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阿双？”
叶苓抬着酒杯，似笑非笑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不过十六七岁的人，形容瘦削，两颊微陷以致颧骨突出，倒是常笑，笑时脸颊酒窝明显，眸眼光亮精明。衣衫褴褛，及肩短发用布带随意高束，整个人看起来极易相处。
少年闻言，搓着手朝她一笑，眉眼略显青涩。
“小人就是阿双，不知公子有何吩咐？”
“你是百晓生的弟子？”
叶苓将酒杯放下，言语方落，那少年面色一变，眼中闪过一丝灵光，慢慢直起身子，笑着看向她。
“公子有求？”他动作温吞的叶苓对面坐下，双臂撑在桌上，指尖轻轻敲打着，嘴角的酒窝越加的深了些。
叶苓无言，扶了扶鬓角，抬头同样笑着望他。
阿双神色颇异的看她一眼，“人人都说我是江湖骗子，你却信了，就不怕我真如她们所说？”
“那就可惜了。”叶苓轻叹，“我还想着若你真是百晓生弟子，应当得你师傅真传，若你能予我想要，便千两相赠，当真可惜。”
“我如何能信你？”阿双微眯着眼，打量起眼前这人。
“你若不信就算了。”叶苓轻飘飘的看他一眼，便低头喝着手里的酒杯，呐呐而语，“也是，若说是那百晓生弟子，想来都是要被人笑话的。”
“你说什么？”阿双面上含笑，眉眼却意味深长了些，叶苓抬头，抿了抿唇，无言。
“我真是百晓生弟子。”阿双忽而朗声开口，吓了叶苓一跳，周围有人闻言，嗤笑出声，方才对叶苓横眉竖眼的姑娘也是冷笑起来，言语讥讽。
“江湖百晓生谁人不知，也不知哪来的底气，在此大放厥词，简直不知羞耻！”
众人哄笑，有人跟言附和，“也不一定哩，这小子已经在此说了半月，想必真是人家百晓生弟子罢。”
“你这就说得不对了，那百晓生来去无踪，江湖里鲜有人见到过，除非把人找出来当面对证。”
有人朝阿双笑言，“小子，你若真是百晓生弟子，也该知道他在哪，何不将人叫过来以堵悠悠众口呢？”
“不可。”少年倒是镇定，朝着问他的人微微一笑，一声轻叹，“大家方才不也说了吗？我师傅来去无踪，就算是我这个弟子，也鲜少见到，您这不是为难小子我吗？”
那人被他堵得无颜，便冷哼道：“既无证据，还敢说自己是百晓生弟子，你也不怕笑话，那位公子，可不要被小人骗了。”后一句话是对着叶苓说的。
阿双却是腼腆一笑，道了声“过奖”，也没再管别人如何笑话，回头看向叶苓。
“你觉得我说的是真是假？”他笑得放肆，往前微微倾身，眸眼中光亮分明，看着叶苓若有所思的模样。
“姑娘？”
“……”叶苓手一顿，险些将被杯子朝他砸去，后者朝她龇牙咧嘴的笑着，嘴角的酒窝显得少年越发无辜。
“何以见得？”叶苓放下杯子，被人识破身份在她意料之外，她虽没有所谓的人皮面具，但换容之术却是不赖，除非熟识之人，否则无人能认出，他们二人方才见面，他如何识出自己身份？
“姑娘莫急。”阿双倾身向前，低着头，笑得眉眼弯弯，“你的换面术虽高，却仍有不足之处。”
“比如？”
“世间万物自有规律可循。”少年神色有些漫不经心，“虽可男扮女装，或女扮男装，但男女间到底还是有个别异处，比如。”他看着叶苓纤细指尖，“比如一般男子手掌宽大，女子纤细。当然，也有些相反。”
“但姑娘方才伸手扶髻，举止为女子所有，且姑娘虽极力掩饰声音，但细听的话，还是能听出较寻常男子有所不同。更何况你举杯喝酒之时，只是微抿，动作揉婉，腕骨纤细，面上却是二三十岁男子模样，如何不令人起疑？”
“……”叶苓真没想到自己竟然有这么多破绽，想当初她一气之下出走时，可是连谢三爷也给糊弄过了的。
当然，叶苓或许不知，当一个人真正心乱时，大多时候是观察不到这么仔细的。
微微定神，叶苓神色不动的看着对面嬉笑的少年，后者见她气定神闲的模样，心下叹一声此人临危不惧的定力，面上却是一笑，朝着叶苓挤眉弄眼。
“怎么样，你可信了我是百晓生弟子？”
“我若说不信，你会如何？”叶苓笑，“你确实观察细微，但这并不足以说明你是他的弟子。”
“你如何才信？”阿双也不恼，耐心询问。叶苓看了他一会儿，低头转着手里的杯子。
“听闻百晓生知古往今来江湖中所有事，你既是他弟子，想必应该也知晓一些吧。”叶苓抬头看他，“你若能说出我感兴趣的隐秘，我便信了。”
“公子倒是不亏。”阿双似笑非笑，“我又凭什么要对你知无不尽？”
“嗯？”叶苓挑眉，“明明是你自己说是百晓生弟子，而我不信是我的事，你若要强迫我信，那就不对了。”叶苓乐呵呵的笑着，“本来我想着，若能得自己想要的东西，哪怕以千两相赠也是不可，你既如此说，恕我不送客了。”
“等一下。”阿双面上迟疑，似乎纠结了会儿，叶苓只笑着，无言望他。
“你想知道什么？”少年咬咬牙，有些不情愿的开口，叶苓挑眉一笑，暗道鱼儿上钩了。
“那得看你说的是什么了。”叶苓懒怠的撑着脸看他，阿双微皱着眉，青涩的面上有些不满，“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叶苓挑眉。“将你知道的隐秘说出来，看我是否感兴趣，如若感兴趣，便相信你的话，不仅信你是百晓生弟子，还会以千两相赠。”
“那我岂不是更亏了？”阿双反问，心里嗤笑，“如若你不感兴趣，那我不仅还是骗子，千两不得，且平白无故告诉你那么多江湖隐秘，岂不是亏得一塌糊涂？”
“你既如此想，我也无话可说。”叶苓笑言，尔后不再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