坦然应对着开崇帝的奚落,也不在意的笑笑道:“侄儿玩了这些日子才想起来还有个正事没干,”他抬眼看开崇帝笑的适意,更是顺着方才的语调说道:“早些时候来,王兄便叮嘱侄儿,说是平日里贪玩的很,该早点找个媳妇,也好约束下。侄儿想着皇朝的姑娘都是懂规矩的,却是想让伯父帮着找个……嘿嘿……不大管侄儿的。”
一番话惹得开崇帝笑的畅快,“你倒是什么都说……可在这几日里有看上的姑娘啊。”
辞修想了想,还是说道:“侄儿觉得伯父家的四公主就挺好的……”
“倚采啊……”开崇帝的唇角间仍是带着笑,只是牧也瞧的清楚,那眉眼间的神情已是变幻了模样。
“她还小的很呢,只晓得玩,也不懂的规矩。”
牧也不动声色的将身子向着光影的昏暗之处悄然的挪动,她可是一点都不想淌这趟浑水——倚采素来便是母后心头上的宝,又深的开崇帝的欢心,而辞修呢,又是符离的亲弟弟,近来更是有重用之意。很明显开崇帝并不想将倚采嫁过去,可她更是没必要,也犯不着因为这样的事情得罪两方。
但开崇帝就像是故意的不让她心中的小心思得逞一般,转眸便向牧也问道:“你看着呢,可有着合适辞修公子的姑娘。”
牧也无奈的终止了藏身于昏暗之中的举动,咽了咽口中上泛的唾液,仔细斟酌的言语,嬉笑着道:“父皇也是的呢,只让辞修公子瞧见了倚采妹妹,倚采妹妹又素来优秀的惹人怜爱,如何能让公子不动心呢。不过我倒是想啊,我大苍的姑娘又怎能都和倚采妹妹相似,不若明日请母后主持宮宴,将我那些好妹妹介绍给公子,说不定啊,便有更适合的呢。”她揣度着辞修只是看上了倚采的容貌和那份才艺,真正怕也没有多少心思动在她的身上。故而是谨慎的说出了这番言语。
果不其然的,辞修顿时来了兴趣,便要拉着她问东问西。
牧也却是不给他这样的机会,她向来就是秉承着言多必失的原则,说出这番话本就不是心中所愿,又怎能任由着他再说下去,便道:“父皇您看呢,可还妥当。”
一句话,既提醒着辞修不要过于随意,同时又将话头抛给了开崇帝。
开崇帝倒是很满意的点了点头,“正好着你也在这儿多住些日子,朕这就派人和皇后说去,保你这几日又有玩的了。”
如了两人的意,牧也却不愿再待下去,便说着不如自己将这话给萧皇后带过去,也好向母后请个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