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沃洛夫·诺曼洛克威尔·卡尔少校挟持军队、攻击友军一案,现在开庭审理,请无关人员和记者在外场等候结果。本案审理过程不对外公开。”
森严的军事法庭之上,精悍的军人和警察星罗棋布,无数身披将校肩章的大人物拨冗出席。
卡尔少校伤势伤未痊愈,他耸拉着脑袋,坐在被告的席位上一言不发。
而不远处的原告席位上,爱莎拉、南军顾问华纳罗·维亚纳尉官和克伦威尔团长等人,正整理着手中的文件,同时窃窃私语地布置安排。
“维亚纳先生,还有克伦威尔,今天的一切就靠你了。”
“美丽的夏洛蒂小姐,我华纳罗定不辱命。”
“主君放心。”
爱莎拉今天一如既往地,身着偏男性风格的西服,将一头金发层层叠叠地盘在脑后,颇有几分女性律师和白领的风范。
而暂时被元帅安排到红堡工作的华纳罗,以及团长克伦威尔等人,则是身着典礼时用的军装,显得极为正式。
尤其是华纳罗身为身材高挑、容貌俊美的高等精灵,更是将飒爽英姿展现得淋漓尽致。
本来,确实是一副庄严肃穆的场景。
但待到熙熙攘攘的记者和人群退却后,气氛却陡然间轻松了不少。
克伦威尔团长首先向法官说道:
“法官阁下,我想,这次的事情本不必要再多加赘叙了,事情已经很清楚了,直接量刑便是。”
本来是很僭越的说辞,但法官却出人意料地没有阻止他。
“克伦威尔中校,这是我们南方军区的一项巨大丑闻,倒确实不宜太过声张了。”
法官和陪审的将军们,大多微微点头表示赞同,场面是一边倒地指向对卡尔的批判。
道理也很简单,作为上级将校的他们,都希望能够大事化小,尽快解决麻烦。这关系到他们南军在中央军面前的尊严、也关系到他们的仕途。
再加上,少部分与这次偷袭事件有些许干系的上官,更希望能够赶快甩去麻烦事。
基斯诺夫元帅瞥过周围将官们的表现,轻叹了一口气,眉宇间的皱纹更深了几分。
“这次的事情,果然还是这样发展了。”
昨天晚上市区内的突发暴动,原本是红堡和贵族们最终的胜利,但最后由于自己的介入,变成了一个僵持之局。
这场冲突,近乎无人不晓,导致两名子爵、四名男爵当场不治身亡,多名贵族受伤未愈。
今天一大早,元帅府就接到了好几封抗议信,贵族们怀疑自己和契卡勾结,更有人怀疑自己暗中授意卡尔突袭红堡实验团。
如此,元帅府也在贵族们面前颜面扫地了。
今天的庭审中,他身为元帅,也不能过分忤逆贵族们的意思,只能充当一个听众。
看看贵族的陪审席位,更是一面倒地支持爱莎拉,几乎要把对卡尔处以极刑的意思,当众喊出来了。
再有第三等级平民代表们,则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而商人们与红堡夏洛蒂和酒王德拉诺本就沾亲带故,也选择支持对卡尔的判刑。
这样的局势下,从军方到政界,再到贵族、资本家和平民,都一面支持着红堡。
这不是一场庭审辩论,而是一场单方面的判决宣言。
更不要说法官本人,对于这种气氛了如指掌,完全不必冒着得罪贵族们的风险,替卡尔说什么好话。
基斯诺夫元帅索性装聋作哑,看向原告席上的爱莎拉和华纳罗,沉吟不语。
今天的一切,恐怕都在这个机灵丫头的掌握之中。
尤其是,为了向够当自己孙女的小丫头示好,自己还将亲信秘书派给她,方便红堡与军方的联系。
法官瞥了一眼卡尔少校,又看向爱莎拉,说道:
“想要怎么处理这个卡尔少校,你们红堡有什么意见?”
爱莎拉面对如此众多的高官和贵族,其实本人心中也感到紧张,身处各色目光焦点的中心,令她感到有点不适。
身着偏男式的笔挺西服,自认为能够给气场加分,或许从某种意义上正暴露了内心的一点空虚。
她勉强适应了氛围,向法官微微颔首,说道:
“嗯……意见不敢说,但我还是想听听他本人怎么说。尤其是,前两天还听他说,希望自己接受庭审,法院会给他一个公正的判决。”
话里略带讥讽的意思,当前的庭审,几乎不可能给他带来正面的结果。
卡尔瞥了眼爱莎拉,只觉得胸口还微微发疼,沙哑着嗓音说道:
“我无话可说,事已至此,只求速死。”
华纳罗见卡尔求死状,眉头微微一抖,露出玩味的笑容,说道:
“速死?夏洛蒂小姐和红堡的实验团,因你的暴行而蒙受了多么巨大的伤亡!你觉得仅仅一死,就能够谢罪吗?”
“你身为武人的精神,如同一口枯井一般干涸!还不快将你的幕后主使招供出来!”
“根据调查,你接到的命令,是一个代号为‘西王’的人交给你的,快说!他究竟是何人?你们幕后又有何人?”
说罢,他将一个证物袋拿出,交给了工作人员。
那里面,正是在卡尔上衣口袋里找到的、残破的命令便条。
华纳罗的语调铿锵有力,在庭审之上,危言恫吓,将幕后黑手一事脱口而出,一副打算追查到底的样子。
显然,这不是一时失言,而是有所安排、有所计划的。
爱莎拉的嘴角轻轻一扬,一双血红色的眸子幽幽地盯着陪审军官们。
此言一出,如同投入深井的一颗炸弹,刹那间激起千层浪花,尤其在与此事相关者的耳中,更是一声惊雷。
军官们窃窃私语地议论着:
“不是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吗……这样再追查下去,于我南军形象不利啊!”
“这样下去,岂不是给莫索科的那帮家伙看笑话……这维亚纳也太不知轻重了……不对,难道这是元帅阁下的意思?”
“或许如此,南军的部队在军区驻地自相残杀,这样的事情如果都能包庇,还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包庇的!清算元凶,恐怕也是理所当然!”
……
法官原本正要宣读卡尔的死刑判决,被这么一通搅和,也只能说道:
“也就是说,维亚纳尉官认为,本案中尚有疑点、尚有隐情,需要进一步澄清?”
“那么,将卡尔重新收押,待到案情明确以后,再行定夺。”
华纳罗又制止了法官,向法官说道:
“且慢,法官阁下和诸位陪审团,认为其确实有罪,只是幕后尚有元凶,对吗?”
“正是如此,怎么,有什么不妥吗?”
“那么,在下斗胆请求,将卡尔关押于红堡的地下室中。因为,元凶很有可能是军方的某些人,若是继续关押在军区,只恐遭遇不测。”
贵族们纷纷点头表示赞同,第三等级代表也基本认同华纳罗的说法。
这些针对军方不利说辞,从华纳罗口中说出,而不是从克伦威尔或爱莎拉口中说出,就非常具有戏剧性。
因为,华纳罗尉官是元帅阁下的人,而非红堡中人,这容易给人以元帅阁下授意的既视感。
这也是爱莎拉现物现用,安排华纳罗搅浑军方的一个想法。
法官沉吟片刻后,点了点头。
“可以,维纳亚先生,既然是将罪犯移交给德高望重的贵族,免生枝节,我准了。”
“感谢法官阁下的公正裁决。”
卡尔的脸色渐渐变得惨白,他绝望地看了一眼陪审团上的军官和贵族们,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但他最终没有说出口,只是嘀咕了两声:
“红堡……华纳罗!你们要侮辱我到什么程度……”
庭审现场上,仍有些许闲言碎语在支吾着,对于转移关押的安排感到很不可思议。
然而,昨日的冲突已使红堡掌握了察里津贵族们的立场,营造出了巨大的声势,使得一切顺理成章。
庭审结束后,卡尔在万般无奈之下,又重新被移交回了红堡之中。而所谓“公正”的判决,则还未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