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洛夫·诺曼洛克威尔·卡尔少校,还是说,我要称呼你为背叛者卡尔?”
克伦威尔冷冷地望着躺在床榻上的伤员,心中毫无半分同情之意。
在突然袭击中,卡尔的炮兵队也使实验团蒙受了巨大的损失。
眼见着昔日部下没有战死沙场,却死在友军的奇袭之下,身为指挥官的克伦威尔岂能有好脸色给卡尔看?
“还不快将今日之事从实招来,为何在我南军驻地,公然向友军发起进攻?”
“哼,对于这场误会引起的械斗,我们是一丘之貉,无可奉告!”
然而,卡尔却冷冷地哼了一声,不屑地瞥了一眼克伦威尔。
“如果中校阁下认为不妥,可以尽管向元帅大人申诉!”
“误会引起的械斗?我红堡技术厂实验团一千四百余人,因阁下的误会死伤近四百人,十数名军官阵亡,难道这也是误会吗?”
克伦威尔见卡尔态度如此倨傲,便拿起一份来自塔台的录音,插入一台斑驳的留声机中播放——
带着磁音杂声的软糯女声,却含着半分的青涩,显然是爱莎拉的声音。
“请立即停火,这里是红堡技术厂实验团部队、直属于南部方面军区!你们的炮击误伤了友军!”
“我将向基斯诺夫元帅控诉你们今天的罪行!请对方指挥官立即回复解释,尚可开脱一二!”
半晌后,传来一声低沉的男中音——
“抱歉,夏洛蒂小姐,你惹了不该惹的麻烦,所以只有请你去英灵殿了,不要怨恨我。”
克伦威尔暂停了声音的播放。
显然,这是在双方交火时候,经由塔台转发的消息声,回复爱莎拉之人显然是卡尔。
克伦威尔冷冷说道:
“你可以尽管向元帅阁下申诉,人证物证具在!要我再去伤兵营里巡问一圈吗?”
“不必了,既然阁下证据齐全,就即刻将我军法从事,何必多言?”
卡尔也用冰冷的眼神望向克伦威尔,装作出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
“不过,我想提醒中校阁下,未经定罪私自处死一名校级军官,可是要负起责任的!就算元帅阁下也没有这个权利!”
克伦威尔轻叹了一口气,伏下身轻抚过卡尔的后背,换了一副柔和的声音。
“我只是为你感到可惜。替你的主子背黑锅,却得不到任何好处,这难道不可惜吗?”
“什么!?”
卡尔的眼珠陡然一转,看向了别处。
能够在实验团演习前日强行调换日程安排、公然派兵在帝国军的内部挑起争端。
傻子都能看出,这绝不是一介炮兵少校能够做到的事情。
另外,有未经证实的传言——
在双方交火的这段时间中,帝国南方陆军附属空军最近的机场,不知为何排班出现混乱,导致事态无法调用空军平息。
附近的交通枢纽,突然出现反常的大堵车,导致偏远的演练场附近人流量几乎归零。
能够做到这些的,也绝无可能是一介炮兵少校。
克伦威尔从证物袋中,拿出一张被血染红、又被贯穿弹击碎的纸条。
上面大部分字样已变得模糊不清,但仍有一些文段依稀可见——
纸张题头模糊的“契卡”二字、题尾的“执行军官将遭到肃清”,还有“西王”二字的签名。
从排版结构来看,似乎是一道简短的命令。
“看吧,这是从你上衣口袋里搜出来的东西,不想解释一下吗?为什么会出现肃反委员会的缩写“契卡”。“西王”又是何人?”
所谓的“契卡”,是罗斯帝国肃反委员会的简称,专门负责对内的秘密警察工作,直属于沙皇个人。
他们所盯上的,大多是对沙皇不利的大臣和贵族,以栽赃陷害,或直接暗杀的手段来除掉敌人。
卡尔眯起双眼,玩味地说道: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契卡,就应该明白,这次想要对你们不利的人,不是你们能够对付得了的!识相点就放了我,求求我在上头面前给你们说些好话。”
对于卡尔这番颠倒黑白的说辞,克伦威尔心里暗自好笑。
“哦?难道区区一枚弃子,也能够左右秘密警察的工作安排吗?”
吱吖——
正在此时,审讯室的房间被打开了。
露西妮扶着爱莎拉,身后跟着温蒂,缓缓走进了房间。
“克伦威尔说的不错。我想,咱就不必自我介绍了吧,卡尔先生。”
爱莎拉的眼神冷若冰霜,刻意流露出的微表情和语调,举手投足间透露出贵族的威仪。
哪怕身体虚弱,也让房间里的气氛陡然间充满了威慑力。
来自帝国血族的威压,悄然间弥漫开来。
“刚刚你说到,未经军事法庭审判,就连元帅阁下也无权处决你,是吗?”
以近乎反问句的语调,爱莎拉嘴角一扬,向卡尔投来了捕杀猎物般凶狠的目光。
卡尔顿感脊背发凉,在一名年纪够当他女儿的少女面前,竟露出了三分怯意。
直觉告诉他,那是披着娇怜少女外衣的凶狠怪物。
他咽了一口口水,勉强鼓起勇气,反问爱莎拉:
“是的,那又怎样?”
爱莎拉坐在病榻旁的椅子上,左腿轻轻搭在右腿上,身体前倾,两只殷红色的双瞳直勾勾地盯着卡尔。
这是极具攻击性的肢体语言,辅以血族威压带来了更强的震慑。
“看来,你对于在军事法庭上有办法脱罪,是有着十分的自信咯?你的上级能够影响军事法庭的判决吗?”
卡尔心中不住地打鼓,倒吸一口凉气,索性不理爱莎拉。
像是对爱莎拉近乎逼问的质询,表示了默认。
爱莎拉忽然露出一副符合年纪的、少女的甜美微笑,用软糯娇憨的语气开始自言自语:
“人家这里有一个故事,想讲给卡尔先生听呢!”
“红堡的夏洛蒂大小姐在炮兵的轰炸之下,不幸受伤,大量失血,生命垂危。”
“您知道,血族在大量失血、身体虚弱的时候,会激发保命的原始本能,精神变得疯狂、会猎取人类的血液以补充自己的生命力。”
“像我这样的纯血贵族,现代已经很少见啦。控制不住自己时,会做出什么野蛮的行径,就更是很难预料的。”
“所以,克伦威尔为了防止我伤害友方的军官们,将我出其不意地打晕,让军医立刻施救。”
“但我醒来以后,生命力并没有得到补充,饥渴难耐之下,独自一人走出军官休息室,顺着嗅觉进入离自己最近的一间房。”
“恰好,那是被改装成病房的另一间军官休息室,正是卡尔先生的房间。”
“于是,人家欲壑难填,兽性大发,将本就负伤、毫无反抗之力的卡尔先生彻底吃抹干净,也就是可以理解的了呢~”
说着,爱莎拉轻舔了舔略微苍白的嘴唇,咽下口水,露出饥饿者望向美味,又求而不得的可怜神情。
张开小嘴,两只白净锐利的小虎牙忽然凸起,肚子里不争气地咕咕了两声。
这倒并非是完全装出来的,透支魔法力与透支生命力有相似之处。
因此,爱莎拉此时的确有大快朵颐的原始冲动,萦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不过放心啦,卡尔先生不是年轻可口的少男少女,味道肯定不太好啦,我会剩个人形,留给你的家人的。”
“根据帝国的法律,血族贵族在精神失控时袭击人类,按照精神病发作处理,可通过赔偿金钱的方式,免去追责。”
“更不用说,我父亲可是公爵,他的纨绔女儿袭击了区区平民,这样的事情恐怕法院都不会受理吧!”
配合着弥漫的血族威压,爱莎拉语气中的威慑已是毫无遮拦。
不是处死一名校级军官,而是误杀一位平民。
卡尔此时脸色变得极为苍白,他不知道爱莎拉是否会说到做到,心理的防线顷刻间一溃千里。
“我说,我全都交代……还请高抬贵手!你们在我口袋里找到的便签,是“西王”大人给我的命令……”
吱吖——
正当卡尔即将交代之时,审讯室的门又一次被打开了。
一名两鬓半白,面容刻满了沧桑的壮年人缓缓走了进来。
他的军装显得十分朴素,甚至显得老旧,却干净整洁,显然是用了多年。
全身上下最为醒目的,赫然是元帅的肩章。
基斯诺夫元帅带着满面慈祥的笑容,仿佛他并不是南方军区的总司令,只是一位慈祥的叔伯。
“爱莎拉,大几个月不见了,不晓得还记得老大伯我吗?真是女大多变,不仅生得越发的俊俏,而且还又多了几分你父亲的聪慧睿智……”
他走进前来,轻轻地抚摸爱莎拉的脑袋,慈祥地笑了笑。
爱莎拉见状,露出了可怜的神情,带着哭腔向元帅撒娇道:
“基斯诺夫伯伯!我能活着见到您,真是太好了……”
元帅点了点头,又说道:
“孩子,不要委屈。事情我都已经清楚了,你父亲近日出差,你却在军区驻地身陷险境,我不能不向他有个交代。”
说罢,他冷眼瞥向卡尔。
“孩子,不要意气用事,放心将他交给我吧。无论这叛徒背后站的是什么人,军事法庭这一关,他是死定了。就是沙皇陛下也救不了他!”
元帅命令左右上前,将负伤中的卡尔架出了审讯室。
侍从粗暴的动作触碰了卡尔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鲜血横流,却无济于事。
“谢谢基斯诺夫伯伯,我相信,父亲他也会感谢您的。”
爱莎拉目送卡尔被带走,却没有多说什么,反而有礼貌地感谢了元帅。
元帅点了点头,又对爱莎拉说道:
“事不宜迟,两日后开庭。我让维亚纳中尉随你回红堡,讨论具体事宜吧。之前你们有过接洽的经历,我想这是个好安排。”
说罢,他招呼华纳罗上前,向爱莎拉行礼。
“夏洛蒂小姐,不必再次介绍,在下华纳罗。一日不见,请容在下替元帅略尽职务,如有不周之处,还望海涵!”
随后,元帅带着侍从离开了房间。
看向眼前俊美高挑的高等精灵,爱莎拉真是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