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阳光,格外地刺眼。
虽是初秋,秋意却已十分浓烈。
佩伭忍着秋日炫目的光线,静坐在擂台之下,默默地注视着台上的两人:本初和万晗,虽听不清他们的对话,不知他们在说些什么,但从他们的出手,佩伭便可猜个大概,他们两人都不惜下死手,想置对方于死地。
万晗是天香阁门下暗月堂的堂主,在阁中颇有些威望,佩伭想要完全镇服天香阁上万弟子,必须得倚重万晗。
所以,万晗不能有事,他绝不能死在这擂台上。
而本初身为明月阁阁主,心怀大志,梦想着实现天下太平,也是天尊之位的最佳人选,以后肯定有用得着他的地方,况且老人早已明确指示他,不可妄动本初。
所以,本初也绝不能死在这擂台上。
佩伭忍不住暗自叹息,虽然他没有上擂台,没有对手需要较量,可是他面对的事却比上了擂台还要麻烦。
正在佩伭陷入两难之境时,突然见本初长剑一挥,顷刻间指向万晗的咽喉,当即大吃一惊,也来不及犹豫,只得暗中出手解救万晗,金色之瞳悄然开启。
“绝术·其人之身!”佩伭默念道。
话音未落,一股虎源之力从他眼中涌动而出,直注入万晗体内。
得到佩伭虎源力量的万晗,功力立刻得到了三倍的提高,当下身子一纵,轻如飞燕,轻松躲过本初的一剑。
本初见状不由得一惊,万晗竟能躲过这致命的一剑!便不敢再轻易出剑,当即收剑,跳出三丈之外,目光紧紧地注视着万晗。
万晗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强了,他也懒得去想。只见他仰天大吼一声,霎时,无数根钢索“噌——噌——噌!”地冲出地面,随着万晗,直冲向本初。
本初也不应战,只是躲闪,他当然注意到万晗实力的变化,与之前的那个万晗,简直判若两人,单纯的从实力上说,此时的万晗,远在本初之上。
所以本初只得避战,直至找到获胜的机会。
但是擂台就那么大点地方,在万晗的上百钢索追击之下,本初很快就退无可退了。
于是,本初停了下来,双手握剑,立在擂台边缘。
万晗见状,一阵窃喜,只需一掌,便可将本初击下擂台,但他没有选择这样做。在他眼中,这场擂台比武已经没有胜负这个概念,取而代之的是生与死。
他要置本初于死地,他只要本初死!
“去死吧!”万晗大吼一声,双臂猛然一落,身后的如群魔乱舞的钢索,当即“嗖——!嗖——!”地一股脑涌向本初。
台下的众人见状,立刻将心提到嗓子眼,大气不敢喘一下,注视着擂台上惊心动魄的杀局。
逍遥、西门长空也紧张的不行,眉头紧锁,沉着脸色,愈发按捺不住,时刻想要拔剑冲上去,解决万晗。
谁知,本初却笑了,不屑地笑了。
只见本初缓缓竖起二指,念道:“三甲·魔影换位!”
就当百根钢索即将刺穿本初的身体时,令人瞠目的一幕出现了:本初的身子忽然凭空消失在万晗面前,而出现在擂台的另一端。
这招魔影换位正是本初的绝术,他本不想用,但无奈,万晗已将他逼到绝路,不得不用。
万晗见状,心底顿时慌了,想收手却也来不及,为了干掉本初,他已使出全部的力量,外加佩伭身上的虎源之力,再也无法停下来了。
“轰!”的一声巨响,万晗一招扑了个空,直落擂台之下。
“好!”台下众人齐声喝彩。
无不赞叹,这真的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如果万晗杀心没那么重,能够手下留情,保留几分力量,绝对能在这千钧一发之刻,转瞬收手,不至于扑空跌落擂台。
本初立在擂台上,淡淡地笑了,长剑缓缓入鞘,看着万晗,毕恭毕敬地道:“万堂主,承让承让!”
万晗气得要死,握紧拳头,狠狠地砸向地面,他知道自己输了,再冲上这擂台,只会引起众怒,无奈之下,只得忍气吞声,收了手,承认落败。
佩伭见状,立刻收回虎源之力。他不得不承认,虽然万晗败了,但这个结局,却是最好的结局。
逍遥、西门长空见本初获胜,心情顿时愉悦,脸上的阴云陡然消失。
果真,高手对决,胜负就在一念之间。
刚才万晗还是尽占优势,步步紧逼,谁能想到,在他出手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失败?
真是有趣。
北邙派帮主云起不禁拍手鼓掌,在他看来,本初不仅是武艺高强,而且脑袋聪慧,能够及时对战场的变化做出巧妙地应对,而这正是区分普通高手与顶尖高手的关键。想到这,云起忍不住赞叹,本初实在是一名顶尖高手,他暗暗祈祷,能战胜接下来的对手,与本初会师决战,如果能与本初这样的高手切磋一番,即便落败,也必然获益匪浅,至少已是不虚此行。
谢十八也看的如痴如醉,这场比试结束了好久,他才如梦方醒,缓缓走上擂台,满是尊敬地拱手拜了拜本初,又拜了拜万晗,感慨道:“本初阁主与万晗堂主这一场较量,真是让在下以及台下的好汉们开了眼,想不到武功还有这种玄妙变化,还有如此震人心魄的能量!在下现在只恨,自己从不习武,对武艺武学一概不通,不然的话,在下实在是想借此良机,与众高手切磋切磋!”
台下众人闻言,无不赞叹,当即拍手称快。
谢十八接着道:“让我们恭喜本初阁主进入决战,进行天尊之位的最终争夺,同时,让我们也把掌声送给万晗万堂主,二十四门派中有万堂主这样的高手,大事不愁!”
众人齐声喝彩,将掌声送给本初和万晗。
本初走下擂台,不时瞥了眼擂台另一边的万晗,他知道万晗一定心有不甘,只是再无机会出手。
“你再也不会有出手的机会了。”本初暗暗道。
的确,如果本初做了天尊,万晗就不得不听命于他,那时,万晗的命运便被捏在了本初的手心里。
但,天尊之路依旧艰难,要想成功做上天尊,本初还必须要再胜一场比武,最后的、也是最关键的一场。
擂台上又走上了两个人,分别是北邙派帮主云起、天师门陈翘潋,这二人将会进行一场比试,决出胜负,胜者将会进入总决战,迎战本初,争夺天尊之位。
紫宵山庄之下,一骑飞马疾速驶来。
马上坐着一男子,脸上带着一张面具,身着黑色长衣,背上背着三把长刀,长刀皆在鞘中,一双眼睛深邃明亮,紧紧注视着前方,直奔这紫宵山庄而来。
“嗒嗒”的马蹄刚一出现在山下,马上的人便陡然消失,林木之下,只剩下那一匹骏马。
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也没有知道他这里干什么。
只有男子自己清楚,此行紫宵山庄,他将掀起惊天巨浪。
擂台之上,云起与陈翘潋的比武已经开始,双方你一拳我一掌,激战正酣。
本初坐在台下,目光始终落在云起身上,不曾移开半步,仔细地观察着他的出招,研究着他的绝术,以做到有备无患。
本初知道,陈翘潋绝非是云起的对手,只是三招,便看出云起已经建立起优势来,他因此愈发确信,能够进入总决战的人,必将会是云起。
坐在一旁的逍遥忽然道:“你注意到没有,你胜了万晗,佩伭却没有一点失望,似乎这万晗就不是天香阁的人一样。”
本初闻言,不禁瞅了一眼佩伭。
果然,这佩伭一脸的悠哉自在,丝毫没把万晗的失败当回事。
一件事,只有当你觉得它实在是无关紧要时,你才能对它无比地从容自然。
难道对于佩伭、甚至是天香阁来说,天尊是无关紧要的?
与佩伭成鲜明的对比,万晗就坐在佩伭身边,板着脸,一派垂头丧气的样子,显然身心被笼罩在失败的阴影里,一时无法自拔。
本初不由得称奇,愈发对佩伭的身份起疑。
于是,本初问道:“石文木现在在哪?赶紧吩咐他查清楚这个人的底细。”
逍遥道:“刚才飞云骑传来消息,石文木路上遇到了一点麻烦,可能会晚些到达这里。”
本初闻言,眼神闪了一闪,神情忽然严肃,不安地问道:“麻烦?什么麻烦?”
逍遥忙笑了笑,拍了拍本初的肩膀,道:“不必担心,只是些牵扯到石文木个人隐私的小事,我已经从飞云骑口中再三确认过,石文木足够应付的了。”
本初于是暗暗松了口气:“这个时候,做什么事都要小心,源氏一行人阵亡之后,明月阁已然遭受重创,现如今,我们输不起、也赔不起,要想继续玩下去,只能小心行事!”
逍遥点了点头。
一炷香的时间不到,云起便轻松战胜陈翘潋,二指如同利剑般停在陈翘潋咽喉半指之处,凌厉的攻势戛然而止。
陈翘潋不由得一惊,要是云起没能收的住力量,任由这二指刺穿他的呼咙,只怕他现在已是个死人,命丧当场!于是,仰天一叹,双臂垂了下来,只得甘拜下风,自认落败。
于是,云起顺利进入总决战,迎战本初。
本初心中既兴奋又有些不安。
不知不觉,时间已是中午,到了午饭的时间。
庄主谢十八欣然上台,邀请众帮主、众英雄好汉,一同进庄,他早已备下酒菜,恭候多时。
这最后的总决战,便被推到了下午。
经过了一上午的比试,众帮主早已是体力耗尽,腹中饥饿,实在是应该休息一下,饱餐一顿,恢复体力。
紫宵山庄大堂外,早已摆上数十桌酒席,各色美味佳肴琳琅满目,无论是谁看上一眼,都会垂涎三尺。
谢十八也不罗嗦,只是欣然道:“各位英雄,千万不要客气,请!”
众人闻言,便坐了下来,喝酒吃菜起来。
本初一干人也坐了下来,拿起筷子,正欲吃菜,忽然见到一个山庄的仆人走近了跟前。
仆人道:“大侠,庄主有请,请跟随小的来!”
本初闻言,看了看众人,一时不解其意,只得放下筷子,随仆人前去。
穿过一片亭台楼阁,两人来到一个大堂内,堂内金碧辉煌,装饰甚是华丽,堂中摆着一张酒桌,美酒佳肴早已陈列其上。
仆人道:“大侠请坐,稍待片刻,庄主一会儿就到。”说罢,仆人便立刻转身退了下去。
本初端坐在桌前,不由得暗想这谢庄主究竟想要做什么,想要结识他成为朋友吗?
转念一想,谢庄主的确是一个喜欢交朋友的人,这倒真有几分可能。
本初闯荡江湖这么多年,自然听过谢十八的名气,知道他心胸开广、深明大义、讲情义守信义,深受天下英雄好汉敬重。如果谢庄主真的愿意与本初结为朋友,对本初实在是一件求之不得的好事。
当下,本初便坐在堂中,耐心等待着谢庄主的到来。
谢庄主也没让本初久等,招待好各路英雄好汉之后,便直奔本初这前来。
“咚——咚——咚!”
一阵脚步声从堂外传来,本初知道谢庄主来了。
只不过,令本初惊讶的是,从这脚步声来看,来的人却不是一个,而是两个人。
一个脚步蹒跚,迟钝之余,还有些臃肿乏力,这脚步显然就是谢庄主。
另一个步子很细,脚步轻盈,欢快有力,来的人必是一个女子。
本初愈发不解了。
“让阁主久等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谢庄主一进门,便立即向本初拱手致歉道。
本初立即起身,拱手回礼:“庄主言重了,幸蒙庄主相见,在下已是感激不尽,让庄主费心思了!”
说罢,抬起头,猛然间看到谢庄主的身后果然站着一个气质非凡、美丽动人的少女,一时竟看呆了,目光一旦移到这女子身上,便再不肯移开了。
那女子见到本初,脸色立刻羞红了,低着头,紧紧地立在谢庄主身后。
谢庄主见状,不禁大笑,拍了拍本初的肩膀,邀他就坐。
本初回过神来,自知失礼,只得沉着头,暗暗自责。
三人坐毕,谢庄主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指了指坐在自己身旁的女子,笑道:“这位是老夫的女儿,唤作翎君,年已二十,仍待字闺中!”说罢,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本初。
本初当然知道谢庄主的意思,却不敢多想,他的心早已被月娥填满,已容不下别的女人。
出于礼节,本初起身,朝谢翎君拜了拜:“见过翎君姑娘!”
谢翎君见状,也不害羞,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朝本初拜了拜道:“见过本初阁主!”
本初忍不住一笑,暗道这翎君姑娘真是继承了谢庄主豪爽的性格,在她面前,本初反倒像个害羞的大姑娘似的。
谢庄主看着本初道:“实不相瞒,久闻本初阁主是一代青年英俊,年纪轻轻,就建立起明月阁这样强大的事业来,小女对阁主早已是仰慕已久,今日借此武林大会良机,便缠着老夫,非要与阁主相见,畅谈一番天下大事、人生理想,阁主能够亲自前来,老夫实在是感激不尽!”
谢翎君闻言,忙扯了扯谢庄主的衣襟,不好意思地道:“爹,你怎么乱胡说……!”
谢庄主捋了捋发白的胡须,笑了笑。
本初忙道:“庄主实在是折煞晚辈了,在下的成绩实在是配不上‘青年英俊’一词,只是勉强在江湖上混出个样子而已。”
谢庄主缓缓道:“阁主过谦了!看到阁主,老夫仿佛看见了当年的自己,意气风发、风流潇洒,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够改变天下。实话说,老夫实在是很羡慕阁主!”
本初只是苦笑。
谢庄主看了看本初,又看了翎君,说道:“老夫知道,你们年轻人之间有你们年轻人的话题,跟老夫之间有着跨越不掉的代沟,也罢,正巧老夫还有几位老朋友要陪,就先失陪了!”
说罢,竟起身走出了大堂。
一时间,堂内只剩下本初和翎君。
本初心中已是苦不堪言,给自己斟着酒,默默地喝了起来。
翎君却更加好奇了,一双眸子又大又亮,就这样看着本初:“看样子,你很喜欢喝酒。”
本初停了停酒杯,说道:“也许并不是真的喜欢,酒是苦的,醉是痛的,之所以喝酒,只是为了消愁而已。”
翎君笑了笑,道:“我听说你是明月阁的阁主,难怪,身为这样一个庞大的门派的阁主,手下有那么多人需要操心、有那么多问题需要去解决,无论是谁,心中都不会少了愁绪的。”
本初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翎君又道:“你不知道,其实我从小就有一个英雄梦,梦想着像那些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一样,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扫除天下一切黑暗!”
本初的目光仍旧沉着,不敢抬起头,看着翎君,听完翎君的话,只是轻声“哦!”了一声。
翎君突然欣喜地跳了起来,满是期待地注视着本初:“如果我想加入你们明月阁,你会同意吗?!”
“你!?”本初大吃一惊,猛地抬起头,注视着翎君。
翎君的笑容就在本初的眼前,美丽极了。
本初匆然收回目光,苦笑道:“你一个女孩子家,为何想加入明月阁,这里面可都是群皮糙肉厚的大老爷们儿!哦,不对,等一下我想想,明月阁还是有一个女子的,只不过人家也是一个女侠,武艺高强不说,还很能吃苦。你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还是不要有这种想法了,明月阁不适合你。”
翎君闻言,立刻撅着嘴:“我哪里娇生惯养了,告诉你,我非但能吃苦,武艺也不差,比你手下的那个女侠差不了多少!”
本初只得暗叹一声,闭上了嘴,虽然他也是一个话痨,但此时却不得不忍住。无论是谁都能看得出,这个小姑娘在撩他。
本初不想被撩,他的心早已变得比石头还冷,他时刻在提醒自己,他爱的人是月娥,他的心中只有月娥,尽管月娥已经死了。
为了自己,也为了翎君姑娘,他只能拒绝翎君,但话到嘴边,却不忍说出口,生怕伤了这个天真快乐的女孩子的心。
翎君也是一个豪爽的女汉子,当下见本初面色难堪,心中似有苦难言,便道:“怎么了,你很难过吗?哦,我知道了,那个女侠一定是你的妻子,你见我说自己比她厉害,就生气了!”
“天哪!”本初叫苦连连,巴不得现在就离开这里。他十分后悔,在翎君说出第一句话时,他就不应该接的,这话匣子一旦打开,再想关上,就没那么容易了。
一向话多的他,再也忍不住继续沉默下去,人总不能被话憋死!
既然你想聊天,那就来吧,等你知道我的心有多冷,你就会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