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实验室师兄要结婚,邀请大家十一去参加婚礼,我觉得刚好出去玩一玩。”卡丽有些兴奋地说。
“你不要去。”妈妈冷淡地说。
“啊?为什么?”卡丽听着这口气十分不解,不明白自己哪里又得罪了对方。
“你以后有的是时间玩,现在有那时间可以干点别的。为什么要专门自己花钱过去?”
“反正没去过,去玩玩怎么了,以后有时间可以去别的地方啊。”卡丽心里挂着整张世界地图呢。
“我说了,你不要去。”
妈妈不高兴的时候说话就像念紧箍咒,卡丽有些闷闷不乐,心想那就聊点别的吧,“妈,我们公司最近在给贫困地区的孩子捐钱,我也捐了。”
“哦,行啊,有能力了就帮一帮别人。”妈妈的语气稍微柔软了一些,“你上学这一路也是受了不少捐助。”
“嗯,我还想以后如果有能力了,就定向捐助。我们部门有个女同事,她就定向捐助了山区的两个学生。每年不仅会给他们寄书寄钱寄衣服,还会定期过去看他们,寒暑假的时候会再接过来上海这边住一段时间,带他们出去玩玩,涨涨知识。我记得这个同事蛮有意思的,上次讨论到她带儿子去日本玩,每天晚上回到酒店之后,要孩子把今天参观的景点的历史、名人故事都叙述一遍,保证记住了,她说要不就白去了。”
妈妈一听卡丽动不动就兴奋的口气,心里就有些不屑,到最后却觉得十分赞同,“对呀,去哪里玩当然要都记住,小孩子也要考一考,不然钱不就白花了?”
第二天刚下班,妈妈一边走路一边兴冲冲地打电话。
“我十一放假上你那去!”
“啊?哦好。”卡丽本来还想十一做什么,这下就定了,“我室友十一回老家参加同学婚礼,到时候不在,那我让老弟也过来吧。”
“嗯,好,你告诉他。”
“妈,你放假几天?什么时候过来?”
“这都还不确定。”妈妈想着都到跟前再说。
“那你先看看票。”
卡丽觉得妈妈很多年没有出过远门了,担心她会不会找不到地方,心里计划着到时候怎么接应的事,又想着妈妈的行李箱都老旧了,于是到网上抓紧给妈妈挑了个行李箱,好装东西。
这天晚上,卡丽告诉弟弟十一过来的事情,然后继续聊天。
“杨静男友的爸爸在老家那边开公司,妈妈是大学老师,眼看着孩子有可能找不到工作,就提前想好了退路,要么找找关系到他爸爸上海的朋友公司工作,要么就实在不行就回家继承公司。”
“哎呦,有钱人的世界我们不懂。”
“哈哈,是的。杨静不想回他男友的老家,因为她觉得那边完全不熟悉,也没有任何亲戚朋友,什么关系都要重新建立,另一方面她自己吐槽,说男友的爸妈太过娇惯自己的孩子,她觉得‘人生怎么能抄捷径呢?不能因为可能找不到工作就提前想好了退路,应该鼓励他多做尝试、多努力,凭借自己的力量和能力去找工作,这样才抬得起头。’我觉得杨静的思想很正,和我们是相似的。不过在这个时代,只要有钱谁不去赚、只要有捷径谁不愿去走?即便是走了捷径,这个社会也完全不会有什么抬不抬得起头的问题,因为现在就是有钱有权就抬得起头,任他用了什么手段,别人眼里只看到钱,看到钱了就是大爷,就恨不得卑躬屈膝,现在大群体都在拜金,很多人为了得到钱没有一点羞耻心,真的是恶性循环。”
“说是这么说,可是确实资源就是资本啊,父母的关系也是自己的资本啊,不然父母这么努力,不就是为了给孩子提供更好的竞争环境嘛。”
“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故事还没讲完。”卡丽继续津津有味地说道,“他男友投我们公司被拒了,然后他爸爸找公司认识的高层朋友,托人帮忙去翻招聘记录,你知道被拒的原因是什么吗?”
“什么?”
“上面的HR的评语写着,关键字:‘富二代’、‘浮躁’、‘不能吃苦’。”卡丽像说笑话一样。
“天呐,HR评价标准这么多样化。”
“我也是很诧异,也怪不得人家富二代要靠关系找工作,人家想靠自己却被‘富二代’的帽子拒绝掉,那索性靠关系算了!”卡丽调侃道。
“还有这种被拒的理由。”弟弟也表示有些滑稽,突破了想象。
讲完了故事,卡丽开始讲道理,“社会阶层是有一定的固化的,我们能把握的机会就是努力读书,努力工作。上层阶级的孩子,从小接触的就多,机会也多,可以很早就在顶级的公司实习,毕业以后理所当然的进顶级的公司,然后理所当然的过着优渥的生活。我大学的时候就看到别人的自我介绍,学金融的把世界顶尖银行都是实习了一遍,学IT的在微软、特斯拉这种公司实习,想都不用想,实习是这个起跑线,正式工作也必然是这个水平。”
卡丽稍微暂停了一下,继续认真地说,“如果说实习是一块跳板,我们普通人,可能找个实习都不容易,更很多人抓到一根儿稻草,就认为可以安枕无忧,最后也许都会沦落为青蛙——要么是温水煮青蛙,要么是井底之蛙。可是我们难道什么都做不了吗?不是的,加倍的努力,持续的学习,不断扩大眼界,提升自己的实力,即便一开始天地可能很局限,但是在未来的某一天机会来了,也许就上去了。”卡丽不知不觉说了很多,最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嗯,姐,放下实习先不说,最近我遇到一件事情,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啥事啊?说吧。”
“有点烦。”弟弟决定还是讲出来,“是这样的,我们宿舍出了个小偷,他还睁眼说瞎话,就是否认。”
“啊?还有这种事?不过我也听过类似的事情。”
“而且我们宿舍的人都反应钱被偷了,一开始他是不承认,后来一个室友的电脑被偷了,宿管过来查,明明在他枕头底下翻出了电脑,他还是死活不承认。那天我专门试他一下,把钱放在外套口袋里就出门,大约十几分钟回来,一检查发现钱就少了,当时宿舍就他一个人,你说气不气?”
“这孩子是怎么了,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没有!他就是谈恋爱,需要花钱。”
“天呐,这种人还是远离比较好,能多远就多远。”
“我也是这么想啊,我去找辅导员,申请给我们换宿舍,结果辅导员不仅不给换,还跟我说’为什么另外两个人被偷了都不申请换宿舍,就你申请?’我真的气炸了。”
“怎么会有这么个辅导员?”
“是啊,关键你知道吗?那偷东西的室友还倒打一耙,说我刻意和他作对,想让别人孤立他。”
卡丽有些气愤,“这种小人真的是够了!”
“我现在就是想治他。我知道另两个室友害怕惹事,或者就是所谓的圆滑,对我来说,我没损失什么,可以装作不知道就过去了,大不了离小人远一点,可是我觉得那样是不对的,你觉得呢?”
卡丽犹豫了一下,想到最近看的一本书,说道,“嗯,我理解你,也支持你!不管你是忍耐一下,与他们维持表面上的良好关系,还是坚决站出来,让辅导员解决换宿舍的事情,或者直接跟他说明这件事,我都支持你!”
卡丽停了停,想让弟弟更明白自己的态度,“历史上遇到小人的处理办法可以分三种人,一种是知道变通,人情事故,圆滑处理,最后功成身退的,这种人可以称为大智,像张仪、像范蠡,这种也是最为人称道的,为什么大家推崇?因为就像打太极,不仅把恶人处理了,自己也不受损失,甚至功德圆满、步富为贵——谁不想有个好结果呢?
“第二种是直面小人,这种人可以称之为大勇,像岳飞、像于谦,他们就是不畏小人,与奸臣抗争到底,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种人一般会成为烈士,正常人哪有这个奋不顾身的胆量?但是谁都不能否认他们是崇高的,所以让人肃然起敬,他们更给人一种力量,因为他们做到了普通人做不到的事情。第一种是可以学的话,这第二种可能就是学不来的。
“还有另外一种人,我不知道是不是可以和前面两者并列来看,就是莎士比亚戏剧里,奈特斯这部剧里体会到的。”说到这里,卡丽有一点兴奋,不过听着对方好像还在听自己的啰嗦,便问:“我今天说这么多,你会不会不想听啊?”
“没有,挺有意思的,给我讲讲吧。”
卡丽简单介绍了整个故事,“最后的处理就是以暴制暴,我喜欢《约翰王》里的一句话’流血对付流血,压迫对付压迫’,这个故事里最终把恶人艾伦埋进了泥坑,让他活活饿死,虽然不是千刀万剐,但是也大快人心。”卡丽越说越兴奋,困意都没了,最后不得不言归正传,“说了这么多,就是想跟你聊聊天,告诉你,这次事情,不管你怎样做,我都是支持你的。但是,一定要知道那样做的后果,并知道保护自己,否则就像科里奥兰纳斯那样,被小人利用陷害反而正中下怀,不要让家人为你担心,这才是成熟的人的做法,就可以了。”
“嗯,我知道了。”
这个周末,妈妈回了趟家,然后急急忙忙打来电话。
“你说孬不孬种,还真的把那家人名字写在宅基证上面了。”
“啊?所以我早不就跟你说吗?让你提前盯着点,你看现在出问题你就急。”卡丽几乎料到这是八九不离十的事情。
“现在讲那些有什么用?你知道他是怎么写的?那宅基证上写了他一家名字,还有你跟你弟的名字。”
卡丽听了有自己的名字有些惊讶,又有些心酸,“那你找村支书怎么说的,不是应该写你的名字吗?”
“唉,说是已经报上去了,不能改名字,我坚决不同意,把那个臭女人的名字给去掉了。”
卡丽觉得妈妈只不过就是怄气,这些做法根本都无济于事,她只图心里一时安慰,“你自己的东西不去保管,就是会有人去抢,因为他认为那是他的,妈,我是问你怎么办?那个本来应该就是你的。”
“哎呦,那个是我的,我也不会去住的,你让他们去住他们也不去,以后就是你弟的。我不想去费劲争那些了,有什么意义?”
卡丽见妈妈一开始还又气又恨,现在又如此软弱无奈,她可能回去又受了人欺负,可是自己又没有能力给她撑腰,想到这里卡丽自己也馁了,“既然你这么想那就算了吧。”
挂了妈妈的电话,卡丽又立马打了爸爸的电话。
“喂,卡卡。”电话那边是惊喜的声音。
“家里的宅基地既然都已经判给我妈了,当初是你都不要的,这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现在干嘛又去争呢?”
“我觉得都无所谓,主要你爷爷奶奶想回家。”
两人都没再说话。
卡丽不懂,为什么妈妈几乎是主动放弃了那个宅基地,她也不懂,为什么那么久了两个老人还惦记着那个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