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人的指点下,熊黑豹一顿操作猛如豹,结果证明了一个极其浅的道理——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尽管办法是别人想出来的,但这一点儿也没有影响熊黑豹一家的创收。
这晚创了他开篝火晚会以来的新高。
除掉必要的开支外,还剩下五块三。
这还不算完。
接连必几个晚上在场外高手的指点、助阵和亲自参与示范下,他净收入一天一个台阶,甚至接边两天工作到了天明。
北街的仇家杜家兴也拄着拐杖到现场看了半晚上,第二天他儿子杜红刚和几个侄儿也过来“助兴”。
这下把熊黑豹给吓得不轻,他甚至对他大儿子说一旦他们闹事就马上跑去通知他大伯过来。
不过事情好像并没有他想象的那样坏。杜家兄弟和其他的人一样交钱排号练车,结束之后什么也没说直接回家。
“特么的真让老子失望,我以为还要再搞点儿事儿呢,结果这么就结束了,害老子白白担心!看来这两天太过于紧张了,回今天下午得放松一下子。”
熊黑豹在心里把杜家问候了个遍,便不再操这心。
话说熊黑虎在家苦苦等待,不见讨厌的弟弟把自己心爱的运输工具回来,又像他弟弟问候杜家那样把他这个不争气的弟弟给问候了遍,只是很小心地绕开了一些关键的人物。
但毕竟是亲兄弟,问候着就又摩擦上了,唉,这个不争气的活宝啊,非得抛着露面地丢人,真不让人省心。
喝了一杯开水还不见送车过来,这才气愤地来到了练车场。
正好最后一个练习完。
“来了哥,给你,先吸支烟。”熊黑豹马上满脸堆笑的迎了上去,顺手掏出一支大前门递上去。
对于这个霸道的哥哥,熊黑豹从心里有点发怵,从小到大什么都比他强,学习比他好,比他能打,媳妇也比他媳妇漂亮,这些忍忍也就过去了。
可是挨千刀的,为什么他说话就比我流畅呢?为什么他的儿子就没有传承祖上的光荣传统呢?
有时他甚至在想他们是不是亲兄弟呢!
当然了,这个问题他是从不敢拿到面儿上来说的。
看这个一向不如自己的弟弟突然掏出了大前门,熊黑虎心里发了一下愣。伸手掏火柴时摸了摸自己的秋叶儿,差一点忘了要干什么。
好在这个弟弟还是比较有眼色,马上用自己的火柴给哥哥点上。
“豹啊,这一晚上折腾了几毛?”虽然有点儿不甘心,但也要刨一根究一下底,我就不信了能比我辛苦跑一天挣得多。
其实一晚上练到现在已经很说明问题了,但他也要求个心安。
“看哥你说得,我这也就挣个小钱儿,烘托一下氛围,没挣到什么钱的。”
小样儿,这是商业机密,怎么熊告诉你?
真要是让你知道了,还不定怎么样呢?
“噢,这大前门也吸上了,说话也不卡顿,气儿也顺了,就不能给哥说个实话?”熊黑虎还是不死心。
“看你说得,你是我哥,我几斤几两你还不知道么?这个天也不早了,你赶快出去吧,去晚了,果行里可就没有好水果了。”熊黑豹心虚地催促着,恨不得一脚把这个哥哥送到千里之外。
只是到现在,他还是没有把握打得过他。
这时熊江华实在看不惯他大伯的盛气凌人,心里冷笑一声走上前来。
“也没多少,净钱儿不到八块。我们当然没法跟大伯比,有了好门路记得给你侄儿说一声,让侄儿跟着您老沾沾福气。
呵呵!”
他这话还没落,熊黑豹的心就沉到了燕水河底。
同时把心沉到燕水河底的还有一向高高在上的熊黑虎。
这一道电闪雷鸣让他们老兄弟俩同时愣在了原地。
当熊黑虎用颤抖的双手推着自行车走出大场后,熊黑豹第一时间转身一脚狠狠地跺在了大儿子熊江华的肚子上。
“你、你、你他、他、特么的败家玩意儿,今天歇一天,明天给、给、给老子滚回去上班!”熊黑豹两手猛地插在自己的头发里狠狠地拽自己的头发,同时嘴里小声地嘟哝着,“特么的在外面见世面儿都见傻了吧,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没脑子的货?败家啊,败家啊……”
老子辛辛苦苦地装孙子为了什么,甚至苦苦地哀求人家燕南飞暂时不要在村里卖车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我们做个独门生意,在这暴风雨来临这前狠狠地赚一笔?你倒好,一句话把把老子一世辛苦给葬送了。
熊江斌走到这个哥哥的身边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到老爹面前,硬拉起浑身已经软得站不起来的老爹向家走去。
“事已至此也没有办法,该来的躲也躲不掉。走吧。”熊黑豹老婆一手提着暖瓶,一手掐着碗,说完这句话停也没停。
“谁、谁、谁特、特么的能、能——给我一个完、美的解释!”熊江华突然发现一向说话流畅的自己居然开始磕巴了,并且这下磕得超过了他弟弟、超过了他老爹,甚至超过了传说中那个磕中之王——没有见过面儿的爷爷!
真他么的磕出了个空前绝后,磕出了与世无争,磕出了江华求败。
也许早一点磕的话一切还可挽回,最少老爹有时间可以把他的话儿给拦下。
唉,历史不能重来。
熊黑虎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家的。
很多事情的变化超过了他的认知,特别是被他一直在心里看不上的弟弟用活生生的现实给他上了一课,让他心里翻江倒海一般。
他曾为了躲避别人的嘲笑从没到东大场去看一眼,甚至严格要求他的两个儿子也绝不许到那儿去。
而现在他看到了什么?
一时间他教诲人家的每句话就像一条条带着锯齿的鞭子一样抽在他那颗一向像白天鹅般高傲的心上。
他现在终于认识到他这个个头比他高的弟弟的腿同样比他长,已经毫不留情地把他给抛在了后面,眼看就要绝尘而去。
不过好在现在认识到这个问题还不算晚。
问题是自己要怎么做才能做得更好呢?
老婆并没有看出来他的异样,只想可能是由于昨晚两口子折腾太久太过分的后遗症吧。
都老夫老妻了,还这么不好意思呢!这样想着自己的脸居然不由自主地红了。
她帮虎子把竹篓和水壶放在车上绑好,送老公出了门。
话说熊黑豹已然意识到危机正在逐步靠近,回到家早饭也不吃,觉也睡不好。
好不容易到了中午,他起了床,狠狠地扫了一眼给他的“败家子”熊江华一眼,破天荒地抽了三支香给门神点上,又跪下工工整整地磕了三个响头,口中念念有词。
然后起身看了一眼院子,终于眼睛一亮,快步走到家里的鸡罩边,狠狠地咬了咬牙,毅然拉开门走了进去。
说是鸡罩,但不知为什么却留不住鸡,一拨又一拔的鸡喂不了几天就一命呜呼,让本要吃鸡蛋的熊黑豹愿望成空。
但这只老公鸭却顽强地活了下来。这真是个奇迹!
有时候他甚至是怀疑是这只该死的鸭子给他鸡下了毒——如果它知道地地维放在哪里的话。
熊黑豹伸手抓住鸭脖子回手一个对折,那只无辜的大公鸭两脚蹬了几下就一命呜呼了。
他鸡罩都没出,就地拨起毛来。
但那鸭毛好像跟他作对一样,每一根都拔不彻底。
真特么的郁闷至极,连只死鸭子都欺侮老子。熊黑豹狠狠地想。
这时他老婆过来看着一脸发狠的熊黑豹长长地叹了口气,想想他这段时间也够辛苦了,要是平常他这番作为的话可能两人都要打一架了。
但今天例外。
她过来从老公手里接过那只鸭放在洗脸盆内,再把刚刚煮过面条的面汤倒进去,手抓着鸭腿转了几个圈儿,趁热拔起毛来。
说来奇怪,这次居然一毛不剩,干干净净。
熊江斌这时已经搬过来切菜板和刀,熊江华也找了个脏盆子准备装鸭内脏。
熊黑豹老婆麻利地开膛取了内脏,刚要剁鸭,熊黑豹伸手把鸭子夺了过来到清水盆里洗了个干净,找了张干净的黑色油纸包好。
“把这内脏处理一下,一会儿我回来喝点儿酒。什么玩意儿!”说着气愤地摔门而去。
这下娘儿仨愣在了当地,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
喝酒不炖鸭子却要用内脏?
坏了,他脑子出问题了。
熊黑豹老婆点了一下眼,熊江斌马上跟着出了门,远远地看着他老爸。
熊黑豹并没有发现后面多了条尾巴,一路走过来直接要到燕冲家。
只是刚要进门时才发现燕冲就坐在门前的灌渠上,犹豫了一下直接过去了。
“那个小——叔,我家亲戚昨天送了两只鸭过来,我留了一只。这只给你的。”
燕冲望着远处的燕水河,以及老爹留给他的“江山”,头也没回,更没有接话。
他不说话,熊黑豹就不敢说话,关键是不知道说什么。
为了赚更多的钱,他熊黑豹恬着脸给燕南飞协商先不要把车卖给本村人,甚至隔壁几个村,人家燕冲又是三番五次地给他出主意想办法,结果这生意极有可能很快就要砸在自己手里。
唉,真不知如何开口。
狠了狠心,他和燕冲并肩坐了下来。
“那个,燕冲,我哥知道了这事儿,可能跟你说地那样,要麻烦了。”终于,他开了口。
燕冲转头看了他一眼,又看着自己的江山。
他不吭声,熊黑豹就心里堵得慌。
“可不吗?你还有些愿没还吧?”燕冲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是,是,是,就差最后一件事儿了,不过也快了。给我两天时间,我保证办得真真儿的!”熊黑豹也顾不上磕巴了,马上许诺道。
燕冲转脸过来,熊黑豹连忙陪了个笑脸,笑得比哭得还难受。
“心诚则灵。这样吧,我就帮你一次。如果心不诚,你家的门神出救不了你。”
燕冲又叽哩呱啦说了一通,熊黑豹又开始的他神奇的川剧换脸表演,完了还狠狠地盯了一眼隔壁熊家盛的大破闸栏门一眼。
而这一眼,恰也发现了躲在远处的儿子。
当他回到家的时候,他发现老婆坐在桌子的正中间,两个儿子笔直地站在两边,目光不善地盯着他。
这特么的还要来个三堂会审咋的?
他从边上拉了一把凳子坐在老婆的对面,看看这娘儿仨给他唱得是那出。
老子川剧都手到擒来,你还能整个京剧来?怕你个球!
“鸭子给燕家了?”老婆首先发问。
“是。”没有一丝犹豫,也没有一丝感情。
“他们燕家一个独门小户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让你家都不顾?你个没良心的是不是和……”
“闭上你的臭鸭嘴!”熊黑豹一巴掌拍在桌上,“还独门小户,我给你们说,听好了。今天这话儿绝对不能说出去。”
熊黑豹整理了一下思路,这才接着说:“人家老燕家可不像你眼中的独门小户。简单说吧,咱们庄上最富的人家是谁?熊才?能大略?还是他杜家或金家?我告诉你,是你们眼中的独门小户!如果他燕南飞乐意,他可以买下咱们村上半条街你们信不信?别看他们都是人五人六的,我告诉你,将来的世界就是钱的世界,没有钱,你啥也不是!”
熊黑豹又再次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不错,你也看到了,我特么的黄土都快埋半截的人了,被人家一小孩子耍得团团转!你们以为我愿意吗?我还真得告诉你,老子非常愿意!如果以后要想多赚点钱,就特么的给我闭上你们那臭鸭嘴,跟在人家燕家后面跑。他燕家漏口汤就够我们全家吃个饱了。如果他燕家真得开口,我他么的当狗都愿意!”
他的这番高论把这三堂会审的主政官给震得外焦里嫩,不明所以,好长时间都消化不了。
这世道真得要变了?
“还有你们两个小兔崽子,以后见了面要先答话,任何情况下都不许与他们燕家发生不愉快。特别是你,有谁要是不长眼找燕冲的麻烦,你第一冲上去给我揍他。快,给老子把酒拿过来。”
“不用这么夸张吧?”熊江斌想起了上次一堆人围着燕冲打的场面。
熊黑豹脸一黑瞪了他一眼,熊江斌一颤,马上跑着去拿酒了。
这边熊黑豹全力的准备着迎接即将到来的暴风雨,那边的熊黑虎也没闲着。
今天熊黑虎的运气背到了极点。
早上出门的时候怎么也集中不了思想,不过还好,终于到了水果行里,但剩下的水果明显不是特别好。
但既来之则安之,总不能有生意不做吧!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批上水果装了篓子,开始了走街窜村的售卖。
一切还算顺利。
当卖完之后手里握着一卷儿皱巴巴的毛票时,他开始在无限惆怅的海洋里畅游。
剥去成本,只剩不到四元的辛苦费!
要是不知道弟弟的收入的情况下也算是高工资了。不过今天的熊黑豹怎么看这些个票子上都写满了耻辱两个字。
我就不信了,我占尽了天时地利,偏偏就连他熊黑豹的一半都不到!
问题到底出在了哪?
终究百思不得其解,算了,回去再想办法吧。
他骑着车一路走来倒也没问题,只是到了上次熊黑豹摔跤的那个沟边时,由于走神没看到路中间的一块半大不小的鹅卵石,前轮一下子就碾了上去,并且一下子滑了下去。
短暂的失衡让思想不集中的熊黑虎反应不及一下子摔下了熊黑豹那天晚上摔下的沟里。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但历史不会简单的重复,总会在发展的过程中不断地加入新的元素。
熊黑虎的历史加入的新的元素就是他刚摔到沟底,那自行车也跟着摔了下来,他连忙起身一把抓住了车子,毕竟年轻力大,总算是制止了一场更大的悲剧。
这个想法刚刚划过他的脑海,车后支架上的篓子由于巨大的惯性一下子挣脱了开来,向着他的头顶砸过来。他忙偏了一下头,但架在两个篓子中间木质横梁的一头却准确无误地击中了他的嘴。
他顿觉两眼一花,嘴边麻木,一股热烫的液体沿着嘴角流了出来。
张嘴吐了一口,两颗洁白的大门牙光荣地下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