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仙儿嘴角划过一丝笑意，眼神中散发着危险的光芒。她坐起身，面上瞧不出一丝恼怒，声音却是冰冷寒人：“秋满，让她们进来。我倒要看看她是个什么东西，连本小姐的房门都敢踹。”
听到这话，卫宜和丫鬟碧芳皆是吓了一跳，以往卫稚总是唯唯诺诺，连话都不敢说，怎么今日的语气竟让人不寒而栗。
她们只听闻卫稚失忆，却并没有听说她改了性子。
卫宜回过神，心里冷笑，想着卫稚不过是失忆了，才忘了自己在府中该有的地位，那么自己就要好好敲打她一番，让她知道自己的处境。
卫宜对着碧芳使了个眼色。碧芳得令更加放肆，反正有小姐撑腰，谁敢拿她怎么样。
她侧身撞开秋满，端着一个木盘子气势汹汹的走到桌子前，用力一摔，木盘里的药材散落的到处都是。
卫宜站在秦仙儿几尺开外，生怕秦仙儿的病气沾染了自己。卫宜生的花容月貌，她梳着垂挂髻，碧玉珠花嵌在发中幽美别致，身上的香妃色绣暗花缎面长裙亦是考究，脖上坠着的银项圈只要稍稍一动，就发出叮啷的清脆声音。
碧芳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的秦仙儿，抬颌皱眉嫌弃道：“二小姐，你这丫鬟也太不懂事了，我们小姐来给你送补品，她竟然拦着不让进来。”
“那你可真是懂事呢，踢主子的门，砸主子的桌，对主子大呼小喝，没有嬷嬷教你尊卑礼数吗？”秦仙儿斜睨了一眼碧芳。
她从小在秦府备受宠爱，且不说长辈如何娇宠，就连三个哥哥都把她捧得高高的，何曾被人甩过脸色！
碧芳正要说话，卫宜忙拦下，故作贴心，道：“我听说二姐醒了，心里一直惦记，这才着急来看看，二姐若是不喜，也莫要气坏了身子。”
着急看我？只怕是想看卫稚还记不记得当时是被她推下马车的吧。
秦仙儿面色阴沉，目光冰冷的瞧着两人，一个小姐，去看望抱恙之人穿得花枝招展、叮铃带响；一个下人，不懂规矩如此恣肆，真是让人嗤笑。
“妹妹如此惦记我这个姐姐，不如姐姐就尽些义务，来教教你什么是礼数教养，不然出门让人看笑话就不好了。”秦仙儿面带微笑，淡淡说着。
听到秦仙儿这样不轻不淡的对卫宜说话，碧芳一急，当即嘲讽起来：“你不过是个连丫鬟都不如的废小姐，还妄想教育我们家小姐？别以为自己失忆了，就是根葱了。”
秦仙儿沉了脸色，这丫鬟还真是不识规矩，三番两次挑拨她的耐心，真当她是从前的卫稚呢。
“主子说话何时轮到你这贱婢插嘴。”她冷声道，“秋满，宝儿，把这个多嘴的丫鬟拉下去掌嘴，打到她记住谁是主子谁是奴才为止！”
秋满和宝儿低头站在门口，听到秦仙儿吩咐后皆是一愣，谁都不敢动。三小姐可是老夫人和夫人的心头宠，连她的丫鬟都跟着风光，虽然小姐下令让她们掌嘴碧芳，可她们心里还是不敢的。
看两个丫鬟半晌不动，卫宜手拿帕子掩着嘴角轻笑，心里嘲笑着秦仙儿，打狗还得看主人呢，这个二姐还真是拎不清，竟然想打她的丫鬟。
碧芳得意一笑：“二小姐，我劝您还是省省力气吧。我家小姐好心给你送来补品，你怎么这么不识抬举？”
秦仙儿见自己的两个丫鬟低头不作声，便知她们平时是被欺压怕了。
她冰冷的目光凝视着碧芳，缓缓走下床，盛气凌人的让人不由心生胆怯。
还没等碧芳开口说话，秦仙儿一把拽过她的手腕捏住麻穴，然后又一脚狠踢在她的膝弯处，碧芳被钳的胳膊麻木难忍，也顾不上别的，“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这会儿，碧芳感觉她的胳膊如同无数虫蚁在啃咬，难受至极，她拉扯着自己的胳膊，皱眉大叫：“我的胳膊要断了，你快放手！”
秦仙儿无视碧芳的叫喊，冷冷的目光凝视着她。
卫宜看秦仙儿没有松手的意思，心里一急，忙上前想要分开两人：“二姐，快松手！”
秦仙儿身体往旁边一闪，躲过卫宜伸来的手臂。下一秒抬头，她的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清亮的眼眸满含笑意：“妹妹暂且坐着歇会儿吧。既然你舍不得教训这个没规矩的丫鬟，那么我这个做姐姐的，就只好费些功夫帮你管教一下。”
卫宜愣怔，这人翻脸怎么比翻书还快。
秦仙儿手上的力度又加重一些，碧芳面色苍白，满头大汗，心里大叫不妙，再这么下去，她的胳膊就真的要废了：“求求你了，二小姐，奴婢错了，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看着碧芳狼狈的模样，卫宜心里又急又恨，碧芳是她的丫鬟，秦仙儿这么做，明摆就是在打她的脸。
“卫稚，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去祖母那里告状。”卫宜杏眼一瞪，变了脸色，怒视着秦仙儿。
威胁她？秦仙儿不急反笑：“妹妹准备告我什么？今日之事你可是一样都不占理呢。”
卫宜被噎得无话可说，心中的怨气更浓烈。
“小姐，快救救奴婢，奴婢真的快不行了......”碧芳哭的稀里哗啦，乞求的看着自家小姐。
本想着教训卫稚一番，没想到最后竟然自己吃了亏，卫宜不禁感到烦闷。
她对秦仙儿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二姐，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丫鬟平日里被妹妹惯坏了，今日冲撞了姐姐真是不该，还望二姐不要与一个丫鬟计较。”
秦仙儿冷呵，卫宜只字不提惩罚这刁奴的事情，反倒还暗讽她没度量与丫鬟计较，她今日若放了这狗奴才，只怕她们真的以为她好欺负。
“自己的丫鬟管教不好，自然会有别人替你管教。”秦仙儿看也不看卫宜一眼，冷淡的说道。
见秦仙儿气势逼人，卫宜便知，今日自己若是不诚心认错，她是肯定不会罢休的。
卫宜轻咬着嘴唇，眼神中满是委屈：“二姐，碧芳已经知错了，日后妹妹一定好好管教下人。还请二姐高抬贵手，放了碧芳。”
那模样甚是可怜楚楚。
秦仙儿松开了碧芳的手腕，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妹妹若是无事就快些回去吧，好好教教你的丫鬟怎么做个好奴才，别以后带出门了净惹是非，给侯府丢脸。”
听着秦仙儿狂妄的语气，卫宜气得攥紧了手指，指甲陷入手心都不觉着疼，来日方长，咱们走着瞧！
她脸上挂着乖巧顺从的微笑：“多谢二姐指教，妹妹便不叨扰了。”
看着秦仙儿三两下就制住了三小姐和她的丫鬟，秋满和宝儿都惊得合不住下巴，小姐也太厉害了吧！
待卫宜走后，秋满和宝儿“扑通”跪在地上，护主和听令，她们今日一个也没做到。
秦仙儿不想管这两个丫鬟，关键时刻她们竟然这么不争气。
经过这么一折腾，她又累又乏，坐在凳子上揉着太阳穴。
卫宜面色难堪的回了碧霞苑，院里的下人见她阴沉着脸，皆是大气不敢出。
碧芳忐忑不安的跟在卫宜身后，连话都不敢说。她心里清楚，主子在外受了委屈，定会变着法子拿她们这些下人撒气。
进了屋，卫宜面色狰狞，狠狠地把桌上的茶具摔在地上，好一通发泄。
她瞟了一眼瑟瑟发抖的碧芳，冷声道：“跪下！”
碧芳不敢吱声，低着头含泪，慢慢跪在破碎的瓷片上，不过一会儿，她的裙裳处便浸出一片刺目的殷红。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秦仙儿缓过些气力，她垂眸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两个丫鬟，淡淡开口：“起来吧。”
秋满和宝儿对视一眼，然后摇了摇头。
想起今日自己的懦弱，秋满鼻子一酸，眼泪扑簌掉了下来：“奴婢们今日做了错事，还望小姐惩罚。”
秦仙儿抿了一口清淡寡味的茶水：“今日且罢了，以后记住，在我身边的人必须硬气，有理就要占三分。若是做不到就早些离去，省得你我都难堪。”
听了秦仙儿的话，秋满和宝儿不由挺直腰杆：“是，小姐。”
比起以前那个柔弱卑微的小姐，秋满更喜欢这样强硬的小姐，这才是侯府嫡女该有的气势。
“把这些药材收到小库房去。”秦仙儿瞥了眼那盘子廉价的补药。
这些药材她真是看不上眼，秦府花圃里随便种的一株药材都比这好得多。
“是，小姐。”
这些日子再无人来探视秦仙儿，她也乐得悠闲，停了庸医的药方，她自己调配了一剂药方让秋满去煎制，眼下气色都恢复了不少。
秋满应着秦仙儿的吩咐，挑了几件颜色鲜亮的裙裳。
秦仙儿看着这些裙裳甚是头大，深栗色、绛紫色、松花绿，全是些老气不适龄的颜色，这些衣物莫不是用老夫人剩下的布料制成的吧！
也难怪京城百姓只知侯府三小姐国色天香，是京城第一美人，却没有人提起二小姐的倾城之姿。穿着这么老气的衣裳，只怕人看了都撇嘴笑话，哪还会注意你长什么样。
秦仙儿勉强挑了一件藕色素裳，坐在窗边的雕花梨木桌前，对着镜奁细细的描着眉眼。
卫家二小姐生得一副好容貌。若说卫宜天姿国色，美得像海棠花般耀目，那么卫二小姐就是一株红刺蔷薇，是明艳夺目的绝美。
秦仙儿拿起蓝瓷釉罐装着的唇脂，轻点于唇间，嫣红的薄唇轻抿着。
是时候该出门一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