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买好蜜饯折返时,余九兮一步也没挪动的站在那处。
我扔了一包给苏慎凡,顺手从他手中拿过我的篮子挎进腕上,然后放了一包在篮子了,打开来一包,举到余九兮的面前,道,“大人尝尝,她家做的蜜饯甜而不腻,不会粘牙,很多不喜吃甜食的人都能吃她家这个。”
余九兮道了声谢,便拿了一块放进嘴里咀嚼,然后笑着道,“确实可口清爽。”
我也拿了块甜甜的塞进嘴里,我们便边走边吃。
“大人吃完那块,再吃这个,这个味道更独特。”我偷笑着递给他一块暗红的果脯。
他毫无防备地咬了一口之后,瞬间表情凝固,五官被酸得挤作了一团,头脖子和肩膀都缩在起一齐,还打了个冷颤,原本柔和端正的五官,此时多了些憨厚可爱。
我乐不可支的笑着看他,苏慎凡也看热闹不嫌事大,道,“表哥你现在这副表情落去灨县小娘子们眼里,可能不会觉着端正了,啊哈哈~~~。”
余九兮努力恢复正常状态,低骂苏慎一句,“你闭嘴!”
“阿秋,还是你厉害,他这副表情,我保证我也是生平第一次见!”苏慎凡笑着对我竖起大拇指。
我笑着抱拳对他道,“承让承让,我就是想看看大人这张温柔端正的脸,到底是不是做好的面具粘在脸上的,现在看来,果真是大人自己的脸皮。”
“这是什么?”恢复了正常的余九兮仔细地看着果脯问道。
“酸梅子。”我笑着答。
“原来这个是这种吃法?”他一脸困惑。
“这个可多吃法了,我只是买了其中一种,原味的梅子果脯是有了身孕的娘子们都爱吃的,说是止吐。”我回答。
“我们那边喜甜,倒是不常吃这样的。”他温和说道。
“大人!小心!!!”
就在我准备拿新的蜜饯递与他时,一支冷箭突然直直得射了过来,直指余九兮而去,我提起篮子使力甩开箭,顺手拉过余九兮护在身后。
这处是一宽道,我们身后是数丈宽的贡水河,前面是酒楼,酒楼左右两边平时是一些卖生肉的铺子,此时早已经毕门。
还未等我反应过来,数支利箭又从面前的酒楼上层射出来,每一支都指向余九兮,我挡住了几只,苏慎凡挡住了几只,看箭支的长短,这应该是诸葛弩,一弩十矢。这种弩箭射程较短,通常偷袭百步之内的猎物。
“小心这箭头之上应该涂了毒!”我对他二人道。
这家酒楼平时也不经常开门做生意,我原想应该是掌柜的不缺钱吧,如今看来,他们做的不是酒楼的生意,而是杀人的买卖!
趁着一波利箭搭弦箭支较少的功夫,我一把将余九兮推到几步外固河堤的柳树后,柳树虽然不大,但足够护着他的身体。
然后提起长裙,拿出别在右边大腿绑带上的匕首扔到他脚边,淡定地对他说道,“大人,这个匕首给您保命用,只此一把,丢了要赔!”
他极快地弯腰捡起,语气依旧温和沉稳,道“多谢!”
此时,又一大波利箭飞出来,都被我和苏慎凡一一挡下了。
苏慎凡大喊,“秋啊,你就没带别的武器来了吗?我这扇子可经不住一直这么折腾啊。”
“屁话,姐姐今天是来吃酒宴的,要带什么武器!你那扇子还是精铁做的,比我这个藤条编的篮子可结实太多了,要不咱两换换。”我一边挡着箭,一边对他说道。
“你那个千年老藤条,韧性强,耐用。”他道。
“楼里的好汉何不出来露个面,大家面对面的谈谈呗,除非你带千枚铁箭,否则也奈何不了我们,反正待会箭射光了你们还是要出来的,早些晚些又有什么差别呢!”我对着楼里高声喊了一句。
果然,一会箭就停了,从楼里出来十七八穿戴整肃手持利刃的蒙面黑衣人,把我和苏慎凡围在半圆内。
然后,楼里又出来一个身材伟岸的灰白装男子,大概二十三四的年纪。这个男子没有蒙面,相貌堂堂,手持一把长枪,倒是显得英武不凡。
他的长枪头是锋利的匕刃,枪尾那端是臂膀粗的铁柱上加一圆坨锤,那一坨锤下去,非死即伤。
男子带着欣赏地看着我,缓缓开口道,“小娘子真是聪明,我这箭头上涂了麻药,粘到破皮的地方立马就能让人全身麻痹,瘫软无力。看你模样娇俏武艺了得,是我武七七寻遍大江南北想要找的那种女人。今日我便不杀人见血,只抓了余九兮去换回我父兄。你跟我回梅岭,我让你做我的压寨夫人。”
“我呸,什么压寨夫人!她要给我哥哥做大娘子,没兴趣做你的压寨夫人!”还未等我说话,苏慎凡就气急败坏地骂道。
“哦~听到没,待会儿动起手来,记得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给我活捉了,带回梅岭去挑粪!”男子吹了吹食指和拇指搓出的泥垢,语气十分不屑地吩咐道。
“是,少主!”他手下的黑衣人齐声应道。
“还想让本大爷给你个破山贼挑粪,你做梦!”苏慎凡听罢,更气了。
我赶紧低吼他一句,“你闭嘴!我来说!”
然后我换上和颜悦色的笑脸,和声和气地对男子说道,“是我家小弟言语无状冒犯了大侠,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生气,咱们有事好商量。您不是要我跟您回山寨嘛,你放了他们,我跟你回去,立马就走。”
“哦~还挺会哄人开心。可是,我父兄还在他手里,我还得救!你,我也得带回去。”他一脸痞子笑,一边拂了拂他长枪上的匕刃一边说道。
“你想要他,我也想要他,看来我们这买卖是谈不拢了。”我失望地叹气道。
“啧啧啧~~~,你看看那个狗官不仅要你保护,这大半天了他都不出来帮你说一句话,你怎么能看上这么没用的男人。你倒不如跟了我,我没本事也绝对不会把自己的婆娘丢出来挡刀的。”他言语极其轻蔑。
“不劳你费心,激将法对我也没用!”我冷了声回道。
虽然是些挑拨离间的话术,但因为他话里话外对余九兮的轻视,听得我气血上涌,想直接把他按过来撕碎!
“黑色的你要几个?”我转头问苏慎凡道。
“一个可以吗?”他苦笑。
“要一个就单挑他,不要他就打剩下的十七个,二选一!”我道。
“可以不选吗?”他哀怨道。
“不可以!”我答。
“那我还是要十七个吧!”他道。
“好,保护好他!动手!”
说罢,我以最快的速度飞跃而起,把力量蓄于双脚之上,全力一脚踢翻我面前挡着的两个蒙面人,然后扣住旁边的另外一个男人,使力点了他的昏穴,快速抢过他的长刀,一个后空翻,躲开朝我直指而来的长枪,集力提气一跃,折腰翻身轻起,脚尖点在他枪头匕刃上。
“柔软有灵,动作敏捷,身量轻盈,你的轻功虽不错,但硬功夫你打不过我!伤到你我会心疼,你就当真不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吗?”他带着一脸邪气的笑容说道。
“废什么话!赶紧打!我今天不把你抓了给大人磕头道歉就白瞎我十姑娘的名号了!”我毫不客气地回怼。
“那就得罪小娘子了。”话罢,他长枪一翻,换了坨捶朝我挥来。
我一跃而起,然后倒翻极速而下,手执长刀,直逼他头顶。他速闪,我落地下后腰,躲开他飞转的大锤子。
他紧追不舍,招招想要克制于我,我蜷起身体连续翻出几个跟斗。
他说得对,我的硬功夫确实没有他好,但是我的灵敏程度也绝非是他能够想象到的,世间万象,皆能以柔克刚!
我手里抢来的刀没有他的坨捶坚韧,硬拼不仅会折了这把生铁打造的脆刀,还可能伤到我自己,所以只得尽量避开正面相抗。
他的每一步都是扎实如踏马,耍枪旋锤运作自如,攻克为主。我则以腿脚为重心,身影虚浮,蓄力腰背臂膀手腕之间,防御为首,借机寻找取巧缝隙。
他用枪刃刺我便以刀迎击,他挥锤而来我便躲开,就这样来来回回地几十个回合,他没占到便宜,我对抗得也不容易。
“阿秋啊,你那儿还要多久啊?我快坚持不住了。”苏慎凡一边打一边嚎道。
我知道以他的功夫对付那么多人能撑到现在已经快到极限了。
“快了,再坚持半刻的半刻。”我聚集出沉稳的气息回答他道。
“你躲了这么久,气息居然还保持得这么平稳!”他长枪一挥,使了全力向我旋刺而来。
刚才是招招都要制服我,现在是招招都要我重伤。
我垫脚旋身,下腰压身,傾身从他的长枪下滑过,直逼他腰下要害。
他看出我的意图,提枪一跃,正好骑在了我的正上方,挥起长枪,朝我胸前刺来。
他快要落地时,我使力朝他的胯下梭去,挥刀一砍,他刺中我的肩头时,我也砍到了他的小腿。
同一时间我听到了余九兮的急呼“阿秋!”
“大人我没事,你躲好!”我倒是不怕自己受点皮肉伤,但我怕他受伤。
说话间,我梭出他的攻击范围,手撑着地面,弹身而起,蓄力于脚,反向回攻,等他反应过来之时,我离他已经近在咫尺!在他因右腿受伤,又受重心惯力,弯身下去的瞬间,我便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之上。
“不想他死的都给我住手!”我朝着旁边乱打成一团的人堆喊了一句。
听到我的威吓,利器对抗的声音瞬间停了。
“苏慎凡,过来!”我对苏慎凡喊了一句。
苏慎凡捏着刀摇摇欲坠地从一堆黑衣中走出来,淡紫色的衣裳上可见多处斑斑血迹,我知道再晚几个招式,现在匐在刀下的就是我们!
余九兮几步过去扶住了他,然后朝我这边走来。
见余九兮扶他,苏慎凡居然笑嘻嘻对他说道,“哥,这还是你第一次扶我。”
余九兮见罢,没有接话,只是把他扶得更稳些。
“还不赶紧都滚蛋!”见败局已定,武七七朝黑衣人吼了一句。
黑衣人听到命令,相视一下,立即拖着受伤的人拐进旁边的黑巷子里消失了。
他转头笑着说道,“小娘子当真是可怕呢,如果不是所使的兵器实力悬殊,我应该会输得更早一些。”
他的脸上还是那副痞样子,丝毫不见惧怕。
“还要多谢你舍不得下狠手杀我!”我也笑着道。
“那是因为你也没下狠手砍我!”他也笑着回应。
我狠狠瞥他一眼,转头问余九兮道,“大人没事吧?”
“我很好!”他温柔地回答我。
“苏慎凡,怎么样,死不了吧?”我又问苏慎凡一句。
“屁话!大爷我还要废了这个臭山贼的武功,让他给我去倒夜壶!”他气得咬牙切切,甩手骂时疼得哆嗦了几下。
“给他端夜壶之前,我要你先给九大人道歉!”我刀口逼近他的脖颈,呵道。
“你杀了我我也不会给他道歉,他就是狗官!狗官!狗官!”他硬气地抵在刀口上,脖颈处磨破出血。
我放大了声音威吓,“道歉!”
余九兮上前来,抚住我拿刀的手腕,温和道,“阿秋,别逼他了,先把他绑了带回去。”
“好!”我应。
尽管没能让武七七给他道歉,心里替他不平,但他是聪明的官,对付这等软硬不吃的山匪自是有他的方式的,交给他对付最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