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里,雪断断续续地下着,虽比之前几日小了许多,一时只怕还是停不下的。
街道上人却多了,不少北方的商人寻到商机,租赁了铺子鬻炭。
没了性命之忧,本地的百姓也活跃了起来。
主道上的积雪扫去了,因大雪而关闭了数日的沿街商铺重新开张了,走街串巷卖些玩意儿吃食为生的人也开始了营生。
毓娇的风寒本就不严重,两日的将养已好得大差不差,只是毓珏仍不放心,以想要在恢复繁盛的颐城好好逛逛为由,依旧没有出发,顾家姐弟并一众下人依旧在天行客住着。
这日毓珏吃罢午膳出去,直到酉时初才回来,小脸冻得红扑扑。毓娇好不心疼地拉他到炉边取暖,又强制性地灌下一碗姜汤,眼瞧着毓珏的鼻尖鬓边因炉子与姜汤冒出了些微细碎的汗珠儿才作罢。
毓珏依赖地抱着姊姊的臂,拿脸蹭蹭,仰首笑道:“姊姊,我买了礼物送你。”
毓娇捏捏他的脸颊,笑回:“阿阚买了什么?给姊姊看看……真是长大了呀,一眨眼的功夫,猫儿一般大小的襁褓稚儿都长这么高、会给姊姊买东西了!”
毓珏皱皱鼻子,不想理会毓娇关于“长大”的话,只是从身后李叔的手中拿过三寸长的扁圆银盒,上头朱笔写就的“金粉阁”三字异常醒目。
毓娇接过,打开了盒子,里头是支鎏金桃花簪,贵在精巧,很是好看。
毓娇笑夸了句“会挑”,想了想,将腰上系着的络子解下,青白的丝线打成,底下是缀着剔透翡翠珠子的牙白色穗子,能放些小物件儿,是她去年里秋天打的。
“既然收了礼,我总要给你点什么当回礼,这络子你带上也好看,就回赠给你吧。”
毓珏谢了句,夸道:“姊姊手巧呀,这络子真好看!”
又认真叮嘱姊姊一句好生休息,就回了自己房里。
毓珏走罢,毓娇吩咐青佩寻了本《诗三百》,随手翻到一篇读着。
待读了二三首后,李邵氏进来,面容严肃。
毓娇知晓定是出了事,忙将书卷搁在了桌上,听她说话。
李邵氏道:“小姐,现在我们不能去岩县了。”
毓娇不解,问道:“为何?”
李邵氏叹气,道:“不知那何满抽什么风——又大约是知道了什么,派出了数百人往各地巡查,说是为了保障全国百姓安全……大约很快就会到岩县,颐城只怕也不安全……”
如今新帝不过三岁,尚不能执事,如今的朝政大权,尽握在新帝外祖——丞相何满手中。
毓娇蹙起眉:“全国……那我们要去别国么?”
李邵氏道:“这大约是唯一的法子了……”
毓娇又问:“那顾家的势力呢?不会被发现么?”
李邵氏对于这个十分自信,笑道:“小姐放心,顾家暗中培养的势力明面上不过是商人,何满寻不到端倪。”
毓娇放下心来,便寻思着去处。
如今天下三分,她所在的大庆绵延数百年,底蕴深厚,只近年渐见式微。北岐东境与大庆相接,畜牧昌达,兵力强盛,是数十年前崛起的一个国家,如今竟也有了与大庆相当的实力。而疆域最广的是位于大庆北面的靖瑜,只靖瑜域虽广,却多丘陵山地,地广人稀,依仗着资源矿产丰富、商业兴盛累积财富,这才跻身于大国行列。因人少,兵力远不如其它,数百年来臣服于大庆,北岐崛起时又转去寻求北岐庇佑,将它喻作墙头草的资源宝库再形象不过。
除却三国,还有些边陲小国,各依附于三大国生存。
毓娇首先排除了那些小国,虽则不易教何满的人寻到,可多是落后,她与阿阚自小就是望族子弟,生活条件自然极好,就是如今他们赶路的马车也是请了能工巧匠费心造就,若是去了哪个小国,说不得要些时日适应;且她意在叫阿阚成材,阿阚就读的书院、教导的老师也是要顶尖的,不去个繁盛的地方怎行?
将北岐与靖瑜两相比较,毓娇又将靖瑜舍掉。靖瑜重商,她曾听父亲与幕僚交谈时说过那儿的人多是识些常用的字与算术,少有博学的大儒——这般情况,她怎能将阿阚带去?沾惹一身铜臭只识得金银俗物么?
而北岐文武并重,上至皇帝下至百姓皆敬重文人崇尚文化,吸引了各地的学究大儒——听闻成明壬午科状元李茂德如今也携了妻子徒弟在北岐居住。
毓娇问李邵氏:“邵妈妈,是即刻启程往北岐去?”
李邵氏笑道:“小姐当真聪慧,奴婢才与老李商量着去北岐呢……半个时辰后如何?也好趁着这会儿收拾行理。”
毓娇颔首,弯眸笑道:“那我就坐等着你们收拾了,偷个懒儿。”
李邵氏一边收拾着,佯嗔道:“怎么叫偷懒呢?小姐是主子,这等活计自然是要做下人的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