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仪王朝四十九年三月二十九,春。绵绵的雨缱绻了一夜。
次日清晨,朝曦透过云层瞧着从泥土里阒然探出头来的青青草,东风抚过枯瘦的枝上几处不显眼的嫩芽,空中弥漫着春天特有的清冽的香气。
在墙角下蜷缩了一个冬季的蔷薇花,也乘着春风悄无声息的爬上了墙头,待春色满人间。
苏满衣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瞧见还在身旁熟睡着的小白,静静地下了床。打开窗棂,惊喜的发现庭院里那棵梨花树仅一夜之间竟开的如此好。简单梳洗了一番,便有些迫不及待的往庭院走去。
今日苏满衣着了件素色纱衣,月白色裹胸上点缀着用金蚕丝勾线的朵朵梨花,盈盈可握的细腰仅束了纯白绫缎。那泪滴状的血玉在雪白的颈间更是夺目。腮凝新荔,鼻腻鹅脂。
玉簪轻挽,三千青丝则用一根青玉带束起,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和煦的春风抚来,花瓣迎风而落,空气中氤氲着淡淡的梨花的香甜气息,扑人肺腑,使人像喝醉了醇酒,有些飘飘然,苏满衣不自觉的莞尔一笑。
夜临渊初见苏满衣便是她站在洁白的梨花树下这番岁月无忧愁的情景。
感受到了在右侧而来的炙热目光,苏满衣偏头看去:那男子身着青白色锦袍,颀长的身躯如竹般挺拔的伫立,又好似天边白云漫卷般淡然;气度似这三月的清风温柔,又似是明朗洁净的夜里的上弦月般冷清。
清隽面容上那双眸子若满月盈秋水般清明,又有着云川落寒潭的幽静;修眉飞斜,似是山水画卷上的惊鸿一笔。
苏满衣望着夜临渊款步而来,有些不知所措。她下意识的向后倒退一步,夜临渊眼疾手快,那双修长而宽厚的手勾住了苏满衣盈盈可握的腰肢向怀里揽去。
夜临渊感受得到怀里可人儿的僵硬,低头看着她:眉眼如故,依旧如初明媚温柔。
就是这么一瞬,夜临渊想起雪兮躺在他怀里奄奄一息的模样,一句话不肯多说就弃他而去。
苏满衣怔怔地看着他眼角溢出的那滴清泪从他清隽的面容上滑落,左胸口竟有些丝丝疼痛,就连呼吸也愈发变得急促。
“睡得久了些”,那双修长且宽厚的手掌抚上了苏满衣的面颊,道:“仅此一次,往后不会迟的”。
是了,一千年前的那场大战夜临渊为了保住雪兮的三魂七魄耗尽精气自发的陷入沉睡,昨日刚刚醒来便听如风禀道前些时日孟婆捎来雪兮的消息。夜临渊听到后恨不得下一秒就来到她身边,可是初醒的他身上没有一点力气,床榻都下不了。夜临渊心里像有万只蚁虫啃噬他的心,却无可奈何。“倒是便宜了那只狐狸!”夜临渊愤愤道。
此时大殿中央幽幽传来了女子的声音:“如今她仅是个凡人,全然不识得你”。
三千青丝如瀑般肆意散落着,媚眼如丝,上挑的眼尾透出几分孤傲,弯月似的细眉,高挺的鼻梁,鲜艳欲滴的红唇,面色苍白如高岭上的皑皑白雪。紫黑色的暗花细丝褶缎裙上绣着株红的妖冶的彼岸花,衬得她身段窈窕,当真是万种风情。
孟婆缓缓来到寝殿:“我一收到消息就来了。”那张精致的脸庞看向在一旁低着头神色恭敬的如风。夜临渊倒没多说什么。
孟婆在袖中拿出了一个白玉瓷瓶,缓缓坐在他的床边:“你现在可是同那些小妖差别无二,我这里有悉清丹,一颗便可以提升你五百年的修为。”
孟婆将瓷瓶交予夜临渊,又道“这里有三颗,按月服下,切忌不可多服。后果自负。”
夜临渊攥紧手里的白玉瓷瓶,神色郑重且承诺道:“若往日有用得到我夜临渊的地方,我夜临渊一定尽力而为。”
孟婆沉吟了片刻,转身背对他缓缓站起:“到还真有一件事说不定真需要你帮忙。”
而后又忽的释然一笑,转身悠悠道:“好了,你先好好养着,我盼着再次见时是你和雪兮一起。走了。”话语说完,孟婆便消失不见没了踪影。
此时些许凌乱的床褥中缓缓探出了狐狸脑袋,白萧这一觉睡的格外香甜,它又梦回了历劫时苟延残喘的他被雪兮抱回和月殿精心照养的那段日子。伸了个懒腰,不经意的偏头看向窗外。
他怔了怔,待看清那人时眼中竟划过了十二分的狠厉。他立刻跳出窗,眨眼间变成了那个乖巧翩翩白衣少年郎,手下不留情的狠厉的冲着那道青影劈去。
“小白!”苏满衣看见了那只白狐竟显了人形,有些惊讶,尤其是她看见小白原本冰蓝色的眸此刻竟是猩红色,还有那眼里十分可怕的杀意,不由得惊呼出声。这样眼神狠厉满身杀气的他苏满衣是第一次见到。
夜临渊自是感受到了那带着杀意的掌风,可他不准备躲。苏满衣想要挣脱却被他的那双有力的大手禁锢着,她不解的睁大了杏眼看向他。于是夜临渊硬生生的受了白萧这一掌,不禁眉心微皱,一股腥甜涌上来,不舍的将手松开,嘴角有鲜血溢了出来。
夜临渊觉得眼前一片黑压压的,双腿发软忽的就要朝地上栽去。苏满衣及时扶住了他,有些担忧着急道:“没事吧?”夜临渊看向怀里小小的她,微笑道:“无碍。”苏满衣转头看向白萧,低声怒喝:“待会再找你算账。快,把人家扶进去!”
“我......!”他确实冲动了些,在白萧眼里,夜临渊就是害死雪兮的凶手,如果雪兮没有爱上他就不会不顾性命替他挡下君清那一击。此时此刻白萧心里很气但又不能说什么,心里有些憋屈。“还不快扶着!”苏满衣看着白萧杵在那里扭扭捏捏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有些生气。“二话不说就把人家打成这幅样子,这小东西还讲不讲道理?”苏满衣心里腹诽着。白萧看着苏满衣真的是怒了,哦了一声,不情愿的扶着夜临渊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