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小靛平日里闭眼冥想的时候,嘴里总会不自觉地哼出这句歌,带着她还不太懂的忧伤,她多么想说自己的世界很精彩,自己的世界也很无奈。是的,她的朋友看来,她是才女,也是美女,她成绩好,她人缘好,她脾气也不错,除非受了委屈,反正,总之,她的什么都挺好的,打不到100分,也有个90分。可是她心里有个洞,她觉着空荡荡的,悬着,飘着。
“在想什么呢?”一曲已经完了,覃睿语明亮的眼睛像镜子一样照过来,常小靛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有些局促。
“没,没什么。很好听,真的。”语气中带着无尽的遗憾,这种感觉早已被覃睿语抓到了,很久以前,每当常小靛称赞他们乐队的时候,都有这种感觉。覃睿语内心有些抽动,他明白心里有结的难受,于是放下手中的吉他,对常小靛说。
“小靛,你对人生了解多少?”
常小靛故作轻松的表情忽然僵住了,她不明白他的意思,只好思考了一下,“我对自己的人生还是比较了解的,其他人的就不清楚了。”话说出口,她觉得自己这话实在太欺负她的文学水平了,不觉心里自责了一番。
覃睿语却不是这么想,“我们对自己的人生了解就足够了,别人的人生当然由别人去操心啊!这么说,你应该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对吧?”
“我……”常小靛曾经很严肃地思考过这个问题,但是无果。一份好工作?组建一个小家庭?陪伴在父母身边?赚很多钱?她觉得好像都是,又好像都不是。其实她很追求精神世界丰富,可是精神世界和现实生活又差一大截,而且重点是她的内心有个空洞。
覃睿语知道她现在很混乱,他也混乱,大学生都混乱,对前途,对世界,对现实,但这个时候他专注于常小靛内心那个不知名的空洞。他关心这个朋友,他希望她别把自己锁在一个空间里做困兽,明明愿望很强烈,却只能因为牢笼而变得温柔被动。
“我们都说现实很残酷,我知道,也承认,但我不逃避生活。有很多事情我们控制不了,那么我们控制自己,当我们控制不了自己的时候,我们就该思考,我们是不是可以改变自己,或改变事情的现状。对于我而言,改变自己去适应我们并不适应的现状是比较行得通的。我以前学的是钢琴,但现在却能把吉他也玩得不错,这不是因为我特别有天赋还是怎样,而是我喜欢我就去尝试,大家都知道钢琴和吉他是两个概念的乐器,吉他对于很多初学者来说都不好学,我也是,刚开始那几个星期,我的手指肿得跟香肠很像,也差点就放弃了,可是又不甘心前面学了的几个星期,而且觉得自己还是有机会能把它学好的,就这么坚持了下来。”
常小靛听着他这么说,很佩服地点点头,注意力忽然放到他说这话的目的,心情有些复杂,但不做声。
“小靛,你有很好的音乐天赋,你也在这个方向的边缘跟着我们走,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不走进来,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但我觉得都没有关系,只要你确定你真的想,真的喜欢,那就勇敢地去追求,哪怕最后你跌倒了,你输了,但那也是你尝试过的结果,而且不仅仅是一个空白的结果,你还有一个开始,一个过程。相比之下,结果真的不是很重要,而且那时候的遗憾也会是美的。”
常小靛知道了,她内心一直逃避的话题被覃睿语看出来了,也挑明了。她确实放不下音乐,她确实想和音乐走得更近,她其实想融入音乐里,她确实想活在自己操控自如的音乐世界里,甚至可以的话,与音乐相依为命,可是她就是不敢,就是把自己关在小小的内心世界,只能用所写的几首词来表达内心的渴望,后来她发现写词也满足不了自己的渴望了,却只是埋头继续写,不理会早已哭喊的内心。
“睿语,你说的对,我真的是在害怕……我害怕我走进音乐世界后,我的家人说我不务正业,害怕我走进去后发现我原来并没有太多的天赋,害怕我把不该花费的青春花在了我没有把握的音乐,我害怕……”常小靛说着就哭了起来,泪珠从颤动的睫毛中脱出,拉出两条深深的泪痕。
覃睿语没想到常小靛内心对于音乐的渴望是那么的强烈,可是他为什么没有想到呢?一个任何时候都能抓到灵感的作词人,一个对音乐有极度敏锐欣赏力的人,一个没事都会往他们练习基地跑的人,她怎么会不爱音乐呢?她对音乐的渴望怎么会不强烈呢?
他轻轻地走过去,把常小靛抱在了怀里,他也没想过自己会这么关心这个女生,也没想过看到她哭心里会有所悸动,而那悸动对于女生,他还是头一次。他只好安慰她。
“傻瓜,别害怕,音乐是我们的朋友,它带给我们快乐或忧伤,陪伴我们一站又一站,它是给你力量的,所以,别害怕。”他的声音轻柔,常小靛不安的心渐渐感到舒缓了很多,只是她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覃睿语看她不说话,只好继续
“你要是真的害怕,那就跟着我们吧!我引领你,而且,不要把走进音乐世界想得过于严肃,音乐本来就是拿来调节生活的,你看我不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吗?我的专业我也学得很好,可我的音乐也陪伴着我快乐地生活,你想走进音乐世界根本就不难,难在你这么喜欢音乐却硬要把自己与音乐的界限划分得这么清楚。就是你这个脑袋瓜想得太多了,好好的事弄得自己那么郁闷,鸭梨那么大,鸭梨都被你蒸熟了好不好?”他极力地想把气氛调节好。常小靛没想到他还会开玩笑,“噗”地一声笑了出来,从他怀里挣了出来,缓缓地整理好情绪,
“我承认,我太过了,把事情都想到牛角尖去了,其实我只是很不甘心我喜欢的东西我没有能抓住,而且这种情绪压抑太久了,今天就爆发了,你就当做没看到吧!”
常小靛的脸又恢复了平静,覃睿语逗她,“那我就当做没说过那些话吧!你随便找个人带你入门之类的,回来告诉我们就行了。”
“你敢?”常小靛“嗖”地激动地站起来,俯视着在她面前的覃睿语,“要不是你,我今天会哭得这么稀里哗啦的吗?我在你心目中的形象都毁了,现在你还叫我去找别人教我音乐,你要是这样对我,我就不帮你填词了。”
常小靛这段时间已经是覃睿语的专属填词人了,非她填的词他还不要了。听到她这么说,覃睿语又只好假装让她占上风那样,“好好好,我教,只要你给我填词,就什么都OK。”
常小靛很得意,不再为难覃睿语,只是覃睿语后来还说了句,“了解了吧?所有事情都会过去的,也许好着过去,也许坏着过去,也许过去的过程很漫长,但都会过去的,而且等你过去了再回头看,会觉得那些过不去的时候,都是组成你生命必不可少的部分,你都是珍惜的,只是你当时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常小靛听得不是很明白,她不明白为什么覃睿语会这样说了,却也说自己也不知道,但她没追究,到大概一年后,苏打绿的专辑出来了,常小靛激动地对覃睿语说《你在烦恼什么》这首歌就像是他所说的那段话的音乐版,覃睿语听了以后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那时候的他们已经是甜蜜的一对,而且常小靛也在音乐的世界里踏进了半只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