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从云家冲出去,我确实觉得很羞愧,另一个方面还因为自责,现在好了,线索没找到,却先被人算计了。
我现在有点害怕去上班,云家的人好像都恨我,尤其是那个杜芊芊,一想起她那种想杀了我的眼神,我就胆寒。莫说我是个跆拳道高手,仍然时时感到如履薄冰,如芒刺背。
晚上躺到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人生,是怎样一个教人猜不着、摸不透的东西,我以为向左走的人生轨迹,它偏偏要向右走,有时候只因为一个决定或突然发生的一件事情,就能轻而易举的改变它。而许多看来极其偶然的事件,背后必然早已沟壑纵横。
这时候的心态无论如何平静不下来,焦虑,我在心里问自己道,怎么办?已经过了三天,离向上级交差的时间只剩下一个礼拜。还有,云楚潇什么时候知道了我的身份?我那天没注意,他好像叫我“林大警官”,他是什么都知道了?想到云楚泽那个恶魔,恨不得一脚将他踢飞。
慢慢地,我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半夜醒来,童阳明却不知道去哪儿了,我还以为在卫生间,一看也没在。难道是医院有急诊?我赶紧拿起手机拨打他的电话,电话通了,一个女人懒洋洋的声音传来。“喂…….”我听见电话那端的女人还打了个呵欠。
“喂,你说话呀,大半夜的找谁啊?”
我把电话压了。
我不相信这是真的。我仔细地核对起号码来,是不是我按错了?号码没错,那童阳明现在在哪里,电话怎么会由一个女人接听?
我又把电话拨过去,这会儿却是个男声。
“喂,是静初吗?”
“你现在在哪里,这么晚了,医院有急诊么?”我控制住自己的声音,让它听起来更平稳。
“嗬,是啊是啊,我看你睡得极熟,就没跟你说。”
“那好吧。天快亮了,你也抓紧时间休息一下。”我暗然的说道。
想着那天到医院去,一位医院领导说的话还在耳畔回响“男人也需要适当的管一管,如果放任不管,男人的心也会像风筝一样飞走的”。想到这儿,我怎么也睡不着,穿衣起床,帮孩子换换尿布。
突然发生的变故,让我一时举手无措。
其实我不是一个信佛的人。但是我很喜欢仓央嘉措的《问佛》,我还记得其中一段:
佛说:万法皆生,皆系缘份,偶然的相遇,暮然的回首,注定彼此的一生,只为眼光交汇的刹那。
佛曰:坐亦禅,行亦禅,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春来花自青,秋至叶飘零,无穷般若心自在,语默动静体自然。
发生这么多事后,我的心态已完全无法宁静下来。我再不是那个敢说敢做的野丫头,而是一个深陷困境无法自拔的凡人,我的疑问谁可解答?只有问佛问天了吧。
很久没去寺庙了,上次去还是陪同学一起去枫山踏青祈福。早上六点多钟我就出门了,往归云寺而去。
我并不知道往归云寺去的路,开着奥拓,一路上边开边问,总算找到了那条通往归云寺的巷子,我把车子停到一个广场上,就步行过去。今儿是初一,虽然时辰还早,但烧香拜佛的老头老太却很多,她们认为起得越早,越能代表对菩萨的虔诚,许的愿才会更灵验。
一路上耳朵里也没清静,老太太们喜欢家长里短的聊天,来来往往的人群中表达着各种各样的意见和情绪。快到时,只听一些婆婆们挽着篮子互相慨叹着,“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被人挖掉了双眼,看着好吓人啊。”
另一个婆婆紧皱着眉头说“岂止是挖掉双眼,听说舌头也被割掉了。”
还有一个带着金耳环的婆婆做贼似的四处看,然后摆着手小声说道“说不得,说不得,听说是黑社会干的,不知这年轻人得罪了谁?”
一位操着湖南口音的婆婆并没就此住口,她叹道“真可怜啦,看起来还是个年轻的男伢子,他父母晓得知道不?要知道喽,怕要哭断肠喽。”
有点不对劲啊,是谁被挖掉双眼、割去舌头,还一大早丢到庙门口。
这是一个法制社会,竟然有人如此渺视法律权威,视人命如草芥?我急步往前赶,后面有一辆车子往这深巷里开,还没等我到庙门口,车里的声音飘出来了“林静初,没想到你也来烧香拜佛?问佛不如问己,连这个都不懂么?”是白起那懒洋洋的声音。
这时,寺庙的钟声一声一声响起,像是叩在人的心扉上,给人一种百年沧桑的感觉。
“我怎么突然感觉像走进了冰窖?原来是你这块儿冰,把我冻住了。”我回头答道。
自那日之后我们不曾相见,再见时,居然感觉他哪里不对劲,哦!原来是他头上留的那根小辫子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精神爽朗的短发。
他索性把车子停在那里,也走下车来。他与我并肩而行,只是他的脚步像是很沉重,一句话儿都没有。“我今天来是要办一件很重要的事。”他突然转脸朝我看了看。
“哦?什么事?”我问道。
快要走进寺庙的院落时,他突然顿住脚“你还记得那个叫顺子的男孩子吗?”
我用力点点头,心里像突然被谁撕扯了一下。
“他因为帮助我找证据”,白起的眼里含着泪,这会儿他把眼睛看向远方,“成为复兴会打击报复的‘靶子’,我曾为他找了一个躲避的场所,但他忍不住偷偷跑出来,被复兴会逮住,现在下落不明。”
“那你到这寺庙里来?”
“刚才有人给我打电话,叫我到归云寺来一趟。”
“是么?”我的声音微弱,心里在强烈的祈求着,那个被挖去双眼的不会是顺子,不会是他!
我心里忐忑不安,白起却拍了拍我的肩膀,“坚强一点,不会有事的!相信我!”这个“冰渣子”一样的男人,现在对我没有以前那么冷了。
我们走进去,拐了弯儿,就看见一个人像赎罪似的跪在青砖地上。天,那双眼睛现在只有两个深深的洞!陡然看见,我差点吓得叫起来。那人只是面无表情的抬着头,没有眼睛的一张脸,看起来如此恐怖!他是不是真的连话也不会说了?
回头看白起的一张脸,已经顿时苍白得没有一丁点血色,他颤抖的双手伸向那个人。“兄弟!是我害了你!我对不住你!”白起一下跪到地上,嚎啕起来。
但是那张空洞的脸上现在没有一丁点反应,他既看不见,也听不见,他的眼前一片漆黑,没有阳光,没有色彩,没有声音,但他还实实在在的活着,这恐怕是对一个曾经活色生香的人最沉重的打击吧!
我被眼前的一幕深深震撼了!那个如花儿一般的青春年华,就这样湮没在黑社会那只无情的手中。
我和白起一起将顺子抬上了车。
“我会送他回家去,让他去感受一下家乡的气息吧。”白起的声音颤抖着。
“他的父母如果看见儿子成了这样,会怎么想?他们会发疯的。”我已泣不成声。
“我会给他们一笔安置费。让他们好好地照顾顺子。”白起的声音听起来如此不堪一击。
“我会向局里报案的。凶手必定会得到严惩!”我既像是说给顺子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虽然顺子已经听不到了。
白起的车子很快消失在巷子里。这一刻,我的心好像也已失去了温度。我咬着牙道,凶手,你们不会嚣张很久的,血债还须血来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