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取钱。”储蓄银行柜台,一个头戴黄色围巾的瘦小女人,递过去一张破旧的存折。“多少”冷冷地声音响起。“能先帮我看看余额吗?”业务员抬了下眼皮,不耐烦地说:“2块钱!”“什么,您再看看……”“怎么又是你,没有就是没有”业务员多了那女人一眼,“一月来多少趟!你是不是存心找我麻烦呢!”业务员突然拔高的声音,让大家的目光集中在这个浑身是泥,满脸悲戚的女子身上,猜测她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为难的事。大家看热闹般的眼神盯得陈绵绵脸颊发热。她刚下工,走了十几路刚过来,模样自然狼狈。“麻烦帮我把这2块取出来。”她干涩地说着。两个钱币哐当落在面前,随即那张存折也业务员甩了出来。陈绵绵迅速地拿过,捏着两块钱飞也似的走出了储蓄银行。走了出来,她长长地吁了口气,看着手里的两个银币,她的眉头皱的紧紧的,她想,实在不行,今天就不带孩子去打针了。她赶紧再找个活,只能这样了。她抬头,远处的太阳消失了,一大片一大片的乌云堆了上了西边的天空,要下雨了。她抬脚,边用手系紧了头上的围巾,赶紧往回赶。
陈绵绵的家在村后最后一排左数第二间,这是间泥胚房,房梁用的茅草,小小的一间。本是村里一个鳏夫所有,那鳏夫死了,陈绵绵的父亲舔着脸求村里的队长给陈绵绵暂住,没办法,她嫁的男人不是这边人,但嫁出的女儿没在娘家住的道理,再说也住不下,陈绵绵还有两个孩子。就这样,陈绵绵带着两个孩子住下了。点起了煤油灯,小小的房间亮了起来,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已经在床上睡着了。陈绵绵轻轻地走上去,用手摸了摸较小那个男孩的头,凉凉的,她眼里涌上了惊喜,多天来的大石头终于落了下来,许是上天可怜这个母亲,让孩子接连几天的高烧退了下去。真是谢主保佑,谢主保佑,肯定是真主听到了自己的祷告,是这样,肯定是这样!说起来陈绵绵也曾是个共产主义者,什么时候改信了耶稣也无从溯起。可能是她被心魔折磨疯的一夜又一夜,是一个月大的孩子饿得嗷嗷直叫,咬破**也没有一点奶水,只能抱着他无声流泪的日子,是孩子病痛,她挨家挨户借钱被拒尊严扫地的时刻,是存折上永远没有钱打来的绝望无主……
可生活总有期待呀,撑过了这段日子,她就会憧憬明天可能好一些,只是有憧憬总是有惆怅!轰隆的雷声让睡着的孩子身板猛地挺动,皱起的眉头,咧开了小嘴巴,马上要哭起来,陈绵绵吹灭了灯芯,赶紧将小的抱在怀中,捂住他的耳朵,轻轻晃了晃,“宝宝乖,宝宝乖。”黑暗里大一点的女孩身子动了动,便也没了动静,应该还是睡着。雷声后,外面滴滴答答响起大粒雨滴的砸地声,那声音越来越急,越来越急,转瞬间,黑漆漆的天地便混沌在这哗哗啦啦的声音里。陈绵绵搂着孩子就这样倚在墙边渐渐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她感到额头湿湿,接近清醒时一滴雨又砸在她的侧额,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将孩子轻轻放在一边,侧身却摸到了一大片湿。摸摸索索又点燃了那台煤油灯,移到床前一看,昏黄的灯下映亮了那滴滴而落的水线,陈绵绵抬头往房顶看,那水线正顺着房顶往下流,屋漏偏逢连夜雨,说的就是自己吧!虽已经到了春天,但还有那倒春寒,况且阿夜的病也才好些!这要再染上寒,可真是会要了她的命。她放下灯,查看床上的情况,掀开床垫却摸了一手水,四处望去,床靠着的那面墙隔着一段便是长长的雨打湿的痕迹,墙也渗水了!房间还有几处在滴雨,但只要不打在床上,倒也不妨事。陈绵绵想把床移开,怎奈力气小,移不动,这期间晃醒了床上的女孩,她揉着眼睛半起身,“妈,咋啦!”“漏水了,赶紧起来帮帮妈,小心别吵醒弟弟!”噢,女孩麻利的翻下床,母女总算把床移到了干净的地方。好在床上东西多,垫子虽湿了,但勉强能睡下。女孩在母亲的催促下,蜷在一角又睡着了。陈绵绵把家里能盛水的器皿找到放在漏水的地方,弄的时候发现女儿的一只鞋被水打湿了一半,她拎起来那破旧的不合脚的鞋,大脚趾那不知何时被磨破了,她最近实在照顾不上老大,也不知道她穿着这双鞋,是怎么每天走几里路去上学。她坐在床沿怀里抱着那只鞋,无法入睡,脑海飞快闪过一张年轻俊俏的脸,也就闪了那么一瞬,她就不敢想下去了,她双手捂住眼睛,有液体顺着她的手缝渗了出来,黑暗里有一丝丝若有若无的呜咽声,那么弱,那么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