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满衣坐在紫檀山水榻上,眼巴巴的望着窗外那偌大庭院中唯一一棵梨花儿树,看着树上唯一一片枯黄的叶慢慢悠悠从枝上晃落。
“明儿个霜降了呢”。苏满衣喃喃着转头看向屋里那只白狐。
苏满衣愈发深觉身旁这只白狐颇有灵性,想来许是在佛门遇见的缘故。
“犹如莲花不着水,亦如日月不住空”。当苏满衣在白马寺的后山瞧见白萧故作病恹恹睁开他那双清澈透亮,宛如秋水的淡蓝色的眼睛时,苏满衣脑子里便一闪而过了这句话。
“可怜见的,这天寒地肃白雪满山不知谁家的?堪堪的惹人怜惜哟”。
苏满衣一边想着一边几步上前委身蹲下将帕子轻盖在这小家伙身上,难以抑制心中爱怜抚摸了一下,这柔软的触感当真让人心生欢喜。想着这白狐定是哪家大户人家的夫人或是小姐一个不留神竟饶得它溜走,若是自己留了,总归不妥。敛了思绪,苏满衣不再多逗留。
起身欲走,还未挪步,只听得那白狐一阵轻唤。
瞧着它踉跄的站起来,一只腿悬空着,那双好看澄澈的蓝色眼睛定定的望着苏满衣。
心中了然。“你可愿跟我走”?她定睛的瞧着它。白萧舔了舔她的手心示意。苏满衣自是欢喜的,轻轻的将它抱在怀里,同兰姑交代完事情后便回了苏府。
且说苏满衣,上一世在现世真心付错,落了个在荒野任野狗啃食这么个凄惨下场。现如今,她是郁仪王朝的苏家苏三小姐。
苏家乃是开国元勋,武将世家,世代单传。威风赫赫名声在外,时不时人们津津乐道的便是那苏靖苏将军如何在战场上挥斥方遒御寇退敌之骁勇善战。
但更常被人们高谈阔论甚至到茶馆里都能叫说书先生讲个十天半月之久的,怕是只有苏将军与那一枝春里面名震京中的花魁颜岚姑娘了。
将军与戏子的缠绵爱情故事话本中写的也不在少数,饶是任世人也没想到,这种故事情节就发生在他们身边。
众说纷纭,什么版本也都有。这苏满衣苏三小姐便是颜岚所出。不过令人们惋惜的是,这颜姑娘生下三小姐不久之后,便病逝在苏将军怀里,只道自古红颜多薄命。
这颜岚是南方女子,江南的娉婷染就了她的一席风韵。苏满衣爱极了去茶馆里听说书先生讲述的绘声绘色的江南,她好想去见见水乡的风韵:斑驳的青石板,青底白花油纸伞,还有那身段婀娜的女子。
苍茫在湖畔烟雨楼前楼后,温软的气息一点一滴渗透在每处的一花一木中,阴阴霾霾与天地烟雨将水乡柔化成灵蕴和一分独特的惬意。
在苏府,苏靖虽是家主,但其余府里府外上下处处打点着的,是宋明婉。
她是当今皇上的妹妹。苏靖心中知晓圣意不可违,这宋明婉来到府中自然是要正室的,但苏靖疼爱颜岚,颜岚是为平妻。宋明婉嫁入府后不争不抢,不骄不躁,且与颜岚相谈甚洽,二人形同姐妹。先是宋明婉为苏家诞下一子一女,而后颜岚诞下苏满衣。苏宇是苏家唯一的独苗,可谓寄予厚望。直到王朝四十八年秋,苏靖战死沙场,平静的局面被打破。
苏满衣对苏家并无多少留恋,宋明婉不过是只披着羊皮的狼。私欲当真可怕,伪善的她为了能掌控整个苏府不惜害掉自己的夫君,任谁也想不到苏家独苗苏宇竟是邻国云川当朝丞相言无朝的儿子。这苏家,竟败在了一个女人手里。
颜岚在世时积了不少钱财,还有几家店铺,在她死后都交给了兰姑与秋总管打理,临终前吩咐兰姑等满衣长些在交予她。
现在这所院落便是颜岚名下的,一直都有秋总管打理着。这间院落虽不大倒也清闲雅致。苏满衣向来不喜麻烦别人,于是这个小院便只有她和兰姑,每天一荤一素一汤,日子倒也过得去。
“小姐,秋总管送来了近三个月来五家店铺的账簿”。兰姑稳稳上前,同苏满衣又说到:“小姐,恕老奴多问一句,小姐接下来还有何打算”。
苏满衣接过兰姑手里的账簿一页页过目,“兰姑,我想要去江南”,苏满衣心里想了想“等过些时日吧,这寒冬一过,便是万物复苏桃红柳绿的好时节。”
苏满衣合上账目交还予兰姑,“顺便知会秋总管一声,让他利用好剩下的时日找几名知心的人儿管理着琅秀阁和雁归楼,其余的店铺,就都卖出去吧”。“是”。兰姑应着随即便退下去了。
“小白”?苏满衣看见它那露在被外的小脑袋,那憨憨的样子瞧着就喜欢。
苏满衣真是愈发钟意这只白狐了,嘴角不禁泛起一抹宠溺的笑。
恰好白萧睁开眼就瞧见了这一幕。天知道他是有多想化成人性立刻显现在她面前,每晚只能趁着苏满衣熟睡时静静的望着她。
静谧的夜苏满衣恬静的熟睡着,他轻轻的用指尖抚过那张绝美容颜的每一处,他还记得与她在白马寺相见的时候:她眉眼温柔,每当同她对望,他总能想起雨过天晴那太阳照耀在湿濡濡的青草地时散发出暖烘烘的味道。和当初在凌雪山遇见时一样,眼神中的爱怜,他绝是记得的。
每每白萧原形以示被她抱入怀中闻到那似有若无的兰花香就好想好想紧紧的把她拥入怀中。
苏满衣自然不知道这小狐狸的心思这般宛转,认为它许是做了什么美梦,不肯缓过神来。
她下榻走到床边,委身蹲下与它平视对望。那双如此清湛的眼睛是装了这世间的万千星辰吧,蓝的晶莹,蓝的透彻。
白萧瞧见她这样兀自地望着自己,早就羞红了那张老脸,这也是和她相处来第一次庆幸不是以人的形态面对她。
苏满衣将它轻柔的抱起并坐在床边,让它自然而然的靠在自己的肩头上,一侧脸,就能感受到狐狸毛柔软的触感。
苏满衣又让它面向着她:“小白,等到春暖花开,我们就要去江南那烟雨之地啦!”笑语盈盈,不自觉的冲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虽然亲了一嘴毛,但苏满衣仍满心欢喜。
可白萧没能把持住。于是上一秒还是软糯糯的小狐狸转眼间变成了一个俊俏男儿郎。
苏满衣看的怔了:一袭白衣被他穿的有些懒散,领口半开,看的到坚实的胸膛;唇瓣像是在清晨开的桃花瓣,似是刀削的鼻梁如平地起的巍峨高山。濯濯如春月柳,轩轩若朝霞举。剑似的星眉下那双清湛的眸依旧那么璀璨。
腿上传来丝丝麻意将苏满衣从震惊中拉回来。是了,他还在她腿上坐着。
“我......”丢,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白雪的那双修长的手捂住了嘴巴。
“我......你......雪...满衣,你听我解释......但是你不要喊好不好.......”白萧冲她无辜的眨了眨眼睛,有些窘迫。
苏满衣点点头,眼睛示意他先从她的腿上下来再说。白萧松了手,从她的身上离开。
“嘶”,麻意顿时涌上来,苏满衣不由得双手捶了捶腿。白萧见势立刻蹲下来,满脸委屈:“满衣.....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给你揉揉”。说着便要给苏满衣活络下被他坐麻的那双纤细的腿。
“不了”苏满衣缓了缓震惊的情绪,道:“已经好了许多”。“你......”苏满衣试探的开口,用疑惑的目光打量着他:“先坐吧”。
于是从白萧口中得知,他本是白马寺后山的一只普通的小白狐,后来听得僧人们时常念经便有了觉悟,修了五百年便幻化成现在这副模样。
那日白马寺相见,由是不知那家顽皮孩子携了石子打中了他的腿,故那日寻了处清净地方歇着。这才遇见了苏满衣。
白萧央求苏满衣不要赶他走。她仔细琢磨想了想这南下的路程带上只会法术的小狐狸也不是坏事。于是便应了下来,告诫他万不可再现出人形。
白萧一度以为只要抢先在她的世界出现,她爱上的那个人便是自己。
可他错了,错的彻底。也低估了夜临渊对雪兮的那份爱。
四海八荒内谁都知道一千年前天帝君清与魔君夜临渊那一战:
天界不再是那副朗朗清明模样,混沌不堪无昼无夜,从神殿横尸遍至魔界的云笙门。于人间不时的有火球从天上坠落,人们如蝼蚁般四处逃散,哀鸿遍野。只有熊熊烈火越来越肆意,肆意地吞噬着一切。
天上地下生灵涂炭,惨不忍睹。天界众所周知是魔界先来犯,可无一人去讨回来这等不平事。那是因为若不是他们的天帝为了得到雪兮上神不择手段做了什么为神不齿的事,魔尊夜临渊怕是不会恼到这种地步。
至如今也没有谁敢提此等事,尤其牵扯到天帝,这可不是他们众神可妄议的。
就在双方拼死殊搏之际,雪兮在天帝的禁锢下逃脱了出来,为魔君夜临渊挡了君清竭尽全力的一击战事方才了结。
雪兮呢?有神说她早在那一战魂飞魄散,也有神说夜临渊耗劲修为将她的魂魄保住二人早过上了鸳鸯快活日子。
无论结局如何,君清这里确是不尽如人意,身为天帝日日混沌着,什么事情都交给了他三弟君尘处理,自己日日沉迷着,这一沉迷就是一千年。好在这一千年并无大事,祥瑞平和,各界安生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