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一轮残月横在了夜空之上,顺着那点不算太过明亮的月光撒下,活像是一个阴阳怪气的笑脸,嘲讽着整个哈尔滨……
话说哈尔滨的某小区某栋楼的天台上,我和刘辛民站在天台的大铁门旁,看着远处那个在镜子里被谋害了的女人,竟有些无言以对。
她是一个穿着极具视觉效果的女鬼,虽然长相还算是不错,但这一身民国时期的红花旗袍却总是可以让我神不知鬼不觉的出戏。
说起来,这好像是我第一次亲眼见到女人穿旗袍,但这感觉怎么这么怪异呢?
不是说她不好看,只是我觉得我仿佛能从她身上看到一种浓厚的时代感,所以才对不上我的审美观。
呃,这又是一句废话,这娘们本身就是民国的鬼,肯定有时代感啊。
“这算怎么回事啊?”刘辛民盯着眼前的旗袍女鬼,对我问道,“从镜子里爬出来的?这感觉咋这么像贞子啊?可她这打扮,咋说都比贞子要好看太多了啊!”
“你快知点足吧!”我苦笑道,“不是个楚人美就不错了!”
刘辛民呵呵一笑,非常赞成我的话。
我长呼出一口气,对着眼前的女鬼问道:“这位老……这位姐姐,你还有意识吗?都是误会,我们没有跟你鱼死网破的意思,所以请先别动手,如果你有意识的话,可以跟我们聊聊,有啥事说出来才能解决对不!”
旗袍女鬼茫然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但我发现,她原本满是眼白的眼珠竟然能看的见瞳孔了。
“你们是谁?”旗袍女鬼没有张嘴,可一个三十多岁的悦耳女声已经凭空响起。
我示意刘辛民别说话,这种谈判我在行。
刘辛民也很识相的点了点头,在一旁静静的听着我俩的交谈。
“姐姐,你别怕,我们是能帮你的人!”
“帮我?”
“对!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家是哪的?为什么没下去投胎呢?”
“我……我也不知道。”
“这话的意思是……时间太久,你忘了你的名字和家庭地址了吗?”
“我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没下去投胎呢?”
“我不知道。”
……
我发现纵使是多次跟鬼怪打交道的我这次也有些呛火了,这姐姐一问三不知,这让我上哪谈去啊?
我见一旁的刘辛民正偷笑着,也就气不打一处来的踹了他一脚。
“姐姐啊,那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我顿了顿,继续说道,“我现在送你下去投胎,你看怎么样?”
这次旗袍女鬼倒是回答的利索:“不行,我还有事没办。”
“什么事啊?”我看这姐姐也不像啥坏鬼,于是也就忍下了心中想要骂街的冲动,跟她客气的说道,“你已经死了,而且死了很多很多年了,就算你还有事没办,那现在也未必能办的了了,因为曾经你的朋友你的家庭,甚至你的子女都已经离世了。”
听了我的话,旗袍女鬼皱了皱眉头,喃喃道:“我已经死了?很多……很多年了?”
“老黑,这女鬼会不会是在镜子里经历的三七,然后现在才醒过来?”刘辛民见女鬼这副神态,便提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假设。
我摇了摇头:“不应该啊,三七最多也就七天,你啥时候见过有人三七迷糊了一百来年?这不是扯呢么!”
“咱不能被常理定夺啊,有些事理论上不可能,可从来没人说实际上也不可能啊!”
我有些沉默,因为我找不出任何的话来反驳刘辛民。
“我想起来了,我被李五杀了……我想起来了,我被李五杀了……”就在我和刘辛民正讨论着她是不是刚过三七之时,这旗袍女鬼突然跟受了刺激一般不停的重复着这句话,显然是回忆起了生前的最后一幕。
随着她的自言自语,我发现她身上的气也跟着浓重了起来,显然是要失去意识。
我一愣,心知事情不好,于是连忙喊道:“别介,姐姐,那是一百年前的事了,你看看现在,你所认识的那帮人都已经去世了,你在意这些又能怎么样呢?”
我是真怕这姐姐一个情绪没控制住就真的失去意识啊,要知道,这姐姐的魂魄可是能化成阴气的,这说明什么?这特娘的说明万一我们打起来,符咒十有八九是没效果的啊!
而我和刘辛民呢,一个用的王家秘法黑符,一个用的龙门派黄符,这特娘的被这姐姐给克的死死的啊!
“是啊。”旗袍女鬼的声音终于再次平静了下来,只见她满脸的恍惚,“他们都死了,现在已经没有必要了。”
刘辛民见旗袍女鬼又消停了下来,于是也问道:“姐姐,那你想没想起来你到底为什么不下去投胎啊?如果我们能帮得上你,我们一定会帮你的!”
旗袍女鬼转过了身,在这十八层的楼层天台上俯视着哈尔滨,声音有些黯然:“我想知道在我死后,我家里人怎么样了,我的丈夫,我的孩子,都过的好不好,虽然他们现在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可我还是想知道!”
思念还在世的亲人,想知道他们生活的好不好,是否还幸福,这大概是每一个亡魂心中共同的愿望吧。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执念,但人生在世,谁能做到不悲不喜,大彻大悟呢?
这世间上这么多的人,每个人都一样有着自己的七情六欲,有着放不下自己和自己放不下的人或事,我不觉得这有错。
就像这旗袍女鬼说的,她想知道自己的丈夫儿子过的好不好,虽然这已经没有了意义,但仍然是她难以放下的软肋,就这么一个简单的愿望,我们为什么不能帮她呢?
退一万步来讲,她只是一个被人害死的可怜人,而且这么多年来她又没有害过人,如果我们连这么一丁点的愿望都帮不了她,那我们有什么资格称为阴阳先生呢?
唉,就帮帮她吧,好让她了无牵挂的上路,就当给自己积阴德了。
“大民。”我转头对着刘辛民说道,“你不是苍道长的徒弟么,你帮她算算她丈夫和她儿子的结局吧,他们那个年代不像现在,时逢乱世,寿终正寝的人很少,如果她丈夫和儿子都是无灾无难的活到去世的话,那也算是不错的结局了!”
刘辛民听了我的话,竟然破天荒的对我无言以对。
我愣了愣,他这表情是啥意思啊?
“老黑,我问你。”刘辛民低声的对着我问道,“那帮仙家是怎么评价我师父的?”
“可以窥探天道,触碰到天道的底线?”我下意识的回答道,“可知晓前后五十年?”
嗯?我突然反应过来,可知晓前后五十年?
是啊,卜算又不是神术,咋可能说查就能查的清楚呢,再说了,这里面有很多不固定的条件因素,都是会影响到最终的结果的。
如果我猜的没错,现在的刘辛民想要通过目前所知道的这么丁点信息就算出百年前的事,那无异于给他一张一米大的渔网让他去大海捞针啊。
我突然反应过来我和刘辛民想告诉这姐姐她家人的情况是多么的难了,这不就是痴人说梦呢么!
“那这咋整啊?”我心有不甘,便继续问道,“你作为苍道长的徒弟就没点什么办法吗?我都答应人家了!”
“呵呵。”刘辛民一脸的苦相,“大哥啊,你也不看看是什么问题,哪能这么唐突的就答应下来呢?这种事情我如果要算的话,最少得知道这姐姐的八字,然后推她命格,再根据她命格反推出他家人的命格以及祸福,再根据他家人的运势脉络……”
“打住!”我无语了,“我特娘的是听你在这念经的吗?我让你想办法,不是让你给我解释你为啥算不了!”
“你们怎么了?”旗袍女鬼见我俩嘀嘀咕咕的,便问道,“看你们的样子好像很为难。”
“不为难!”我嘿嘿一笑,“一点也不为难,对了,姐啊,你仔细想想你生前的事,看看能不能想起点啥来,说不定对我们有用。”
听了我这话,旗袍女鬼再次沉默不语,应该是在回忆自己过去的事。
其实,我这纯属就是先分散她的注意力,然后我们这边再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满足她的心愿。
实在不行,让刘辛民装模作样的掐指一算,然后跟她说她丈夫孩子都寿终正寝了?
别扯淡了,这话我自己都不信,身处那种乱世哪来那么多的寿终正寝呐。
就在我和阿意感觉到头疼之时,我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我拿起一看,竟然是阿意那个臭小子发过来的短信,短信内容也很简单:那会有事,没带手机。
我心里一喜,心想着我和刘辛民虽然没办法,但如果是阿意的话还真说不定会有些个好点子。
于是我也没迟疑,直接就给阿意拨了过去。
“喂,老黑啊,我刚才有点事没带手机,怎么了?”
阿意的声音充满了疲态,可当时的我满心都是期望,所以根本就没注意这个细节,只是自顾自的把这个关于民国半身镜的整件来龙去脉都跟阿意讲了一遍。
等我说出那旗袍女鬼想知道她家人的情况的时候,阿意也沉默了。
就在我以为阿意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打算挂电话的时候,阿意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可能……有办法!”
“嗯?”我心中一喜,连忙问道,“你说说看!”
阿意的这个办法非常的勉强,简直就应该用几乎不可能来形容。
可我也说了,那是几乎不可能,还有个几乎呢!
阿意刚开始听完我的话以后,也本能的在想有没有什么卜算的术法能算到百年前的福祸,可毕竟这件事太过蹊跷,所以阿意不知不觉的就把注意力放在了那面镜子上。
首先我们应该明白,这面普普通通的镜子为什么可以看到这个旗袍女鬼的前半生。
难道是因为女鬼死后魂魄阴气所致?
不对,毕竟这镜子连女鬼死前的一幕幕都记载了下来,这一点就和我们知道的情况不一样。
也正是这样,阿意才会推断这面镜子和故宫灵异事件的墙是一个道理,先是记载下了旗袍女鬼生前的一幕幕,再到后来因为某些特殊的因素才会使它的每任主人都来看旗袍女鬼一生的过程。
所以阿意觉得,既然福祸算不出来,那能不能拿这个镜子当突破口呢?
要知道,既然镜子能够记录这女人生前的一幕幕,那死后的一幕幕应该也能记录的下来,只不过是外界因素不够,或者说没达到要求而已。
换句话说,就好比这镜子是个电脑,由于风水的关系,电脑储存起了画面,女人生前的一幕幕存在了E盘,死后的一幕幕存在了F盘,又由于外界因素,不小心打开了E盘,所以我们才会看到镜子里的女人,可我们打开方法不对,自然就看不了F盘的东西了。
到了这里可能就会有人纳闷了,那别人照镜子或者镜子的其他主人照镜子的那些场景是不是也被镜子存了下来?
这一点应该是不可能的,这镜子之所以有这么个能力,原因在于天时地利人和很多因素的巧合搭配。
如果镜子挪动了位置,例如变卖出去、被别人搬到了另一个地方,那这面镜子的地利就会发生改变,相对应的风水也跟着变了,也就又变回了普通的镜子。
听了阿意的讲解,我终于弄懂了他的意思。
他是说镜子本身因为巧合而变成了一个风水局,所以才会储存下镜子前的那些画面。
再后来又因为外界的特殊因素,有可能是打雷闪电,也有可能是女人在镜子前被害死,然后再加上女人的亡魂也附在镜子里,这才奇妙的打开了镜子的播放功能,然后也就出现了接下来的这些是是非非。
原理是懂了,可阿意口中的从镜子当突破口又是怎么回事呢?
“咱们知道原理了,那自然也就能研究出办法,直接打开F盘看这鬼大姐死后的场景,不就可以看到她家人了吗?虽然不知道能不能看到他家人离世,但至少也能告诉她个大概啊!”
我点了点头,这不也变相的达成了旗袍女鬼的愿望了吗!
由于此时我的手机开着免提,所以一旁的刘辛民以及不远处站着的旗袍女鬼都听的一清二楚。
对于阿意的话,刘辛民和我自然是听懂了,可我看远处的旗袍女鬼应该是一点都没听懂,不过这也无所谓,她只需要听到阿意说有可能,这就足够了。
不过接下来阿意的话,让我觉得更加天马行空,更加的离谱。
众所周知,王家在解梦类的《王家秘解》是一本对于梦境的全方位讲解的巨作,但我们都不知道的是,这本书有着更加不为人知的秘密。
它不光能够解梦,甚至能够更改他人的梦境,如果道行到了一定的地步,甚至能以灵魂状态去别人的梦境里肆意妄为。
就好比一个黑客可以黑了他人的电脑,然后就可以随意在别人的电脑里干任何事情一样。
当然,这才是王家这解梦一道能单独存在的真正原因。
只不过《王家秘解》这本书的难度丝毫不小于《王家推命术》,所以很少有人能做到这个地步。
而阿意的意思是,拿《王家秘解》的方法,搭配着刘辛民掌握的卜算手法,再配合着旗袍女鬼附镜以后的特殊存在,最后再用我的浮罗气补充道行的空缺,直接将镜子储存的景象里面寻找,应该就可以找得到女人死后发生的事。
听了这小子的话,我皱紧了眉头,今晚上怎么全是这些天马行空的想法呢?
先不说这样做的可能有多大,就单说说这样做的风险也是不小的。
别的不说,就说我们四人配合,只要稍有差错,找不到镜子里的景象是小,万一一个不注意把镜子搞崩了,那附在镜子上的旗袍女鬼肯定就会跟着灰飞烟灭的。
这么简单粗浅的道理,阿意刘辛民自然也懂,所以阿意之前才说,可能,有办法。
我看了一眼旗袍女鬼,她的身影在哈尔滨黑红色的夜里略显单薄,尽管风不到她的身子,吹不起她的长发,但却能吹的动她那颗早就不存在的心。
“姐,我们有一个非常不靠谱,成功率也很低的办法能看到你家人的祸福,但必须得有你的帮助,而且我事先说好,这件事成功率非常低,失败了的话可不只是失败这么简单,就连你的魂魄也有可能会魂飞魄散的,你愿意么?”我还是觉得,应该尊重她自己的想法。
“我愿意啊!”旗袍女鬼丝毫没有考虑,直接回答道,“能知道家人的消息就好,这有什么好顾虑的,本身我的家人们就已经不在了,那我存在的意义也就不是那么的重要了。再说了,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就算再死一次又有何妨?”
我有些哑口无言,这姐姐到底清不清除我在说什么,我说的是再也没有轮回投胎的机会,再也不可能当人了,这比死一次要恐怖的多。
我刚要张口说话,那女鬼却先开口了:“你不用跟我说清利害关系,我自己清楚的很,我真的已经想好了,所以不用说什么了!谢谢你,小兄弟,只要我能知道我家里的事情,我什么都愿意做!”
我叹了口气:“唉,阿意,你说说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