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短短两招,周阳就被骆云仙打飞了出去。
“咚!”
周阳狠狠地摔在了一棵树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身上的肋骨似乎断成了好几节,胸口闷疼地厉害。
吐出嘴里的血水,即便是上一次在战场受伤,也没有这次的严重,周阳从地方爬起来,然而,他怎么努力都站不起来,只能愤恨地瞪着骆云仙。
“周阳,你的眼睛真美,美到本尊忍不住想毁了它……”骆云仙一步步走过来,手里的剑换成了鞭子,“若不是你,白冷烟不敢背叛本尊的……”
周阳突然笑了,肆无忌惮地讥笑,笑到最后反倒是自己眼里噙了泪光,声音嘶哑道:“你从始至今都不明白烟儿为什么会背叛你。”
骆云仙握鞭的手一顿,冰唇微启:“难道不是因为爱上了你?”
“不,从来都不是因为爱上我,而是……因为她明白,明白你所谋有多可笑。”周阳轻蔑地讥笑道。
“可笑?本尊所谋尔等怎会明白?是你们蠢罢了!既然白冷烟是因你而叛,本尊就把你破烂的尸体给她看看!”骆云仙冷笑一声,手上的鞭子破风而出。
“唰!”
周阳闷哼一声,那鞭子抽在他的肩膀上,肩头立即出现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可见骆云仙用了多大力气。
“……哈哈,你以为自己足够厉害了,以为自己能在你向往的那个世界立足?你还真是可笑……”
“唰!”
又是一鞭子下来,周阳眼前一黑,痛楚在胸口蔓延,依旧不知死活地开口:“你既然知道,往生神是那处最尊贵的势力,难道就没有想过,自己能不能逃得过他老人家的追杀?”
“唰!”
骆云仙没有说话,只是更加狠厉地抽动手里的鞭子,同时,眼角不动声色地眯了眯。
周阳吐出一口血水,剧烈地咳凑了几声,声音虚弱却很肯定:“即便你杀了我,杀了我师父和舅舅,杀了所有人……顺利地到了那个世界,往生神也不会放过你的,你会死的……很难看!因为,师父额头的红色彼岸花印记……”
这一次,骆云仙没有再抽下来,而是换了一把泛着银光的匕首,他缓缓地蹲下来,盯着周阳疯狂的眼神,温柔地开口道:“既然如此,那本尊就不杀你们了,本尊要让你下半生都活在痛苦和后悔里……”
那匕首沿着周阳的胸口往下滑去,一路到了他的双腿上,周阳只感到了阵阵冷意,脸上却还是傲意十足:“想动手就给我个痛快吧!别磨磨唧唧连个女人都不如!”
“你这张嘴还真是惹人烦……”骆云仙半蹲在地上,笑得漫不经心。
骆云仙神色一厉,手下的匕首猛地朝下刺去。
“叮~”
一团浓郁之极的黑气飞来,打偏了骆云仙的匕首,匕首没入周阳腿边的泥土里,激起一片泥土飞扬。
骆云仙眼神阴鸷,猛地转头,就看见一个瘦弱的白衣女子站在他的身后;“白冷烟?你还有胆子来?!”
周阳此时也发现了白冷烟的出现,他心头一悸,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那才是暖暖的笑,一如白冷烟初次见他时的那抹笑,只是片刻,就收了脸上的表情,换成了之前的冷漠。
“大师兄……”白冷烟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她不敢看周阳的眼神,她怕,可是又忍不住地偷看一眼,立马低下头。
大师兄果然还是怜惜我的,他的纠结,他的痛苦,她都看到了,可是,事已如此,一切都无法挽回了……心口疼的无法呼吸,白冷烟眼圈里蕴着泪,不敢滑落……
“你要救他?”骆云仙看着白冷烟,冷声问道。
“我……”白冷烟咬咬嘴唇,“不想他死!”
“你的姨娘于我骆家有功,我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和他,只能活一个!”骆云仙眼神带着冷意和戏谑。
“滚!你这个贱人!我周阳还轮不到你来救!”周阳恨声道,“当初在王府一别,我是生是死都与你无半丝干系!”
白冷烟身形晃了晃,大师兄句句如刀,可是聪明如她,怎会不知他的温柔都藏在这刀子里!
“想好了吗?你死,还是他死?”骆云仙静静地看着,他也想知道,他们所谓的爱情,能撑到什么时候。
白冷烟屈膝下跪:“求主人赐属下一死!”
一片黄叶随着微风飘落在白冷烟眼前,她缓缓闭眼,眼角的泪水再也忍不住,顺着苍白的唇角滑下去,浸湿了嘴角,顺着精致的下巴落在那片黄叶上。
“贱人!我的命,还轮不到你来救!”周阳牙呲欲裂,他嘴里咆哮出声,心里却是慌乱万分,不可以,不可以的,那是他的小师妹,他的烟儿,她怎么能不经过他的允许而死?
“你可想好了?!”骆云仙看了一眼情绪激动的周阳,又问了一句。
“想好了,属下……有负于他……”白冷烟俯身一拜,“请主人……成全!”
骆云仙看着俯身在地上的白冷烟,眸里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好!”
骆云仙手中华光一闪,一柄锋利的宝剑出现在他的手里,扬起剑,直直的朝白冷烟落下去。
“不!”周阳爆发出了最好一丝力气,在最后关头扑了过去,抱着白冷烟就势一滚。
骆云仙眸子里蓄满了冰冷,手里的剑势不可挡地落了下来。
“啊!”周阳一声惨叫,他的左腿……
白冷烟瞪大了眸子:“大师兄!”
“对,对不起……大师兄还是放不下他的小师妹……”周阳扯起一个凄凉的笑,从白冷烟走出武安侯府的时候,他就没有打算活着再回去,只是没想到竟然会遇到他的小师妹。
“你别说了……大师兄……你的腿,呜呜……”白冷烟泣不成声,脸上的泥土混着自己冰凉的泪水,和周阳的血水交织在一起,缓缓地往下落着,她却顾不上自己的脸,两只手上沾满了血,捂在周阳的断腿上。
周阳的左腿的小腿处被骆云仙一剑劈断,白色的骨头,红色的血……
周阳却丝毫不再顾腿上的冷意,缓缓地伸手抚上她的脸,帮她拭干净脸上的脏污,露出一张白净的脸:“我的小师妹,烟儿……”
“大师兄……你……为什么要救我?我是个罪人……”白冷烟脸上的泪水模糊了双眼。
“因为……没有人能选择自己的出身……母妃不能,我不能,就连师父也不能,你也不例外……师父也不曾怪过你,大师兄又怎么会怪你?”周阳含笑道。
“大师兄,我不会让你死的……”白冷烟胡乱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污秽,拼命地用仅有的一点灵力封住周阳断肢上的伤口。
周阳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可是他不敢睡他怕……怕什么呢?
骆云仙满心都是震惊,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为了彼此牺牲性命,这就是所谓的爱情吗?
骆云仙自诩聪明,却独独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傻的感情,简直是可笑,他不想再看这两个蠢货了。
骆云仙蹙眉,莫名地觉得心中烦躁不堪:“好了!既然你们难舍难分,那本尊就送你们一程!”
又一次举起剑,寒光四溢,眼里杀机涌动。
周阳满身血水,身上的疼痛似乎都消失了,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抱住了眼前的女子,这是他认定的唯一的妻!
“大师兄……”白冷烟紧紧地拥着他,只觉得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嘴角勾起一丝幸福的微笑,“我爱你!”
周阳浑身一颤,也笑了:“我也……”
周阳话还没有说完,只觉得后颈一麻,眼前一黑,晕了过去。最后一眼,他看到的是白冷烟微笑的脸……
“不要说出来,不然,我会舍不得……”白冷烟在他耳畔轻声呢喃,无论他有没有听到。
骆云仙愣住,不解地问道:“你打晕他做什么?”
白冷烟转过身来的时候,依然是微笑,只是眼角泪痕依旧:“主人,多谢你让我与他相识,此生无憾!”
白冷烟突然周身黑气缭绕,一寸寸包裹住了她的身躯,最后连那凄美的脸也消失在黑气之中。
“你要做什么?”骆云仙皱眉,“飞蛾扑火吗?”
白冷烟却没有回答他,只是一步步靠近他,一步一个脚印。
骆云仙能感受到她身上的黑气越来越躁动了,他明显地嗅到了危险,随着她的脚步后退了几步。
白冷烟看到他后退的步子,忽然张开双臂,仰天一声长啸。
“啊~”
这一声,破云入霄,这一声道尽了命运可悲,道尽了不舍和眷恋!
她闭上眼睛,藏尽了柔情,流下了珠泪,耗尽了生命!
骆云仙瞳孔一缩,只见萦绕在白冷烟周身的黑气呼啸着朝他奔袭而来,竟有一股势不可挡之势!
骆云仙连忙调动灵力去挡,然而那黑气似乎有灵智一般,顺着他的剑尖,缠上他的白色衣袖,虽有灵力阻挡,可是毕竟太过多了。
随着小臂一阵麻痛,那黑气似乎有所指引一般纷纷涌向那里,瞬间消失不见了。
骆云仙连忙撩开衣袖,只见那修长白皙的小臂上多了一个诡异的黑色图案,他不由得惊呼出声:“诅咒?!”
若是直接攻击,白冷烟的全部实力也难以杀掉他,所以,白冷烟就凝聚全身的实力,献祭自己的生命之力,化作一个诅咒附着在他的小臂上,耳旁回荡着白冷烟的声音:
再伤周阳,筋脉寸断……
骆云仙看着跌坐在地上,脸上再无一丝血色的白冷烟,紧紧地蹙起眉头,这就是爱情吗?牺牲性命,给别人下诅咒,只为给心上人一丝生机?
他又把目光移到周阳身上,看他满身血污,毫无知觉地躺在地上,冷哼一声:“今日算你走运!”
就在此时,王暮雨突破了另一边的埋伏,赶了过来:“周阳!”
入目所见,尽是一片狼藉,看到躺在地上的人,她目眦欲裂,那是他当做弟弟一般带大的徒弟,她的亲人!
“混蛋!”王暮雨咒骂一声,迅速朝周阳靠近。
伸手探了探他的脉搏,还好,还有气息,再看到周阳的断肢混着血水落在地上,王暮雨的心都在抽痛,他那么骄傲的人,若是醒来知道自己的腿……他该有多绝望?
转眼又看到仰面躺在地上的白冷烟,王暮雨脸色复杂,这个女子是她的徒弟,她欣赏她,周阳喜欢她,唯独没有想到她会是骆云仙的人,还肩负那样的“使命”。
当初把她逐出师门,就想过她会回到骆云仙身边,但是没想到她会死在这里,方才看到她那动作,王暮雨就觉得不对劲,拼命的赶过来,却还是晚了……
将两人都收进空间里,王暮雨缓缓起身,看着眼前的白衣男子,曾经宛若谪仙,与她把酒言欢的男子,如今若有若无地戾气萦绕全身,阴鸷怨毒的眼神竟是连隐藏都不屑去做了吗?
“你要杀了他们?”王暮雨平静地声音问道,“你可知,会有什么后果?”
“后果?是你以身相许吗?”骆云仙轻蔑地调笑,无论后果如何,他都已经做下了。
王暮雨缓缓闭眼,她心中的怒火带着燎原之势,袭遍全身,顷刻间,杀气四溢开来,再睁眼时,已经合身朝骆云仙扑了过来。
“唰!”
人未至,手中银扇已然飞了出去,朝骆云仙面门而去,骆云仙宝剑一挑,银扇被打飞,视野一开,就见一个萦绕着红色灵气的拳头在自己眼前放大,奇怪,她不是一向修习的都是冰灵力吗?
利剑一挑,银扇被挑飞了,骆云仙如冰的声音响起:“你当真对我一丝情意都没有?!”
王暮雨并不答话,而是趁他说话分神之际狠狠打上了他的面门,他欠自己的,要讨回来,欠万千无辜者的更要讨回来!
骆云仙被一拳击中,后退两步,他之前的伤好的七七八八了,如今也能发挥出九成的实力了。
几个回合下来,骆云仙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王暮雨所使用的灵气,竟然不是冰灵力,而是介于冰火之间的奇特灵力,威力不俗,竟是和他打了个平手。
然而王暮雨却是紧紧地绷着一根弦,之前她跟踪周阳来找灵药,却在出城后不久遭到一群一流高手的暗算,她费了些力气才匆匆赶来,没想到骆云仙会在这里,让周阳遭了劫难。
和骆云仙对招虽然不落下风,但是短时间内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再加上她长途奔袭,耗费了不少灵力,如今只能暂时稳住局面,若是不赶紧想办法,怕是今日要折在这里。
千回百转之间,她忽然想起一直被戴在身上当做普通饰物的子母镯。
这子母镯也是在这山谷的神仙洞府中找到的,当时只觉得这镯子好看,简单祭炼了一番放在了空间里,之前与敌人对战时未曾想起来,只是觉得这么漂亮的东西不像是个杀人作战的灵器。
如今她突然想了起来,反正也是放着,不如拿出来试一试!
骆云仙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精巧的木质手镯出现在自己的眼前,那木镯滴溜溜地转了几圈后,就直直的朝他飞了过来。
骆云仙伸手一挡,想把这不起眼的东西打飞,没想到非但没有把手镯打飞,反而是那手镯反击了他,手臂一麻,只听一声脆响,他的手臂竟然骨折了?!
骆云仙又惊又俱,没想到这手镯威力如此恐怖,他竟然无法撼动分毫!
王暮雨也是吃了一惊,没想到这手镯居然打他了一个出其不意,这手骨一断,骆云仙的势力至少减了三成!但是她也明白,这只是因为骆云仙没有防备,再来一次肯定就没有用了。
王暮雨此时眼里尽是杀意,此时骆云仙受伤,自己又实力大涨,若是此时拼命,自己赢定了,若是能杀了他……
骆云仙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吃了大亏后,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毫不迟疑地朝洞府窜去,那里面四通八达,密室、暗道众多,量她也不会轻易找到他。
王暮雨倒是没有料到一向风姿卓越的他竟然如此能伸能屈,想想他这十多年的谋划,倒是也符合他隐忍的性子。
王暮雨没有追过去的打算,因为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白鱼!
在寒潭中顺利捕到了数十条白鱼,王暮雨把他们收到自己的空间小湖里滋养,以后或许还会用到它们。
等她带着周阳回到府上,已经是第二天夜里,她没有顾得上休息就立即开始帮颜渊炼药。
烈焰狮幽幽地从颜渊身体里钻出来,看着力竭昏迷的女人,眸子微动,鼻子里喷出一股热息,转头去看躺在床上的颜渊。
服了丹药,颜渊的身体已经好了许多,脸色红润,脉搏沉稳,只是还没有醒过来。
烈焰狮亲昵的用头蹭着他的胳膊,想把他唤醒,颜渊却只是眼皮颤了颤,没睁开眼。
烈焰狮毛茸茸的大脸皱成一团,禁不住咆哮一声,沉闷地开口道:“你再不醒过来,王暮雨就不行了!”
颜渊的眼皮终于艰难地睁开了,入眼就是烈焰狮铜铃一般的眼睛:“暮雨,她……怎么了?”
听着颜渊嘶哑的声音,烈焰狮又打个鼻息:“她为了救你,心脉受损,需要休养,现在晕过去了,不用担心。”
颜渊强忍着身上的疼痛,坐起身来,踉踉跄跄地走到王暮雨身边,跪坐在她身边,伸手去扶她的身子,这样无害的小刺猬,他还是第一次见。
五天后,王暮雨和颜渊的身体都恢复了一大半,清早就听到周阳院子里的吵闹声。
“哥!你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喝药?!”
“出去!”
“你把药喝了!”
“我是你哥哥,我让你出去……”
“就是因为你是哥哥,我才不能不管你!哥,我求求你,把药喝了吧……”
王暮雨眼眸微暗,她终究是没有保护好周阳,让他……
推开房门,只见周阳气若游丝地坐在床榻上,周晔跪在床前,手里还端着药碗那药半分未动。
看到王暮雨推门进来,周阳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只是仰头看着床幔。
“师父,你劝劝他,他是不想活了……”
周晔眼睛通红,哀求地看着王暮雨,他就这一个哥哥,他不想他离开。
“你先出去吧。”王暮雨对周晔说道。
周晔抹了一把脸,把手里的药碗放到桌子上,退了出去。
转头看到周阳,王暮雨鼻头一酸,嘴里的话梗在喉头:“周阳……”
她是看着这两兄弟长大的,相处十几年,一点一滴,都是亲人,周阳的骄傲,周晔的洒脱,她再了解不过了。
如今,白冷烟没有了,他的腿也没有了,让他如何有勇气活下去?一个原本胸怀天下的人,一个痴情的人,一个优秀又骄傲的人,让他如何面对这一切?
“……”周阳只是看着王暮雨,眼里满是绝望和委屈,虽然他的年龄还要大一些,但他早已将眼前的人当成了长辈,如今,他成了现在这幅模样,心里的苦楚不知向谁倒出。
“对不起……”王暮雨在床前坐下,将周阳揽入怀中,“想哭就哭吧!哭完了,你还是那个挥斥方遒的周公子!”
周阳的肩膀抖了抖,终是不再压抑自己的情绪,在王暮雨的怀里呜咽起来。
王暮雨能感觉的到,衣袖被眼泪打湿了,他哭的压抑,王暮雨只轻轻地帮他拍着背,就像哄一个襁褓中的小娃娃一样。
当年,捡到这两兄弟的时候,王暮雨的实际年龄是二十多岁,本就是把他们当做孩子养的,如今更是心痛周阳的遭遇。
王暮雨眼圈红了红,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让她也变得多愁善感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