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一行浩浩汤汤的车队正缓缓向朱雀城方向驶去,谁也未曾注意队伍中多了一辆马车。
车厢里,蒙面少女好奇的问:“大师兄,你是怎让那些关卡放行的?”
罗四淡淡一笑:“钱。”
蒙面少女奇道:”钱什么?“
罗四解释道:”就是银子。“
看到蒙面少女不解的眼神,罗四悠悠道:“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很多时候,银子比拳头更管用,老师这次派你出来,除了护送这只……箱子,更是存了让你历练一番的心思。”
“历练?“
蒙面少女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说道:”老师说大师兄你很会赚钱,我就跟你学赚钱的本事吧。”
罗四一愣道:”你要钱干嘛?“
蒙面少女道:“花呀,你不是说银子比拳头管用吗?”
罗四苦笑道:”我说银子比拳头管用,只是打个比方。历练是将你所学的东西消化吸收,学以致用。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就像你二师姐行医天下,看的病人多了甚至无需搭脉,瞧上几眼便知是什么病、开什么药,这是书本上学不到、老师也传授不了的,这便是历练,亦是经验。”
蒙面少女点点头,又歪着脑袋想了想,问道:“可我和二师姐不一样,她学的是医道,我学的是武道,老师常说女孩子家家要矜持,不能动不动就和人打架的。“
罗四苦恼的揉揉眉头道:”老师说的自然没错,练武本来就不是用来打架的。“
蒙面少女道:“不打架怎么历练?”
罗四叹了口道:“可以上门切磋、找人比武......”
蒙面少女接道:“还不是打架。”
罗四扶额长叹,正要给小师妹纠正思路,一只信鸟自高空飞下……看罢传信,他脸色瞬间凝重。
蒙面少女忙问道:”怎么了?“
罗四长叹道:”不知是谁,竟猜到我们的意图,派白杀亲临,昨日便到了朱雀城。”
与此同时,君临城内一座小院落里,一个清秀少年忽然打了一个喷嚏……
蒙面少女好奇道:“白杀是谁?”
罗四脸色郑重道:“白杀乃虎狼卫统领,年纪轻轻,杀伐决断,更位高权重,号称年轻一代刀法第一,据说曾与孙北城交手百招不败,故此有人推测他已是八品之境,亦是最有可能在三十岁前成为宗师的武道奇才。
蒙面少女惊讶道:“这么厉害,他用的是什么刀?”
罗四道:“普通长刀!”
蒙面少女忍不住吐了吐舌头。
......
傍晚时分,车队行至朱雀城西门。
未作盘查便直接放行,队伍末尾的那辆马车却留了下来,被两个士兵驱着驶进不远处的兵营。
一个军官模样的人从营帐走出来,打开马车门看了一眼,顿时被里面白花花的银子闪了眼睛……
车队浩浩汤汤,穿城而过,在南城门下却被人拦了下来。
”神候有令,为防南蛮奸细,这几天城门关闭,只进不出!“
拦停他们的是一个脸色黝黑的新兵,刚要挥手让他们调头,却被旁边一个肥头大耳的老兵打了一个头光:“瞎了你的眼,黑石商会的车队你都认不出吗?赶明儿禀报彭将军把你调走,别在我们小队丢人现眼。”
那脸色黝黑的新兵这才看清果然每辆车上都有一个熟悉的标记。但依旧不服气道:“这是神候下的令,而且彭将军也说过,南蛮虽然退兵但难免有奸细混在城中,要我们务必谨慎,万万不可大意!”
老兵心道你知道什么,正要让他滚到一边去,就见一个体型高大,长相威武,行走之间虎虎生风的军官,从城墙上快步走下来。
新兵高兴的叫道:“彭将军来了。”
来人正是南城将军彭义,见手下争吵,眉头一皱,问道:“怎么回事?”
新兵急忙把情况如实禀告。
彭义张嘴便把那肥头大耳的老兵训了一顿,拍拍那个脸色黝黑的新兵的肩膀道:“小伙子不错,叫什么名字?咦,后面那辆牛车形迹可疑,你快去查一下。”
新兵还没来得及说出名字,便被彭将军推走了,沿着城门通道一直快要走进城里了,还没找到将军说的那辆”形迹可疑“的牛车……
从车队中走出一个六十多岁,体型清瘦,相貌和蔼的老者,看见彭义拱手笑道:“彭将军,好久不见啊。”
彭义眼睛一亮:“原来是商大掌柜,你怎么亲自出马?最近南边可不太平啊。”
商大掌柜苦笑道:“干我们这一行,生来就是劳碌命,哪比得上彭将军您那。听说前几日南蛮来犯,被您打的溃不成军,估摸着又要高升了,我们黑石商会以后可要更加仰仗将军了。”
彭义难掩得意,威严脸上裂开了大嘴:“好说,好说,只是被南蛮子这么一闹,最近城里管的可有点严啊。”
商大掌柜会意的走上两步,从袖中塞过一包沉甸甸银子,却被彭义一把拍掉,怒斥道:”你把本将军当什么人了?“
这一幕正好被那个回转的新兵看见,顿时敬佩万分!
只听彭义义正言辞的道:”本将军奉命镇守南门,绝不能徇私舞弊……但......”
话锋一转:“黑石商会乃我新秦重贾,为我新秦流通货物,繁荣商业立下汗马功劳,这次冒险出城必有原因,所谓事有从权,本将军便通融一次,记住下不为例!”
车队缓缓通过城门,同样留下一辆马车。至于那包掉在地上的银子,被那个肥头大耳老兵捡了起来,那个新兵一分钱也没分到。
眼看最后一辆马车驶出城门,彭义正要下令关门,忽然从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且慢!“
彭义回头望去,只见一个人影飞驰而来,看似缓慢,实则极快,声音起时尚在远处,声音落时已至眼前。是一个身材修长,气质阴沉、背负长刀的英俊男子。
”城门已封,为何这车队可以出城?“
彭义眉头一皱,问道:“你是何人?”
“虎狼卫大统领白杀。“
彭义吓了一跳,急忙抱拳道:“南城偏将彭义见过白统领,他们是黑石商会的车队……”
白杀压冷冷道:“无论是谁,统统不准离开,让他们回来!“
彭义只好悻悻的吩咐手下去拦停车队。
”白统领好大的威风!“
忽然从最后一辆马车上走下一个五十岁许,身材发福,口方鼻厚,双目有神,长得财主模样的男人,手里还端着一只紫砂茶壶。
白杀意外道:”罗老板,怎么是你?“
此人正是罗四。原来两人认识。
罗四叹道:”还不是因为前几天南蛮闹得,帝都那帮达官贵人怕万一打起仗来,以后买不到南货,将库里的存货抢购一空,如今空缺巨大,逼得我只好亲自跑一趟。白统领您不在君临城,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白杀道露出一丝苦笑:“我也是身不由己。”
罗四走上两步,压低声音道:“行个方便?”
若换了平日,白杀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身为虎狼卫大统领,负责君临城安全,自然也与黑石商会有所往来,但此刻他怀里还揣着一张沉甸甸的黄纸!
“抱歉!“
罗四眼睛一瞪:“那是不给我姓罗的面子咯?”
白杀苦笑道:“职责所在。”
”好!好!好!“
罗四气的浑身颤抖,激怒之下,哐当一声,将茶壶狠狠摔在地上,沉着脸转身钻进马车。
一旁的彭义看的心惊肉跳,心道这是何人,竟敢冲虎狼卫大统领发火?正想着商大掌柜为何还不现身,自己要不要上去打个圆场?就听马嘶鸣声此起彼伏,整个车队的马匹仿佛都受到惊吓到似的纷纷躁动起来,其中位于前面的一辆马车好像失去了控制,疯狂的冲出车队,向远方狂奔而去。
车上坐的正是那个蒙面少女,入城后她就和罗四分车而坐,此刻听到他发出“摔壶为记”的信号,毫不犹豫的放马冲了出去。
马车刚动,白杀便已察觉,身影一闪,追了上去。
彭义刚要跟去,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哀嚎:”彭将军你快来啊,我们罗老爷气晕过去了“。正是商大掌柜。
彭义犹豫了一下,觉得还是救人要紧……
朱雀城,南门外。
原本空阔的荒野上坑坑洼洼,兽粪满地。
这是前段时间南蛮兽兵来犯时留下的“痕迹”。
那辆“失控”的马车在凹凸不平的地上飞驰,犹如弹丸跳动,随时有翻车的危险,看的人心惊肉跳,但每每倾斜欲倒之际,便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压下,间不容发控制住平衡。
白杀紧追不舍,速度之快,如御风而行,但每当接近马车,总有一柄短剑刺来,逼得他不得不放手闪躲。
黑石商会何时多了这样一个高手?
几次无功而返后,他不由焦急起来,心道若要寻的东西在马车上最好,万一不是或对方只是另有隐情,此刻城内无人镇守,难免给正主可乘之机。
眼看已偏离荒野,进入山崖,那辆马车上并无车夫,若不小心坠落悬崖,岂不白忙一场?
不行!
须尽快截停马车。
打定主意,白杀脚下发力,身影凌空跃起,化作一道青烟,从车顶上高高越过,在半空中拔出长刀,凌空劈向马首。
噗嗤!
一道血柱伴着一只硕大的马头冲天而起……
蒙面少女措不及防之下只能眼睁睁看着马匹轰然倒地,车轮压过马尸轰然弹起,落地之时在坚硬的崖壁上擦出一连串火星,幸亏马车坚固异常,否则这一下就已散架,但剩下三匹骏马猛然受力,虽然还在奔驰速度终究慢了下来。
白杀身在半空,一不做二不休,手起刀落,打算再杀一马。
忽然,从车厢里飞出一道剑光……
力道之猛,隐有风雷之声!
白杀虽有防备,亦脸色一变,真气运转,长刀改变方向,放弃杀马,转而自保。
当!
刀剑相击,从那柄小小的短剑上传来一股刚猛无比的力量,白杀只觉好似被一把铁锤狠狠砸了一下,整个人硬生生震飞向高空,若非他修为高深,功法奇特,间不容发之际化解了这股力量,只一招之下便已受轻伤。
这是什么剑法,竟威猛如斯!
车厢里,蒙面少女亦暗自咂舌:“大师兄说的没错,这白杀果然厉害,竟能挡住我的绝招。”
“也接吾一刀!”
白杀不惧反喜,如见猎心喜般生出一股战意,猛吸一口气,倒飞的身影一曲一弹,化作头下脚上姿势,流星般俯冲而下,对准马车凌空挥出一刀。
这一刀云淡风轻,随意之极,但车厢中蒙面少女首次露出凝重的眼神,想要现身迎战又顾虑车上之物,犹豫之间刀意已破空而至,只好再次隔车出剑。
轰!
刀气如针,剑劲如锤!
狂暴的劲气瞬间将方圆十丈之内坚固山崖硬生生割出无数深达数寸的裂痕,短剑裂成碎片,三匹拉车的骏马未及嘶鸣便砰然炸开,化作漫天血雾。
此刻他们已追至悬崖边,脚下便是云雾缭绕的万丈深渊,白杀再次震飞,落地之处仅距深渊不到半尺,还没立稳脚跟,失控的马车已轰然撞来…..
千钧一发之际,白杀将长刀往背上反手一插,双目怒睁,身前前倾,运转全身功力,双手化掌,向前猛然推出……
轰的一声!
马车癫痫似的颤抖起来,发出尖锐的磨牙声,底部与岩石接触之处擦出长长火星,刺耳的摩擦声中,失控马车缓缓停下......
可惜这辆马车乃精铁特制,其重无比,来势凶猛,白杀虽将其拦停,还是被逼退一步。
这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一脚踏空,身体向下坠去。
危急时刻,白杀长啸一声,气贯全身,拔出长刀,犹如划桨般凌空拍打,仿佛折翅的鸟儿凭借不屈的意志,只用一根翅膀硬生生向上飞起......
生死之间,潜力迸发,白杀自觉禁锢已久的修为忽然突破,踏入一个全新境界,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充盈全身,即将耗尽的真气瞬间恢复,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身体顿时变得轻盈若羽,上升的速度越来越快,犹如御风飞行一般,眼看就能“飞”回悬崖......
那辆被他拦停的马车不知为何动了一下,恰好翻了个跟斗滚出悬崖,把他又撞了回去。
白杀满心不甘!
但人毕竟不是飞鸟,任你修为再高,最多借力凝空,无法真正御风飞行,无可奈何中,被马车压着向下坠去……
眼看就要摔个粉身碎骨,忽然头顶响起一声巨响。
砰!
那辆马车竟然四散炸开,从车厢里飞出一群乌压压的怪鸟,拖着一个东西冲天而起……
这群怪鸟身体不大,翅膀却极长,扇动之间,力气极大。每只怪鸟脚上都绑着一根细长的绳索,绳索另一端连着一只纤细的网兜,网兜托着一只白色的长箱,箱子上站着一个身材瘦小的黑衣蒙面人。
白杀震惊之余,伸手一捞,竟抓住网兜,向上带起。
这下死里逃生,委实不可思议。
但还没来得松口气,空中忽然响起一道尖锐的呼啸声,仿佛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
“射日弩!”
白杀脑海中刚闪过这三个字,一根巨大的铁箭夹带着惊天动之势飞射而来,空中顿时炸起漫天血羽......
白杀只觉手上一空,身体如落石般坠下,上面一人一箱,接踵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