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侍郎问:“刚刚发生什么你不记得了?”
第三个接话的人,喉结如同橄榄,上下动了一下,缓缓地点头,说:“我只记得我说的话好像被那个锦衣卫听到了,后面发生了什么我就不记得了。”说着,活动活动身体,惊讶地说:“我居然没事?太神奇了,他啥也没干?”
左侍郎说:“他只是拍了一下你的肩膀,说让你这么大嗓门可以试试看传令兵。”
第三个接话的人瞪大眼睛,说:“哦,我想起来了!我当时好像还回答他的,还好他没拿我怎么样,吓死我了。”
左侍郎说:“所以我让你们声音小一点,还好钱试百户不是心狠手辣之人,要是换做别人,你至少是被一顿毒打。”
第三个接话的人说:“他好像确实与别的锦衣卫不同。”
另一个人带着开玩笑的口吻,问:“你考不考虑试试传令兵,说不定真的比文官适合你。”
第三个接话的人说:“哈哈哈,算了吧,相比上阵杀敌,还是在户部当文官,更能吸引我。”
周围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很快又恢复到工作中去了。
另一边,钱缤英跟着李司务走着,钱缤英说:“抱歉了李司务,劳烦你百忙之中还抽空带我去广惠库。”
李司务客气道:“带钱大人去广惠库,等于是帮助大人办案,是下官职责所在,怎会有怨言。”
钱缤英问:“李司务,司务厅每日都这么忙吗?”
李司务苦笑道:“大人有所不知,其实今天已经算不上繁忙了,要是到月初的十几天,那都是坐着一天,头都没时间抬,不断地要写文书、递文书。”
钱缤英说:“都说六部之中兵部、吏部、刑部、礼部、工部都是专管一类实物,人多事少,里面的官员清闲的很,但户部掌管天下赋税、财务支出,上到大兴土木的巨款,下到采购宫廷柴米油盐的小钱,都归户部所管,事物之杂,分支之细,数量之庞大,简直超过其余五部中任意两部加起来之和。这话我本是将信将疑,今日所见让我直接确信了。”
李司务“哈哈哈”地笑了起来,说:“虽然说的没错,但从别人耳朵里面听出来总感觉我们太不容易了。”
钱缤英问:“六部之间没有上下级关系,相互之间分工明确,连俸禄都没有差别,你们为什么选择在户部死心塌地地干呢?”
李司务说:“科举之后,朝廷让我们去哪我们就得去哪,轮不上我们选择。”
钱缤英问:“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要这么认真?”
李司务说:“你当了这个官,拿了这个俸禄,就应当完成任务,不然怎么对得
起朝廷对我们的信任,百姓对我们的期待?我相信钱大人作为锦衣卫也是一样
吧。”
钱缤英没把自己想的那么高尚,说:“其实我和你还是不一样,你说你努力干
活儿是为了这份责任,那我就比较低俗了,我就是想升官发财。”
李司务说:“钱大人还真是实在,升官发财可能算的上是每一个读书人毕生的
梦想,但渐渐地可能就忘掉了自己当初的一腔热血,最终活成自己最讨厌的样
子。”
钱缤英问:“李司务来户部几年了?”
李司务说:“我是万历四十一年三甲,在翰林修了半年的书,然后就被调到户
部做起了司务,实际上在户部也就一年出头的时间。”
钱缤英问:“那有没有想过有一天当上户部左右侍郎,甚至是户部尚书?”
李司务大笑道:“钱大人说笑了,我一个从九品司务,想到正三品、正二品,
简直比登天还难。”
钱缤英说:“李司务,你别这么想,你看上去也就弱冠之年,此般年纪就能如
朝为官,已是不易,还对工作认真负责。只要你有梦想,不断努力,没什么不可
能的。”
李司务喝了钱缤英的鸡汤,感到身体暖暖的,说:“好的,我一定会努力,争
取不辜负钱大人的期待。”
现代人鸡汤喝的太多,很多人已经麻痹了,不再有感触,可古人听得少啊,一
说就深有感触,钱缤英对自己的心理辅导很是满意。
李司务问:“我看钱大人还很稚嫩,看上去并未弱冠,不知大人今年贵庚?”
钱缤英说:“我今年不过十四,离弱冠之年还相差甚远。”
李司务吃惊不已,说:“试百户可是从六品武官,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就已经
达到如此高度,要不是钱大人站我面前,我还不敢相信。”
钱缤英说:“我们武官不同于你们文官,要背“四书五经”,心中牢记圣贤之道,
精通八股作文之法,我们大多都是世袭武官,有的总兵之类的大官甚至让子女来
历练,特别是我们锦衣卫,这种事情数不胜数。”
李司务说:“我听过少年世袭最多是从小旗开始,从没听过从试百户开始的,
就算是武官后代来历练,也不可能升迁如此迅速。”
钱缤英说:“我不过是运气好,刚当上小旗就遇到两三个大案子,在他人帮助
下侥幸破案,冒领赏赐,混得了个试百户而已。”
李司务说:“钱大人谦虚了,钱大人能迅速升迁,自身实力一定极其强大,大
人这才算得上是年轻有为,可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钱缤英说:“李司务言重了,我不过是个试百户何来英雄之说?”
两人一来一回,商业互吹,没几步路就到了广惠库,正如传闻所说,广惠库看
上去并没有太仓银库那样宏伟壮观,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寒酸。外部久久没有清理
的屋檐角落里已经蜘蛛网密布,屋檐下还有这一个雀巢,看上去已经有些时日了。
牌匾虽然说是广惠库三个大字,但昔日金碧辉煌的牌匾,如今也已经破损多处,
有的笔画还失去了原本的姿态,变得扭曲一起,钱缤英诧异:“这就是广惠库?”
李司务明白钱缤英的意思,但还是很无奈地回答:“没错,这个破屋子就是广
惠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