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王暮雨从周阳房里出来的时候,周阳已经喝了药,沉沉地睡了过去。
周晔眼巴巴地看着王暮雨:“我哥哥,他……怎么样了?”
“他睡过去了,你去照看几天吧!”
颜渊刚好走了过来,他看着王暮雨的小脸消瘦的厉害,忍不住心中抽疼,是他没有保护好他的小刺猬。
“暮雨,周昔来了,要见你。”颜渊伸手扶住王暮雨枯瘦的肩膀。
王暮雨身上的红色斗篷似乎是大了一圈,晃晃荡荡地挂在她的肩膀上:“我们一起去看看吧!周昔心思深沉,不知又给我们出了什么难题。”
周昔一张朴实无华的脸,实在是不像个皇子,脸上挂着淡淡的忧愁,倒是想一个邻家哥哥一般。
看到王暮雨被颜渊扶着走进来,周昔立即起身:“王公子怎么如此虚弱,是受伤了吗?”
“无碍。”王暮雨摆摆手,在一旁的主位上坐下。
“本王今日冒昧前来是因为得到了一个消息,关于武安侯的。”周昔关切地看着王暮雨,伸手从怀里拿出一张字条递给王暮雨。
王暮雨伸手接过来,瞳孔猛地一缩:“这字条从何而来?”
颜渊见王暮雨神色不对,连忙拿过字条,一眼看过去,也是脸色一青,小刺猬的爹娘被骆云仙的人抓了!
“这是我在南疆的探子报上来的,据我的人调查,武安侯一干人等已经被骆家人带到了京城,应该就藏身在京城的哪栋大宅子里。”周昔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在京城?”王暮雨眯了眯眸子,骆云仙在京城能藏身的地方不多,除了之前的山洞,也只有皇宫了,他和皇帝周昀一直都有着秘密交易,关系不简单。
颜渊同样也想到了这一点,扭头看向王暮雨:“不要慌,今天晚上我们就去一探究竟!”
王暮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看向周昔:“多谢王爷告知,如今府上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就不留王爷用膳了。”
周昔听得出王暮雨嘴里送客的话,自然也不会自讨没趣:“既如此,本王就先回去了,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就是!”
“多谢王爷!”王暮雨颔首。
送走了周昔,王暮雨瘫坐在椅子上,脑子前所未有的飞速运转着,爹爹和娘求被抓了,娘亲还怀着孩子,算算月份,应该有八个月了,她会不会有危险?
王暮雨抓着椅子扶手,关节泛白,娘亲肚子里的,是爹爹的孩子,是她的亲弟、亲妹,不能出事,他们谁都不能出事!
颜渊也知道王暮雨此时的心情,他没有办法出言安慰,只能全力去救人。
王暮雨调集了手下几乎所有的人手,就连守着矿山的散兵都调集了出来,将人手秘密安插在皇宫附近,不求他们能杀了骆云仙,只希望能在他们失利的时候接应一番,多一丝生机也是好的。
颜渊更是将这些年养的暗卫派了出去,探听宫中的消息。
夜半,一向干净整洁的皇宫突然多了许多老鼠吱吱乱窜,吓得小宫女惊声尖叫。
一只只蝙蝠趁着皎洁的月色飞进皇宫,落在各个角落,悄无声息地打量着四周,好像在寻找什么目标。
后半夜,皇宫里迎来了两位特别的客人,一位身姿修长挺拔,墨色长衫翻飞,一身儒雅之气里带着肃杀之气,另一位清瘦玉立,似血的红衣如同修罗,灵动的眼眸里杀气四溢。
两人跃上房顶后,直奔后宫一所偏殿而去,行如鬼魅,无人发觉。
周晔原本也要跟来的,只是王暮雨不放心周阳,让他留在了武安侯府照顾周阳。
偏殿里,一位白一如雪的翩翩公子缓缓睁开眸子:“他们终于来了,周昀,看好武安侯夫妇,本尊去会会他们!”
周昀低头应下,面上尊敬异常,心里却是不住腹诽,在朕的面前称王称霸,还不是让人家打了个半死回来?
同时,周昀也深深忌惮颜渊和王暮雨两人,不可招惹,既然已经招惹了,那就只能斩草除根!想到今晚的计策,周昀嘴角勾笑,今晚一过,他就是名副其实的皇帝了,而不是谁都能摆布的傀儡皇帝了。
一旁的贴身宫人有些担忧:“皇上,这国师大人如果知道是您和周昔下的圈套,事后会不会……”
周昀转身瞪他一眼,狠狠地警告道:“闭嘴!今晚的争斗在所难免,我们只不过推波助澜罢了,去给朕的好皇弟传信,好戏要开始了。”
宫苑里,骆云仙和颜渊两人对上,颜渊虽然不是他的对手,但是拖上一刻钟还是可以做到的。
王暮雨则是身形一闪,来到了偏殿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屋子里,里边关着的正是她的爹娘和属下。
推开房门,王暮雨看到了仅有的五人,除了爹娘之外,只剩下琴雪、电、班霆,这五人,只有挺着大肚子的娘还完好无损,其余四人皆是被五花大绑,铁链还锁在脚脖上。
王暮雨挥手以气化剑,斩断几人的绳索,然后赶紧去查看爹爹的情况:“伤到了哪里?”
王云天脸色惨白,绳索解开了也没见他有什么大动作:“走!你带着你娘离开,老夫走不了了!”
王暮雨神色一凝:“为什么?”
王云天神色一墨:“那群贼子,挑断了老夫的四肢筋脉,如今已经是个废人了,你们快走吧,照顾好你娘……”
“不!没有了你,我还活着干什么?”王夫人状若癫狂,“我不会离开的,夫君若是死了,黄泉路上,我跟你一起走。”
她知道自己任性,知道自己对不起暮雨,可是她依旧这样做了,她舍不下那个陪她数十年的男人,她的夫君。
“孩儿不会抛下你们的,不仅是你们,还有琴雪他们,谁都不会抛下!”王暮雨安慰道。
“对呀,你们从今往后都不会分开了,”来人是个宫人,脸上挂着阴狠的笑容,好似说的只是你吃饭了吗?这种问候一样,“因为你们今日都会死在这里。”
随着这个宫人的话落,呼啦啦的这里站满了大内高手,就连皇帝最隐秘的势力都用上了。
王暮雨眼睛一眯,这些人好大的胆子,连她都不放在眼里了吗?手掌一翻,将这宫人打了出去。
原本嚣张的宫人一声惨叫,跌在远处的石桌上没有了气息,其他黑衣人均抖了抖,齐齐后退三步,但是并没有四散逃开,常年的忠君思想灌输还是很有用的,最起码他们不会临阵脱逃。
另一边,颜渊被骆云仙一掌击落,闪身也到了这间屋子里,挡在王暮雨身前,低声询问:“怎么回事儿?”
王暮雨眼神阴沉如水:“我们中计了,他们设好圈套等着我们往里钻呢。”
颜渊狞笑:“既然如此,就破了这个圈套,让他们偷鸡不成失把米。”
王暮雨和颜渊对视一眼,默契地一起动了。
烈焰狮被放出来守护王云天等人,轻易没有人敢动他们。
王暮雨和颜渊两人联手围攻之下,骆云仙依旧能应付自如,可见他的功力究竟到了什么地步。
只是打了半个时辰,王暮雨和颜渊就有些吃力了,反观骆云仙,似乎越来越兴奋了,从最开始的从容不迫到现在的招招狠辣无情,眸里红光闪现,嗜杀的情绪萦绕在心头。
另一边,烈焰狮龇牙,让一群人不敢靠近,然而这会儿突然来了一个黑衣的瘦小男人,男人手持一把匕首,如同伺机捕食的猎豹一般,让烈焰狮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这个人实力不如骆云仙,但是也不比颜渊差。
众人只听得一声风响,一人一狮就缠斗在一起了。
黑衣人似乎有意将烈焰狮引开,而烈焰狮谨遵主人命令,并不上当,只是守在几人身旁。
一个小头领一看这情形,眼睛一转,挥手招来两个手下,附耳一阵叮嘱。
片刻后,那个属下拿着两幅弓箭回来,交给小头领。
小头领冷笑:“武安侯,您老还记得我吗?”
“你和我有仇?”王云天眯眼,努力将夫人挡在自己身后。
“哼!贵人多忘事儿啊!不记得就算了,你只要记住,是我送你下地狱的就行了!”小头领手的弓箭拉满,朝着王云天放箭。
“不!”王云天看到夫人往他身前挡,急忙扭动身体,可是他的四肢不能动,又如何能推开王夫人?
在王云天的怒吼声中,王夫人软软地倒在了他的怀里,嘴角噙血,但是依旧带着笑;“夫君……我们,不分开……”
王云天愣愣的看着王夫人,仿佛瞬间又回到了他们初相识的时候,他剑眉星目,冷峻的脸庞看着娇小可人的她。
“吾,吾愿求汝为妇,百兽万鸟为证!”他俯身行礼,笨拙的哪里像是战场上那个杀戮夺命的大将军?
“子无良媒,秋以为期。”她巧笑嫣然,羞涩里带着调皮。
在那个金叶飘飘,瓜果蔬粮丰收的秋季,他身着大红喜袍,骑着高头大马,八抬大轿将她迎入将军府。
那时,万里红妆映红了京城的天,喜堂上,他当着宾客的面,承诺今生唯有一妻,不离不弃,荣辱与共!
她眼中星光更甚,悄悄的握紧了他的手,在他的耳边发誓,若君不弃,妾便不离,今生今世,为君生,为君死!
如今,他做到了,她也做到了!
“夫人,你等我,等我……”王云天眼角是泪,嘴角是笑。
“好……”王夫人也笑了,温柔地看着王云天,就如那天他们成亲时一样。
王云天嘴角的血顺着衣服落在王夫人的衣襟上,温热的感觉,莫名的安心。
月色皎洁,银光洒满了大地,笼罩在这个热闹又安静的宫苑,王云天和王夫人安静地相拥在一起安眠。
那首领眉头一挑:“居然为了一个女人咬舌自尽了?他是怎么当上大将军的?先皇真是瞎了眼了!”
烈焰狮被激怒了,这群可恶的人类,居然在他面前杀害了他要保护的人!
“嗷~”
烈焰狮一声怒吼,朝着黑衣人猛地扑了过去。
王暮雨此时正和骆云仙缠斗在一起,转身发现自己的爹娘双双倒在了地上,王暮雨心头一颤,试着用神识查探两人,却发现他们完全没有了气息。
死了!
王暮雨心口猛地一痛,转头死死地盯着黑衣人,声音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字一顿道:“你,杀,了,我,的,爹,娘?!”
黑衣人本被烈焰狮逼得手忙脚乱,此时听到王暮雨冷若冰雪的声音,手中的匕首紧了紧,一分神之下,被烈焰狮找准时机一口咬在了脖子上,脚一蹬就断了气息。
烈焰狮解决了这个黑衣人后,剩余的人就都不是他的对手了,扑进人群就是一阵乱撞,发泄着他的怒气。
王暮雨则是红了眼睛,这么久以来的恨意,全都似洪水般从心口泄出,化作实质朝着对面的骆云仙席卷而去。
骆云仙本就走火入魔,体内的能量不易控制,此刻被王暮雨的恨意一激,全然迸发了出来,让他的力量挥洒的更多。
颜渊看得着急,却阻止不了,他的实力打不过骆云仙,也不如王暮雨,手中利剑朝着骆云仙刺过去却被骆云仙轻易挑飞了。
颜渊被打出战圈,一时竟无从下手,他强逼自己冷静下来,突然想起之前小青教他的禁术,仔细回忆那功法,突然脑中灵光一闪,裂心术一共有十重,但是从没有人练到第十重,因为他们都死在了第九重。
第十重到底是什么样的呢?会死吗?颜渊看着王暮雨衣袍上隐隐的血迹,他不想再做那个拖累小刺猬的人了!
随即盘腿坐下,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以他的天赋,冲破第十重只在瞬息之间,因为在他经脉修复后他就已经触摸到了第十重的壁垒,只是一直不敢轻举妄动。
临阵突破并不是什么易事,颜渊脸上发白,拳头握紧了,深深吸气,突然长啸一声,振耳发聩!
一直在激战的王暮雨和骆云仙都禁不住瞥了一眼。
骆云仙眼里冷芒一闪,忙里偷闲朝颜渊掷出一根银针,谁知那银针居然连颜渊的衣角都没碰上就被颜渊的气绞碎了。
王暮雨看到骆云仙的小动作,心中怒意更胜,手下的动作越发凌厉。
骆云仙连忙收了心神,专心应付王暮雨的杀招。
颜渊那边已经在闭眼默默感应自己的灵力在身上的流转,感受着自己体内澎湃的灵力,颜渊心中兴奋不已。
“垂死挣扎的蝼蚁!”骆云仙冷哼一声,却不料,王暮雨瞅准一个时机,一掌贴在了骆云仙的胸口。
“碰!”骆云仙跌在地上,荡起的尘土弄花了他的一张玉脸。
王暮雨一言不发,只是招招要命,紧逼不舍。
这个混蛋,害死了爹娘,不可饶恕,不可饶恕!
骆云仙被逼的连连后退,眼里的红光更胜,如今王暮雨步步紧逼,他也不得不拿出自己的底牌了,今天的争斗本就是你死我活,没有藏拙的可能。
颜渊从冥想中醒过来的瞬间,如离弦的箭一般的冲了过来。
骆云仙也在一瞬间点爆了自己的灵魂,以魂之力代替灵力,之前他炼化了昭炎的灵力和魂魄,灵力被他据为己用,而魂力却无法完全练化,导致他性情大变,嗜杀嗜血。
如今被他封存在体内的剩余的大半魂力被他引出体外,顺便点爆了,要知道,魂力的杀伤力可是灵力的三倍,被它伤到了,更是难以伤愈。
王暮雨心下一紧,连忙后撤三步,手中银扇飞舞,将自己护在后边。
颜渊也发觉了不对劲的地方,他一掌挥出,浑厚的灵力澎湃而出,将那团即将爆开的魂力推了回去,又急忙拉着王暮雨急速后退。
骆云仙
没想到会被颜渊横插一脚,他自己倒是被那团恐怖的魂力包围了。
好痛!
骆云仙躺在地上,满身都是血,脑子更是嗡嗡作响,那是身体和魂力的双重冲击,虽然他的魂力比别人强大很多,但是也更易碎,因为那是掠夺练化别人的魂力得来的,如今魂力也被重伤,他觉得自己大限将至了,神台倒是清明了不少。
没有了左右自己思想的杂质骆云仙终于能找回自己的理智了,艰难地转头,看到王暮雨的怒容,那恨不得立即弄死自己的眼神,他心中一滞:“对,对不……起……”
他终究还是把她伤透了,起先她只是愤怒他利用自己,愤怒他滥杀无辜,如今她是恨,恨自己害死了她的朋友亲人,不可逆转的恨。
他做些什么能消除她的恨意呢?大概是以死谢罪吧?可是,他不是要追求长生,追求更高的力量吗?是从什么时候起,她在他的心中分量这么重了?
是第一次见她时那个小粉团吗?还是第二次相遇时她一身红衣俊秀少年郎的模样,亦或是她被自己掳走后一身白衣,冰美人一般的冷峻?
他都不记得了,只记得与她把酒言欢的画面,与她山林杀敌的肆意恩仇。
她那么聪明,那么坚韧,一次次地从自己的圈套中逃出来。
她却在无意识中给他布了一张大网,名为情网,让他插翅难逃!
嘴角吐出一口血水,骆云仙满身血污早已没有了初见时的出尘绝俗,只有浑身狼狈肮脏。
他努力地勾出一丝笑,却比哭还要难看:“我可以……死,能不能……放过,骆氏……族人?”
“不能!”王暮雨回答的毫不犹豫,也冷的毫无温度,“你做的这一切,可都少不了他么的帮忙,他们也没少沾血。”
骆云仙眼神黯淡了,是的,他有什么资格为他们求情,她终究是恨了自己。
仰头望着树上飘落的一片黄叶随风飘摇,骆云仙满身伤痛似乎也没有了,迷蒙中,他又看到了那个俊秀的红衣小少年,笑着举杯:“骆兄好才华!”
骆云仙死了,死在那一天的争斗中,骆家余孽也被周昔带人清除了,王暮雨满脸悲切地去收敛王云天夫妇的尸身时,惊喜地发现王夫人肚子里的孩子还有微弱的心跳。
王暮雨喜极而泣,连忙将王夫人尸身带到她的空间里,在灵气浓郁的地方孩子成活的几率更高一些。
虽然从未做过剖腹取子的事情,但是在她的小心谨慎下,孩子依然被成功取了出来。
没有响亮的哭声,他的哭声格外虚弱,紧闭着小眼睛,嘴唇一张一合,皱巴巴的小脸上写满了弱小。
颜渊帮班霆、琴雪、电三人医治了伤势,他们的伤在别人看来是残了,然而在颜渊手上三日便完全恢复了。
琴雪自醒过来就一直坐在院子里的桃花树下发呆,如今桃花树的花已经没有了,只剩下叶子繁茂,随风簌簌作响。
那一日,黑衣人带着骆家玄侍去追捕他们,他们奋起反抗,然而依旧惨败在了那个叫开阳的玄侍手里。
风和雷为了护住王夫人牺牲了,其他人也都惨死在开阳的屠杀中。
雨为了给她挡剑,倒在了她的怀里,临死前,他把那个一直藏在怀里的吊坠给她;“我……又错过……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