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夜后，是个晴朗的早晨，大小两个孩子吃了半碗米糊便开心地跑到屋外头玩。陈绵绵将昏暗的小屋收拾了下，拆了被子，床单放在外面去晒，然后赶紧去上工。“星辰，照顾好弟弟。”“嗯，好！”女孩清脆的答应，便逗着弟弟玩。星辰今年8岁，比同龄人矮很多，面黄肌瘦，头发总是乱糟糟的，陈绵绵好想停下来帮女儿梳梳头发，可没时间了，她急急忙忙地走了，想着改天吧！到了窑厂，迎面遇上了他们小组的小组长，大鹏。“今天没带孩子来啊？”“老大星期天在家带着呢。”“对了组长，我晚上能不能留下来多做些工”“为啥呀，你白天就够累的了，我们汉子干一天都受不了，何况你女人家家的，再说你们家那小的能离得了你吗？”话刚说完大鹏就后悔了，因着对面女人双手使劲地绞在一起，眼神里透着难以言说的不自然。他猜着了几分，连忙笑着说:“我帮你问问老板。”闻言，陈绵绵的眼睛闪起了光亮，她明媚地朝大鹏笑了一下，道谢后便上工去了。大鹏楞在了原地，刚才陈绵绵笑了，她笑得可真好看，比隔壁村的村花笑得还美，他内心有点躁动，说不上为啥，就是觉得这个女人带给他的感觉是别的女人不同，虽然她有两个孩子，也可能还有男人！如果……呵呵，不知道瞎想了啥，大鹏傻笑着上工去了。累了一个中午，汗湿了全身，终于下工了。陈绵绵拖着沉重的身子，往家走。路过张家院子时，她看见了张家姐夫进了家门，张家是村子里比较有钱的一户，在别家都是泥胚房时，他们家盖了村里第一间砖房，而且张家姐夫有村子唯一一部手机。这也是陈绵绵停下来的原因，家里快吃不上饭了，阿夜生病，已经花了娘家不少钱，实在不能再开口了。她走投无路，只能去找那个人，所以她想借电话。双脚往那门口踏了一步，之前被拒绝的种种走马灯似地脑子里过了一遍，她咬咬嘴唇犹豫着，脚步踟蹰，似在想说辞，也似在积攒向前的勇气，她说服自己不再是个脸皮薄的女孩儿，而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那母亲的身份能让克服所有的障碍与难堪。吱呀一声，门开了，门里走出的女人迎面撞上了立在门口的陈绵绵，“阿姐……”“绵绵，你有事啊？”出来的微胖女人眼神了然地望着陈绵绵，明知故问。“那个，姐夫……”“噢，你姐夫出去了，我刚要去找他，也不知又死哪里鬼混。”陈绵绵还没说完，对方把门锁上了。她还能说什么。
她垂头丧气地回了家，老远便听到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两个孩子用她早上晒的床单正玩得欢。只见一根绳子搭着块蓝色床单，两个孩子从床单这头跑到那头，床单盖到头脸到跑出来的那刻便能听到两个孩子清亮的笑声。那笑声如同清泉一颗一颗落入陈绵绵的心田，滋润着她干涸已久的心。她嘴角漾起了笑，所有烦恼烟消云散。2岁的阿夜闯过床单，陈绵绵怕他摔倒，在令一旁接住他，柔弱热乎的小身子落入她的怀抱，“阿夜，头还疼吗？”“妈妈，不疼了。”孩子奶声奶气的回答。星辰也抢着说：“妈妈，弟弟今天上午玩得好开心，他病好啦，也有再咳嗽。”“嗯，很好！”看着两个懂事的孩子，陈绵绵觉得那苦涩无比的生活也泛起了丝丝的甜。
下午快放工时传来了好消息，陈绵绵可以留下来加班，这个消息让她小小的兴奋了下，虽然已经累得快直不起腰，但想到多一点收入，她又充满了力气。天不知何时黑了下来，她费力地仰着头想把几块砖摞好，突然眼前发黑，使不上力气，那几块砖眼瞅着要砸了下来。没有预期的疼痛，是一个钢铁般有力的手臂把她拉开，只听到咚咚砸背的声音，闷闷的。被砸中的汉子只扯了扯嘴角，便也不在意，还问她有没有被砸到。“组长，你没走啊！”“反正我晚上也没事，你坐着吧，我帮你!”没等陈绵绵说拒绝的话，汉子已经利落地干了起来。陈绵绵弯腰要去捡砖头，腰间针扎般地刺痛，头也跟着眩晕起来，她不得不坐了一小会儿。就一小会，大鹏已经把她这批砖摞好了。“好点没有”大鹏爽朗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窑厂上空。陈绵绵点了点头，“我去窑洞看看另一批砖好了没。”说完试着站了起来，幸好身子好了点，大鹏跟在后面和她有一言没一语地聊着。窑洞里，砖还没烧好，两人在旁边等着，突然大鹏问她：“你日子都过成这样，为什么还要那个小的。”大鹏对这很是不解，自从有了阿夜，陈绵绵的日子越过越憔悴。他的话让陈绵绵陷入了联想。想到了两个孩子，星辰是他们甜蜜时有的孩子，那几年，他即使忙也会有信来，她跑到十几里外的镇上收信，心里满满装的都是甜蜜啊！那时，他一年也总会回来见她几面。可后来他有了钱，有了新欢，他要离婚，那段日子他们闹得好凶，原也不可能再有孩子。可那个月夜他气冲冲地来，不知发了什么疯，说她不知廉耻，勾引男人，将她狠狠甩在床上便欺身而上。“你就这么想要男人，好，我成全你，你给我记住我才是你的男人！”她不再抗拒，只因他被冲昏头脑那句，我才是你的男人！陈绵绵从未忘记，甚至希望他一辈子都是自己的男人，可现在忘记的正是说这话的男人！他的动作蛮横粗鲁，她疼到极致，却也不敢叫出来，只隐忍痛苦低吟。第二天，他只丢下一张电话号码，让她想好了给他电话，什么条件都可以，这就是男人，怀里抱着新欢，嘴里说着离婚，却伤害羞辱她的身体，也就是这一夜，她有了阿夜。日子难啊，她依旧跑十几里的路去镇上，却不是满心装着甜蜜去找信，而是要一遍一遍鼓起勇气去看那存折有没有他打来的钱！他说过，每月还是会给她养孩子的钱，养星辰的钱。可什么也没有，一次一次，只有无尽的心寒与绝望。她的日子就是这样，一天一天，越来越悲惨！曾经的她也是那么爱美的女孩子呀，她也有上大学的可能啊，因为爱情，所以结婚生子，放弃学业！变成女人，包上头巾，干着劳累的苦活，每天一身泥，一身汗。“你在干什么”大鹏吓得忙抓开她的手，刚出炉烫红的砖，她空手就去拿，这一抓把陈绵绵拉回了现实中来。她忙抽出了手，“这批砖好了。”大约9点，他们忙好最后一批砖，便下工了。大鹏给了她十元钱，他们工资是按月给的，她一个月也就80块钱左右，这一晚他却给了10块钱。陈绵绵心知不可能是老板给的，但她此刻却说不出那个“不”，家里还有两个等着吃饭的孩子呀！大鹏看穿了她的心思，把钱放到她手中，“拿着，这是你应得的。你要是缺钱，我这里有个晚上的活，都是现结，这里活太累，你受不住的。”“谢谢你。”陈绵绵好像永远只有这干巴巴的一句谢。出了门大鹏去推车，陈绵绵先走了，路上竟看到星辰抱着弟弟往这边来，抱三步停两步，两人摇摇晃晃，月光下拉着小小的影子，她有些气急又带着心疼，赶紧迎了上去。“妈妈，家里没吃的，弟弟饿了，弟弟想妈妈，我也想妈妈！”星辰的语气带着委屈，她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她糊涂了，竟没事先说声，把孩子留在家这么久！她抱住两个小家伙，很是自责，“宝宝乖，妈妈这就带你们回家吃饭。”这时大鹏骑车停了下来，“我送你们回去啊！”陈绵绵想拒绝，这里离村子也就二里来路。可阿夜指着喊，“车，车！”最后星辰坐在自行车前面大梁上，陈绵绵抱着阿夜坐在后面，车子吱吱呀呀，在月光照耀的小路上慢悠悠地往前骑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