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谢思梅拿起了手里的小刀,然后放进了陈嘉渔的手里,死死捏住她的手握住刀。
陈嘉渔害怕得声音发抖:“你要做什么……”
谢思梅苍白地笑笑:“陈嘉渔,帮帮我吧,我活得太痛苦了。你帮我解脱吧。”
她捏住陈嘉渔握着小刀的手用力划在了自己的手腕上,顿时鲜血涌出,滴滴答答落在水泥地板上,顺着地缝蔓延。
陈嘉渔对谢思梅的动作感到惊惧万分,她用力蜷缩着手指不让她再拿自己的手划自己。
谢思梅一点点,非常有耐心似的掰开她的手指,她的力气大得惊人。她像是感觉不到疼一般,抓着陈嘉渔的手,一下一下让刀画在自己的手腕上。
陈嘉渔的手指都快被她掰断了,指关节又酸又疼。
她的表情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陈嘉渔疯狂地在椅子上挣脱着,哭喊:“谢思梅,你不要这样,你在干什么啊……”
谢思梅抬起头看着满脸泪痕的陈嘉渔,说:“你哭什么,刀画的是我的手,流血的是我,你哭什么?”
陈嘉渔说:“我求你了,你不要这样,你感觉不到痛吗!”
谢思梅笑了起来,她的两只细细的手腕都在流着血:“只有这样,你才能永远记住我,在你和俞潮甜甜蜜蜜的时候,才会想起我。”
“这样做值得吗?!你是不是疯了!”
“说什么值不值得的,我用生命的代价换得喜欢的人的永远铭记,你觉得不值得吗?我觉得很值啊。”
谢思梅的眼睛往上翻着,像死鱼的眼睛,她再次抓住陈嘉渔的手,指甲都嵌在她的皮肉里,深吸一口气,然后说:“再用力一点吧。”
她把刀悬在了手腕静脉上方,青色的血管在跳动,狠狠一下,陈嘉渔吓得闭上了眼睛,她闻到了空气里浓烈的血腥味。
谢思梅终于感觉到了疼痛,她松开了陈嘉渔的手,虚弱地靠着阳台边的墙壁。
陈嘉渔在椅子上挣脱起来,她看着谢思梅手腕上那个巨大的口子,和自己满手的鲜血,惊惧交加,恐怖如斯,只觉得从未有过的无助。
“你止血!你快止血!”陈嘉渔挣脱的动作太大,椅子和她都翻倒在地,她睁着眼睛,视野倒悬,眼前只看得见那汩汩冒出的鲜红的血液。
谢思梅一动不动,两只手臂放在旁边,抬头仰望着灰蒙蒙的天。雨丝冰凉凉的。
“谢思梅——”陈嘉渔往她的方向拼命移动,“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算我求你了,你赶紧止血,你放了我,我送你去医院……”
谢思梅淡淡看了她一眼:“我不要。你别吵了。”
陈嘉渔眼见着她的血越流越多,脸色越来越苍白,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生命在消失。
“有没有人——”陈嘉渔抬起头往四周喊着,“有没有人啊——救人啊——”
她无助而撕心裂肺地哭喊着,整个学校却像是一个偌大的坟墓,除了风声,如死一般寂静。
谢思梅平静地看着她,说:“你别喊了。省点力气,等会儿好把我的尸体拖下去。哦,你放心,我写好遗书了,就在书包里,我是自杀,与你无关。”她虚弱地笑笑,“只不过,只有你知道,你帮助了我。”
陈嘉渔凝望着谢思梅的脸,感到一阵发寒,她哆哆嗦嗦着:“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
“那为什么你手上都是我的血?”
陈嘉渔低头看了一眼,她的手上都是血,有的已经干涸,有的仍然鲜红。她的眼泪滚滚而落,悲伤又绝望:“为什么,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此刻的一切简直是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
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谢思梅不知道什么时候闭上了眼睛,陈嘉渔的身体被勒得很疼,她的胸口一阵阵地闷疼,喘不上气来。
她尖声叫喊着她:“谢思梅,你别睡,你别死,我想办法救你……生命那么美好,你不要放弃。我们没有看不起你,大家都很想跟你做朋友,等你好了我……”
谢思梅睁开眼睛,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烦躁道:“为什么我还醒着?为什么……”她指着陈嘉渔,“你别跟我说这些,什么等我好了,这都是屁话。”
她说:“陈嘉渔,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说,你怕我死了你从此都会活在阴影中,你看看,多自私啊,还是想着自己。”
这时候天台下传来了喊声,似乎是学校的保安。陈嘉渔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扯着嗓子大喊起来:“救救我们——”
谢思梅睁大了涣散的眼睛,有些慌乱无措地在四处走。然后她走到了天台边。
陈嘉渔看着她爬上了栏杆,呼吸都快凝滞了。
谢思梅转过头看了她一眼,阴冷冷的笑着:“再见了,陈嘉渔。记得替我转告俞潮。你们可要记得我啊,永远永远。”
她回过头,扒着栏杆翻过去,纵身跳下。
速度快得陈嘉渔只看见一片裙角。
她听见了砰的一声。然后耳鸣开始了,她也不知道那声巨大的砰是自己幻想里的声音还是真实的声音。
在保安冲上来把她从地上扶起来,帮她解开绳子的时候,她清清楚楚地隔着栏杆的缝隙看见了下面的一摊血肉。
她正对着谢思梅扭曲的尸体。
她站起来,刚要迈出去,双腿瘫软跌倒在地。
爆发式的耳鸣让她的世界天旋地转,她用力闭上眼睛,用沾满血的手捂住耳朵。
她哆哆嗦嗦的浑身颤抖着,牙齿一直打颤,她蹲在地上,像是刚刚反应过来,发出了一声声,持续不断的惊恐的尖叫。
警察以及学校领导和谢思梅的家长很快就来了,谢思梅的爸妈对于这件事似乎并不感到特别的悲恸,只是说明了谢思梅生前患有严重的精神分裂症。
陈嘉渔已经没有办法配合警察做笔录,给她的爸妈打电话一直没有人接,只好先记下她家的地址,让她先回家了。
学校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直到现在,除了她和学校保安谁也不知道这件事。从那天开始,陈嘉渔对俞潮有了秘密。
02
事情并没有就这么结束。
送她回家的警察忙着回去处理现场,把她送到小区外就匆匆走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天好像身边所有值得信赖的人的电话都像是约好了一样打不通。
她往家里走的时候整个人昏昏沉沉,完全没有注意周围的情况,直到她上了楼拿出钥匙开门的时候,突然察觉到有人在盯着她。
她吞了吞口水,垂下眼,往楼梯下瞟了一眼,一个穿着军绿色外套的男人正在直勾勾地看着她。
陈嘉渔把钥匙插进锁孔,余光里看见那个男人快步走了上来。她连忙转动钥匙打开门,跑进去,立即把门砸上,再慢一秒那个男人的手就会伸进门缝,进来了。
她用钥匙上锁,慌不择路,钥匙掉在地上,她捡起来插上锁孔怎么也插不进去,急得哭出声来。
好在在她把小锁上上之前那个男人没有扭门把手,锁好门后,陈嘉渔已经吓得身体发软了。
她刚要松一口气的时候,外面的男人开始愤怒地砸门,他也不说话,只是一下一下的,似乎在用脚踹门。
门震动得像是时刻会倒下来一样,陈嘉渔到客厅拿了一把水果刀跑进房间,上了锁。
她哆嗦着给爸妈打电话,打了好几个也没人接,外面砸门的声音却越来越大。
她又给俞潮打了电话,也没有人接,甚至许意晚吴雨也不接。
陈嘉渔攥紧了手里的刀,害怕地缩在床边,电话的忙音“嘟嘟嘟”的刺激着她紧绷的神经,她听见比刚才更大的砸门声,想起外面的楼道上有灭火器。
这时候离下班高峰期还有一个多小时,回家的人基本见不到,这让陈嘉渔感到更绝望无助了。
她爬到床底下躲起来,拿着手机翻通讯录,找到了和自己住在同一小区的高一时候的班长。
好在班长的电话马上就接起了,她边哭边说,语无伦次。
班长带着爸妈和小区保安来到陈嘉渔家时,门已经被砸出了好几个洞,门框已经变形了。
砸门的男人被扭送到派出所的时候陈嘉渔才知道他是谢思梅的哥哥,也患有精神病。得知自己妹妹死了,便迅速锁定了陈嘉渔要报仇。
陈妈妈和陈爸爸回家来的时候只看见陈嘉渔缩在床角,手里紧紧拿着水果刀,不管怎么劝就是不松手。
事情过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陈嘉渔都在失眠和惊恐,晚上不敢闭眼睡觉,白天躲在房间不敢见阳光,看见红色的东西就尖叫,但凡走到高一点的地方就头晕目眩,双腿发软。
陈妈妈不得不把她带去看了心理医生。诊断出创伤后应激障碍,之后她也不得不休学,甚至离开了南青市。后来复读的学校也选择了其他学校,八中是她再也不敢踏进半步的地方。
现在回忆起那一段时间,她都觉得自己像个疯子。动不动就砸东西尖叫,她甚至很长一段时间都憎恨着父母,要么不说一句话,要么就是发脾气怒吼。
她恨他们为什么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一个也没有出现,更别说俞潮,她恨他为什么要送苗桐回家,为什么不接电话。
甚至她觉得遭受到的一切都是因为他,可是他却对此一无所知。
谢思梅做到了,做到了让陈嘉渔永远记住她,并且永远活在她死亡的阴影之下。
可是后来慢慢走出来一点之后,她还是选择了对俞潮保持缄默,并非她多么善良无私,只是因为告诉他也无济于事,并不能改变什么事情,不过是平白增添一个人的心理负担。
事情已经发生了,她作为整件事的亲历者,痛苦是最直接的,而对于俞潮这样的旁观者,甚至连旁观者也算不上的人,无论如何叙述这件事他都是感受不到她的痛苦的。
这个世界上,爱可以分享,温暖可以传递,只有痛苦无法分担。
和俞潮断了联系之后,陈嘉渔是怨着他的,因为心里总有这道坎迈不过去。
她一边无法原谅的怨着却又一边无法自拔的爱着,反反复复的纠结和矛盾,也许恰恰是因为太在意了吧。
可是最终又是爱取得了胜利,让她找到了往前走的勇气。
唯有爱你这件事是我战胜过去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