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识他吗?”
衰败的寺庙里,阿意紧紧的盯着阳康道人,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他是多么想去给自己的爷爷买点药和吃的,哪怕是一杯热水也行。
可阿意明白,现在的一切都不过是幻境而已,就算不是幻境,在这个年代的退烧药也是相当难得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王康的声音再一次让阿意回过了神。
“我自然知道他是谁。”阿意叹了口气,“我也清楚我是谁,我该怎么做!”
“哦?”王康从阿意的身后走了过来,转头看着阿意露出了些许的疑惑,“那你倒是说说,你是谁,你该怎么做?”
阿意顺手从兜里掏出了根烟,点着以后猛抽了一口后,这才缓缓的说道:“我特娘的是阴阳先生,我还能怎么做,保持本心呗!至于你想给我看的,只不过是我一直以来的困惑而已。你并不是真正的太爷爷,你只是我的心魔罢了。确实,上天不公,好人没好报,坏人活长久,用因果的话来说,还特娘的得等到下辈子,不过,也没有办法。我们维护住别人的命运,让他们一生在一个没有妖邪的世界里活着,这就是我们的使命。可如果在这途中不小心更改了自己的命运,那也没有办法,这都是命运这老王八蛋设计好的,反正他们欠我们的,下辈子也一样得还。”
王康听完了这话,脸上红一阵紫一阵的,到了最后,王康冷下了脸:“你还是没有看懂,你根本就不了解我们的职责。”
“随你怎么说。”阿意踩灭了烟头,“这玩应就是这么回事,有些时候,你没看透的结果要远比你看透了的结果要好很多,那既然这样,我们还为什么要去看透呢?也许是怪我出生在和平年代,再也许是因为我年纪小吃的盐还不够多。可爷爷一辈子过来,最后坚持的不也跟我差不多么,这就足以说明我走的路没有错。所以啊,我也没时间跟你墨迹了,要不然等会出去了老黑指不定啥样了呢,他可没我这觉悟,这幻术对他来说可是灾难级别的。”
其实,能说出这些话,说明阿意已经看懂了自己的道心,但阿意并不因为这个而感到快乐,因为这幻术里经历的这些,都是他祖上真实经历过的,无论是被拉上游行的王康,还是破庙里发烧的爷爷,肯定都是真事。
所以他看破了这一层心魔的同时又会产生另一个问题继续困扰着他,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至少也得等到他回到现实以后再说。
“哼。”王康听完了阿意的话冷哼了一声,“既然你这么执迷不悟,那你也别想就这么出去了,留在这里陪我们吧。”
阿意无奈一笑:“也真不知道到底是谁执迷不悟,作为一个心魔,你也是够可以了,啥也别说了,动手吧。”
话刚说完,阿意就觉得身后一阵凉风吹来,于是阿意连忙侧身躲避。
果然,一把明晃晃的大刀从自己刚才的肩膀处砍下,砍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不用猜也知道,这是刚才还躺在枯草堆上装病的假阳康干的好事。
“你们还真是说动手就动手啊。”阿意脸色一变,换上了一脸的冰冷,“正好我也不喜欢墨迹。”
王康没有说话,双手一抬,便从空中握住了两把刀,透着寒光朝着阿意的脑门劈了过来。
阿意心里有数,由于这些幻境的东西都是根据自己对以往的记忆来编造的,所以王意基本上也不会什么招数,那也就只能跟自己肉搏战了,可阿意的体格瘦弱,要想在肉搏战中拉开优势破开幻境,唯一的办法就是一击致命。
想到了这,阿意没有闪身躲避,而是掐诀催动起了十二路破煞决中最猛的一决——诛邪孽槃开字决,对着眼前的王康就轰了过去。
阿意的速度极快,在王康刀还没有落下之前先贯穿了他的身体,与此同时,背后又是一阵寒意传来,阿意不敢松懈,几乎是同一时间,他的另一只手掏出符咒,向着身后阳康甩了过去,嘴中忙念道:“急急如律令!”
阴气形成的幻境内,阿意的破煞决格外的刚猛,所以这两下的伤害也非常乐观,仅仅一瞬间,战局已经结束。
周围的景色再次变换,阿意终于回到了平房里,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屋子里依旧破破烂烂,几条流浪狗的尸体随处可见,只不过,那双格鬼煞和黑狼的身影却早已经不见了。
可就在他刚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他突然发现我正四仰八叉的躺在旁边,脸色惨白,几乎没有了呼吸。
再一看,我的魂魄正从我的身体里往外飘,已经与我的肉身藕断丝连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飘出来。
这可让阿意吓了一跳,他忙打开背包抽出符咒拍在我的脑门上,告诉了我破开幻术的方法,然后又在我魂魄的上空催动符咒,想在不伤害我魂魄的情况下,把我的魂魄逼回身体里。再到后来,我也就全知道了。
阿意喝光了杯中的酒,跟我讲述完了他遭遇的全过程,我也终于明白了他在烦恼什么,肯定是因为王家。
阿意揉了揉太阳穴对着我说道:“王家的事过去了这么多年了,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之前我的道心因王家而动摇,那是我修行不够。可自从在这幻术里经历了这些以后,我才真正的想通了,我们阴阳先生救人,有的时候也会害了自己,这并不是我们的错,而是命。说起命运这玩应,还真特娘的操蛋,明明是做好事,却老是得不到好结果。积善因造善果,什么事都得留到下辈子,唉,那你说,咱们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非得这辈子当阴阳先生呢?”
我知道他这话是自言自语,可还是回答了他:“也不全是造孽吧。你想啊,普通人一世轮回到头来呢?不还是得入六道沉沦苦海,可阴阳先生呢?不说别人,就说王家的长老们,他们死后怎么样了?别的我也不知道,但破煞类会黑符的长老死后肯定都去地狱服刑了。说是给人免费当劳动力打工,更不如说是脱离众生免受轮回之苦三百年,这还不算好事吗?阴阳先生可能生前苦一点,这都是命,很正常,但死后待遇好啊,这就相当于你交五险,等你死了肯定比那些没交五险的要强啊,你说对不。”
阿意眼神一亮,点着头认同了我的说法。
我也挺开心的,因为我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我也能开通阿意,当真是我进步了,于是我忙问道:“你今晚愁眉苦脸的就为了这一个问题?”
阿意摇了摇头:“不全是,我还有一个问题是在幻境里感受到的,你看我们王家,多少年来恪守本分,救人救灾,结果还落得了个灭门的下场。这算怎么回事呢?就算是命,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这是为啥呢?你说咱俩现在也算是个先生了,咱俩以后会不会也没有好下场?”
这个问题我就解释不明白了,死后的事怎样我不知道,但生前的王家可确实从来没害过人。
现在想想,当初被灭了门确实挺惨的,就算阿意没有经历过,但也无法改变这是存在着的事实,难道上天真的不允许阴阳先生有好下场?或者说,上天注定了不让阴阳先生在世上立足?
夜空渐渐亮起,天边的尽头泛起了鱼肚白,这漫长的一晚上终于熬了过来,我和阿意也就这样喝了一个晚上。
这酒越喝越少,话却越聊越多。
就算我俩再怎么努力,我俩也不过是两个二十刚出头的孩子,对于世界上很多的问题,也并没有办法一一解答,到了最后,我俩都喝多了。
我拿出手机寻思看一眼时间,结果一开手机给我还吓一跳,二十多个未接来电再加上十几条短信,全是肖依晗给我发过来的。
最近的一个未接来电显示在五点十分,而现在的时间才五点十几分,看来这丫头也一晚上没睡。
顿时一种愧疚感由心而生,昨天叫她回去以后就忘了给她报平安了,而我的手机也早在给阿意打完电话发完位置以后就按了静音,毕竟当时要拖住那条疯狗,我怕突然来个电话乱了我心神,再一不小心让这黑狗咬一口犯不上,可我没想到,这一个小动作,竟然让肖依晗也跟着一晚上没睡好觉。
唉,说起我跟肖依晗的感情也真是奇妙的很,从第一次见面听她唱歌时我对她的一见钟情,到现在认识了快一年来的朝夕相处,想来她对我应该也早就有好感了,要不然也不能才相恋第一天就为我担心的睡不着觉。
爱情这玩应……真特娘的太不是东西了。
想到了这,我给肖依晗拨了回去,电话刚响了一声就被接通了,紧接着,肖依晗那略微疲惫又十分惊喜的声音传了过来:“喂,小黑?你怎么样了?还有事吗?”
听到了她的话,我的心里不由自主的暖和了起来,顿时准备好的千言万语也说不出来了:“那个啥……我……我没事了,抱歉啊,我昨天给阿意打完电话就开静音了,我……抱歉……”
“没事就好!”肖依晗那边喜极而泣的声音传了过来,“只要你没事就好!”
听到这话我真的超级感动,我从小到大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能有这么一个人关心我,为我一夜没合眼实在是天大的幸福。
有那么一瞬间,我突然觉得,为了这个女人我就算死了又有什么不值得。
又和肖依晗聊了一会儿,直到让她完全放心了以后我这才挂了电话,再次回到饭桌上之时,阿意已经结完了帐,抽着烟等着跟我回寝室呢。
于是我也起身跟他蹑手蹑脚的翻墙回到了寝室……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一点多了,是肖依晗的电话把我吵醒的,她跟我说她就在楼下,让我赶紧起来洗把脸跟她去防疫站打狂犬育苗。
我知道她是为了我好,所以也没有拒绝,晕晕乎乎的去洗漱了起来。
这一照镜子又给我吓一跳,这一脸的狼狈沧桑,就好像二十六七八了似的,尤其我那两个黑眼圈,都能跟熊猫拜把子了。
说的科学一点,我这是昨天一晚上劳累加受伤加宿醉所致,说的迷信一点,我就跟特娘的让鬼缠身了似的。
唉,这特娘的,啥也不说了,都是命啊。
随便往身上套了件衣服,起身就往楼下走去,可没走几步我又回来了,特娘的走的着急,鞋穿岔了,左脚右脚穿的都不是一双鞋。
唉,这脑袋蒙起来我自己都想给我自己一大耳雷子。
终于经历了重重磨难来到了楼下,果然看见了站在寝室楼旁边不远处的肖依晗。
这丫头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橙黄色的短袖搭配着一条白色的短裙,露出了她那洁白无暇的玉腿,看上去细长笔直,说不出的诱人。
今天的她化了淡妆,比起在酒吧里的浓妆艳抹,现在的装扮就像邻家女孩一般,清纯美丽,不掺杂一丝的杂质,根本看不出这是一个酒吧歌手。
我俩隔得本身就不远,外加上她一直在注视着男寝楼下,所以我刚出来就被她发现了。
肖依晗一见到我,脸上的笑容不言而喻,伸着手打着招呼向着我奔来,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这丫头就已经冲进了我的怀里,一把抱住了我。
当了二十年的老处男了,头一回见到这架势,我哪里会受得住,脸红脖子粗的就磕巴了起来:“来……来啦。”
“嗯!”肖依晗刚要接着说话,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样,连忙从我的怀里钻了出来,对着我愧疚的说道,“你没事吧,我忘了你身上还有伤了,刚才撞疼你没有啊?”
“嘿嘿!”我笑着安慰她道,“哪能啊,你看你爷们像是那么瘦弱的体格吗,别说让狗咬一口了,就算是让它咬掉一块肉咱也不差啥!”
肖依晗倒是完全没有在意我的话,因为她的注意力全都在我的肩膀上。
只见她快走了一步靠近我的肩膀,拉起我的短袖看了看,发现我的肩膀已经结疤了这才松了口气。
可她回头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于是便纳闷的看着我。
“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才一个晚上我怎么就好了的。”我笑着说道。
我见肖依晗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放心吧,这也是我们这一行里一个大师帮的忙,你看我现在都没什么大事了,要不这狂犬育苗……就算了吧。”
“那也不行。”肖依晗听我说不想打狂犬育苗,立马不干了,“你这身上的伤可以愈合,可那病毒咋可能说没就没呢,听我的,咱们去把育苗打了,也免除后顾之忧不是。”
“唉。”我叹了口气,“既然咱们家当家的都这么说了,我再不去不是不识抬举了吗,走吧大小姐,咱们去防疫站。”
其实哪是我不愿意去啊,实在是因为我没钱啊。我这每个月就那么点零花钱,多一块钱都掏不出来。
大学一年了,现在身上唯一多的就是那次刘辛民给我的五百,本来寻思以后等肖依晗生日了给她买个生日礼物啥的,现在看来是不大可能了。
防疫站里的狂犬育苗一疗程五针,花了六百多块,肖依晗本来想着给我掏了的,可我说啥也没干,不是因为我大男子主义,而是因为我觉得花女人的钱实在是不光彩,虽然说是我自己的女朋友,但我心里还是过不去,所以我肉疼的掏了六百块,特娘的,全当花钱买个教训了。
这天的下午,我们再一次在松花江散步,只不过我这次没跟她瞎转悠,毕竟想一想昨天发生的事,到现在还心有余悸,估计以后打死我都不会再去那一片平房区了。
肖依晗倚在我肩膀上眼神黯然看着松花江的波光粼粼,一句话也没有说,就这样静静的待着,享受着下午的舒适惬意。
她仿佛有心事一样,这一点我早都看出来了。毕竟都她都这样一个下午了,可我也不知道我到底该不该问,问吧,显得我好奇心重,不问吧,看她的样子我还实在是于心不忍。
我以为她又是想起自己以前的经历了,也不由得跟着她感伤。
幻境里她被欺负时那绝望的表情,我估计我这辈子都忘不掉了。
“你有心事吗?”我沉思了很久,决定还是问一问,毕竟她的心事也是我的心事,多一个人分担也是好的。
“我在想你啊。”肖依晗有些伤心的说道,“还是那句话,小黑,你以后能不能别再当什么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