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联产承包制的进一步落实,我们农民的日子将会一天天地好起来,我们也会逐渐的像城里人那样骑自行车、看见视,甚至在不久的将来,我们每家每户地都会按上电话,盖起小楼,啊,这就是我们所说的社会主义现代化。乡里的王书记说了,随着我生活条件的改善,我们的精神世界也要想应地丰富起来。”
熊大略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所人的人,颇有巡视江山的那种豪迈。
看到大家都在竖着耳朵,他满意的一笑。
“这个,这个豹子,我们都认识,是吧。也算是我们庄上的名人了吧。”
废话,当然是名人了,是磕巴的名人!
他毫不犹豫地继承了家族的磕磕不息并发扬光大,还自主研发了单磕、双磕、三连磕等绝活儿,并把这种优良的基因毫不犹豫地传给了他的接班人。
不过最近更出名了!
昨天别人打他,今天他打别人!
就那一幅不动脑子的熊样。
还真没有辱没他的姓。
“前天他也找过我,就这个乡村自行车比赛的具体事宜给我作了粗略的汇报,不过呢,对于这个还不是太成熟的方案我没有表态。”
这时他目光再次扫过熊黑豹,见他脸上黑紫黑紫的,下眼皮还一颤一颤的。
大叔,我是请你来给我壮声势的,不是要你来拆台的!
“今天我就这个方案通过电话给镇里的方书记作了详细汇报,方书记呢,对这种新生事物表示大力的支持,原话儿是让我们放手去搞,去尝试,还要求以它为发展的契机来推动我们农村的精神文明建设。豹子啊,你要尽快拿出详细的方案来,包括比赛的流程啊、裁判啊、奖品落实啊等等。还要想办法提高我们的参赛选手的质量。最生要的是要让自行车成为一众大家都喜爱的活动和交通方式。”
他顿了一顿,习惯地向前伸了一下手,却发现没有摸到他熟悉的水杯。
没有水杯就没有气势,也就容易缺乏灵感。算了,结束吧。
“最后我再给你小子通一下气儿,到时方书记还有可能亲自过来,说不得还带着县广播台的记者们。到时整不好了小心我弄死你。”
小样儿,拿我开涮,我答应你,可你也不是那么轻松的,余下的事儿你自己看着搞吧。反正我没说支持你,也没说不支持,成了,是我的政绩;不成,看你们还去找方书记去求证去?
熊大略一改平时的那种亲民风格,一大套高端大气的政策理论下来,搞得这帮人一愣一愣的。直到他离去,下面的人才慢慢地反应过来——他讲完了?
他讲得啥?
不清楚!
这龟儿子讲得太高深了,才从清化回来还是从北大回来?
但有一点儿大家都明白,这事儿镇里也知道了,敢情是真的?
“这是啥意思?听这话儿好像我特么的连退路也没有了呗!我只想在村里折腾一下赚个小钱儿,你一下子把我给整镇里了。开什么玩笑?昨天晚上我才有了这么个主意,难道在这之前我就给你汇报了?是梦里的吧?我也没有做这样的梦啊!唉,事儿到这儿,整吧。是啊,是时候逼自己一把了。”
“老少爷们,也别在这里待着了,赶快回家吃饭,我还得去宣传呢。一会儿大家吃过饭到我家东面的大晾台去,咱们就在那儿练车,时间宝贵啊!”熊黑豹吼了一嗓子,连忙骑上自行车向西走了。
“看来是真的了,镇里都支持。回家吃饭去,我昨天排得号还没用上呢!”有人说了一句转身走了。
“开什么玩笑,这天都黑了还怎么学?这是骗我们的吧!”有人提出了疑问。
“听说熊黑豹夜里骑车掉沟里了,不知是真是假?”路人乙再次发言。
“骂人不揭短,你这样可不好。既然他这样说,估计就有他的方案。他不是说了么,在场子里,又不是在沟边。就当看热闹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赶快吃饭排号去。”
于是大家一哄而散。
毕竟在这些个寂静的农村也没啥可娱乐的,就当看免费的电影了。
今夜无人入眠。
当大家到村东头的大场时,大场子上已经很不少人了。
这个大场还是没散生产队时造出来的,面积挺大,就是在地面上摊上由石灰、沙子和石子拌在一起的三合土,再用大石磙一遍又一遍的碾压,做成很平整的平台。经过这样处理后这个场子防水性能非常好。
到夏忙秋收时,把全村的麦子和玉米统一收到大场子上进行统一的管理。
各生产小队都在大场子上有自己区域。
不过随着联产承包后,各家各户都把粮食直接拉自己家里去了,这场子就空了出来,只有少数家里没地方的人还会来用。
它最大的用处也就村里偶尔开全村村民大会时作为一个临时会所用。
今天它倒是派上了用场。
看来这个大场子专门为他熊黑豹而留下的。
大场子的四个角上燃起了四堆非常大的篝火,红色的火焰映红了半边天,反正农村最不缺就是柴火。
场子中间也有一大堆火,旁边还放着一张破旧的桌子。熊黑豹的二儿子熊江斌正坐在小桌前,对围绕在他周围的人解说着什么。
这时熊黑豹骑着自行车载着他老婆进入了场中,一下子如在水面上抛了一块石头一样,围绕着熊江斌的一群人一下子把他们两口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我们昨天都排好号了,今天为什么还要重排?”王富贵儿开响了第一炮。
“昨天是人家姓杜的第一号,人家还没意见呢,你闹个什么事儿?”
熊黑豹虽然说话有点卡,但他老婆却是牙尖嘴利,一口气顶了回去,小样儿,就你聪明。昨天就数他跳得高,现在怎么样,还不是乖乖地躺在床上看月亮。
“再重新排号我们也就认了,这现在怎么就变成了买号了呢?”栓子媳妇儿也跟着吵了起来。
“让让,我慢慢给你说啊。”熊黑豹把车支好,转身从老婆手里接过两个大火把,然后把上面的油布摘掉,顿时一股浓重的煤油味弥漫开来。
“这两个火把不算钱,但这火把上的煤油可是要掏钱买的吧?这车呢,大家也都知道,属于那个什么奢侈品,是吧,也是我掏钱买的吧。但是,什么呢,你们将来得了资金谁会给我?还不是装你自己兜里!你骑我的车,点我的火把,完了你自己拿资金,这是整套的空手套白熊啊!你们自己拍拍你心窝,你确定你的良心不够痛?”
这一套演说虽然没有村支书熊大略那般高大上,但也是一气哈成,流畅无比。
这时大家才惊奇地发现他们眼中一向粗笨直肠子的熊黑豹居然真的开挂了,这嘴也不磕巴了,说话也条理了,关键的是还真是那个理儿!
就说那煤油吧,还真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要说真把自己到手十元钱给他,那是不可能的事儿!
这样想想,基本心理也就平衡了许多。
“再者说了,这车还得维护吧,什么东西也有坏的时候不是?这也都是费用啊。还有将来的组织经费、奖品配置哪里不需要钱啊!别说那么多了,我给你们算一笔最简单的账吧,你在这里练一把三圈儿才一角钱,连半盒邙山都买不了。而你的一等奖就是十块,这得番多少倍,我笨,不会算账,谁给算算!”
这也是明账,大家上下嘴唇一抖就出来了。
“你说得也有理,但这也太贵了吧,三圈儿就一角,一晚上练两次六圈儿就是一盒邙山。”金田义的大儿子金浩说道。
熊黑豹看了这个后生一眼,这小家伙还不错,上道儿。
“既然大侄子说出来了,你倒说给叔说说多少合适?”
金田义在村里很有威望,这孩子为人也平和,在年轻一代中也有一定的影响,他说出的话,肯定也代表着年轻人的意思,最关键地是能够忽悠一大批年轻人。
“叔,我个人提个建议啊,不一定合适。折半,也就是一角两次六圈儿,这样也好算账,两次按两轮儿,别让人其他的等太久,你看怎么样。”金浩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建议。
“你这孩子这不是让你叔为难吗?咱不一毛吧,最少也得七分吧。毕你竟叔做这一大滩子也不容易啊!”豹子还没说话呢,他老婆已经接上了茬儿,“七分,不能再少了,你要让你叔一家吃屁喝风啊!”
边上一堆人一听这老年们口吻都快疯了,当然了,现在这村上就这一辆能练。人家老燕家确实还有一辆,但那辆大家都知道是派出所的牛刚定好了的。
况且人家那是新车,能让你们随便骑吗!
“不行,最多五分,最多五分!多一分都不行!来,我两次六圈儿!”众人一面高声反对着,一面一下子涌到了熊江斌面前买号儿。
有些人还在犹豫呢,一看人家已经在抢号了,不由得也慌了,纷纷朝前挤去,倒是把熊黑豹两口子给挤到了一边。
“喂,不带有你们这样的。强盗转得你们,哎呀,我的屁股!”熊黑豹老婆被挤到了一边,一下子没站稳摔了个屁股敦儿,大叫了起来。
大家一听见她在叫反而心里乐开了花,往前挤得更起劲儿了。车还得抓紧练,过了这村儿就没这店儿了。
虽然晚上不比白天,但这车明天的话熊黑虎还在骑着去卖水果,没有时间的。
熊黑豹连忙把车推到一边放好,转身过来把媳妇扶到一边。
看着大家蜂涌地排号,熊家媳妇儿用手轻轻地抚了抚前胸,没想到这着还真管用。
其实他们两口子心里的报价是每次三分,实在不行两分也可以,毕竟车在那儿闲着一分钱也没有。
经过一番的争执,大家都排好了号。熊江斌简单地清点了一下,今天晚上居然排到了三十三号!
三块三啊!
就这么一夜!
以前全家一个月都赚不了这么多!这简直特么的不要太爽好不好!
而熊黑豹两口子则相互搀扶着在场边像模像样地大声地唉着声、叹着气,特别那那老年们,时不是喊两声疼,再骂熊黑豹没本事。
而熊黑豹则是低着头,脸也不敢抬,甚至有时还有突然用双手抱住脑袋来逃避来自老婆的打击。
其实两人都是强忍着要高兴得憋出内伤的冲动。
看你那一事无成的熊样!
这是熊家媳妇当众骂熊黑豹的经典语录。
但就这么一个熊样的人,却把全村的人给算计了。
尽管边上看得人比练的人还多,但熊家认为他们迟早也要把钱给掏出来。
于是这个寂静了太久的村庄,第一次出现喧嚣的篝火晚会。
谁说小人物不能布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