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寂静中,明远和尚快步走了过来,走到白方然近前,双手合十,悲天悯人的道:“施主杀孽太重。这天地自有定数,众生皆苦,何必执着,放下屠刀,皈依我佛吧!”
白方然摇了摇头,举起拨浪鼓,轻轻摇了摇,顿时周围的尸体残害扭曲着没入拨浪鼓中。“一切皆是空。我从空中来,复到空中去!来去皆空我非空!”
明远老和尚道:“我度不了你!”
白方然收了拨浪鼓,迈步离开!“走了!这世人听不到看不到,何须多言!我去万事空,万般皆虚无!”
白方然迅速扫清了城里的血腥,许许多多听到风声的人都躲回了自己家。他也不去追赶,只管走自己的。
远处突然一具尸体迅速变得干瘪,白方然速度陡然变快,跑上前去。拇指大的一点,闪烁着青光。正是昨晚逃掉的吸血魔蛭的神魂。他本来就没有达到觉魂境,还强行分裂神魂,就算是侥幸得活,也难以长久,神识更是早已错乱,只知道吸血。若非如此,昨晚白方然也不会把他放走!
白方然一把将它抓在手里,炼魂术运转,将它练成生之力。
夜晚又闹了许久,后半夜的时候,携家带口跑路的越来越多。这十四个人一旦当上了天帝教的教徒,定然是大举反扑。所以既然已经攻不下,该逃就得逃!
西城外的荒林,树木茂盛,无人居住。梦梦奈远远的控制着两个天帝教的人,等在路边休息。他已经有些急躁了!此时已是后半夜,过不了多久,东边就要出现鱼肚白了!
脚步声传来,梦梦奈就见一个人影快速的靠近,很快就离那二人不足五米。那个头和白方然相仿,只是不再干瘪。梦梦奈不仅没有怀疑,反而暗暗赞赏了汪缘几句,觉得他做事细致,竟然还想着让白方然恢复原样。
动起来!梦梦奈操纵着那二人就朝白方然杀去。只见白方然速度飞快,砍瓜切菜般就把那二人砍碎在当场。接着白方然身影一晃,没入黑暗中。
梦梦奈很满意的悄声往回走。树林里很黑,他走了没一会,就听耳边恶风不善,急忙往旁一躲。
白方然提着刀,从黑暗中走出,并没有急着追击!
梦梦奈看得分明,恶狠狠的大吼道:“孽徒,你想害死为师不成?”
白方然忍不住笑道:“看你城府很深,没想到也有犯傻的时候!你的两个徒弟都被我杀了!”
梦梦奈骇然,转而就有些愤怒。“真是好大的胆子,遇到我还不跑,还来送死,莫非是傻了不成?”
白方然道:“不要废话!”说着他举刀扑向了梦梦奈。
梦梦奈等到白方然的刀快砍到他脖子的时候,一招神魂离体,打向白方然。
白方然速度比第一次交手的时候提升了近五成,而且他实力上升之后,对神魂的感知更加敏锐,早已有所防备,眼见梦梦奈眼神一虚,知道他已神魂离体,身子微弯,双脚抵在石头上,双腿绷得紧紧的,硬刚神魂离体。嘭!白方然连退三步,方才止住身形。“不过如此!”说着白方然速度陡然变快,眨眼间就追到了梦梦奈的身侧,举刀就砍!
梦梦奈根本没什么逃跑的机会,只得强行又是一招神魂离体。
白方然早已看透了一切,轻松的转到梦梦奈的背后,一刀砍下,将梦梦奈斜着砍成两半。拨浪鼓摇动,将梦梦奈也收了进去。他翻了翻梦梦奈的包裹,将其中的尸丹也收进了拨浪鼓中。
天亮了!太阳还没有出来,全城上下都是一样的颜色。街道上躺着一具具干尸,地上散落着许多的破衣烂衫,几家欢喜几家愁,许多人感慨着乱世的结束,心中充满希望。
太阳的光总是让人觉得温暖,向南山和王玉河等人走出明真寺的时候,仿佛是劫后余生一般。他们聚集到天月阁前。天月阁的门大开着,里面空无一人。
躁动的城市里,人群之中,不安的消息传来。天帝教一个人都没有了!怎么回事?
下午的时候,两个天帝教的人从府城赶来,疑惑的看着这一切。名单上的十三个人都还在,贴出名单的汪缘等人却都已经消失了!
其中一个名为李卫的道:“我说怎么半个月也没动静,原来是做这个!这两人是疯了吗?怎么敢组织人做这种事?”
向南山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有些不安的道:“两位前辈,不知这榜单的事还能不能当真?”
李卫不耐烦的道:“当然不能当真!你以为我们帝天教的教徒这么容易做吗?都给我滚!不要在此聚集!”
向南山难以相信,跌坐在地上。死了多少人,受了多少罪,才坚持到今天,一千多人的希冀,向南山此刻背负不起。他不敢去看手下的那群人,不敢去看这世上的任何人!逃走的人们还要回来复仇,诺大的苍南县里的仇敌还会卷土重来,血与火还要继续!可是向南山不想坚持了!没有意义了!再挣扎也摆脱不了这末等的地位,困苦的人生。
当他站在村里拿着刀呼号的时候,他的路除了成功就是死亡。
没有成功,就该走了!他一个人,什么都改变不了!黑的,白的,金色的,都不是他的颜色。世上的人们,和他一样在底层的人,他带不动!若是没有这次加入帝天教的机会,他连十个人都聚集不起来。他们就活该如此,活该吃苦受罪!
终究,他们也是为了名和利,为了有利可图,为了高人一等!他又何尝不是如此?他终究只是万千人中的一个,虽然能振臂高呼,但也仅止于此。更多一些就好了!向南山拔刀出鞘,往脖子上一架,手一挥,抹了脖子!
宋远他们大呼着,跑上前来。
李卫二人很鄙夷的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王玉河倒是松了一口气!他本来就没打算去天帝教!他不喜欢那样的生活!损了许多的家仆,失了许多的金银,但一切还在,还可以继续。只是欠戒思的一万两,委实有些冤枉。
戒思今天并没有去,他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天帝教的人,他都不感兴趣!及至宋远抬着向南山来的时候,他才知道了他们的事。
戒思看了一眼向南山,摇摇头,把寺门重重的关上了!
“打开寺门!让所有的女人和孩子都到这里来!”明远和尚知道消息之后,走到戒思近前,郑重其事的道。
戒思点点头,复又打开了寺门。宋远等人都已走远!寺门外,远远可以看到稀稀拉拉的人群。
戒思懒洋洋的道:“我可不想挨家挨户的去告诉!师傅,你也别出去了!”
明远老和尚仿佛没有听到,迈步出了明真寺。
一个洪亮的声音突然传遍了整个苍南县:“所有的女人和孩子,都到明真寺去!今天那里能够护你们的安全。”
是谁?明远和尚抬头遥望,不知是哪里传来的声音。
在那里!李卫和他同来的那个人同时看向广场上的那棵大树。李卫片刻之间就带着另一人跑到了树下。“是谁,还不现身?”
咚咚咚!拨浪鼓的声音传来!树上那一团蓝色的荧光迅速的褪去,没入拨浪鼓中,现出一个肉红色的疙瘩。白方然一掌拍碎了疙瘩,只见血肉飞溅,那肉疙瘩竟然如同活物。白方然将拨浪鼓一摇,将所有血肉都收入其中,接着纵身一跃,跳下了树。
李卫怒斥道。“你是谁?”
“别说话!”白方然说着,手中的刀已经落下。李卫也是个觉魂境,眼见白方然速度比他快出许多,一招神魂离体打了出去。
白方然一错步,躲在一旁,还是一刀砍下,将李卫劈死,接着一纵身,几个交手,劈死了和李卫一起来的那人。拨浪鼓一摇,将二人收入其中。
周围的人有十多个,都瞪大了眼睛看着。白方然冲着他们摇了摇拨浪鼓,清除了他们的记忆,接着纵身一跃,又跳回了树上,隐匿在茂密的树叶间!
城里的女人和孩子们拥挤着,都往明真寺赶去。戒思冷漠的看着,超过十四岁还敢迈入明真寺的,全都无情杀掉。
太阳刚刚要落下,昨晚逃走的人们就赶了回来!一场血战在所难免!
王家被攻破了,好多人冲了进来!王老先生的脑袋飞起来了!王玉河看着那奔向他脖子的刀,绝望无助!他只希望那刀能快一些,直接砍掉他的脑袋。那样的死亡会少许多的痛苦!他无力改变,他也不过是枯树上的一片树叶,风来时,就要落下!好在那刀真的很快!
一直杀了一整晚,苍南县的大洗牌才终于结束!搏斗活下来的,只有几千人,他们分成了几伙,是这苍南县以后,天帝教以下的最高势力。还有些则是躲在家里活下来的,他们没有参与洗牌,自然也没资格瓜分势力。
天亮了!天空中传来咚咚咚的拨浪鼓的声音!所有的尸体残骸扭曲着冲进广场上的大树里。人们仰起头,看着那急速飞过的血肉骨头,那是他们记忆里的谁和谁,如今都成了一场空。
白方然收了拨浪鼓,跳下大树,不紧不慢的走向远方。
“施主!”明远和尚骑着马,快速的追上了白方然。戒思牵着马,快步跑着,唯恐明远跌下马。
白方然转回身,静静地看着明远老和尚。
老和尚下了马,口打佛号,一脸悲天悯人的道:“施主!放下吧!我知道你心中有执念!不要继续沉沦了!天地有大道,当怀悲天悯人之心!皈依我佛,以你的慧根,当能见真的佛!”
白方然笑道:“我曾经见过真的佛!”
明远和尚大惊,道:“啊!是真的吗?”
白方然并不回答,反问道:“你想知道我的故事吗?”
明远老和尚有些诧异的道:“当真?”
白方然道:“当真!那是久远的故事!知道的人都不能活在世上!我走了!我不想杀你!”
明远老和尚很坚定的道:“我愿意死!俗世百余年,我已了无遗憾!”
戒思立在一旁,并没有阻止!他比谁都了解明远老和尚,也知道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这是一种解脱,总比浑浑噩噩的活着要好!
白方然一直点在明远老和尚的额头。老和尚瞪大眼睛,一段久远的记忆没入他的脑海。血,漫天的血,神魔咆哮,鬼神乱舞!戒思静静地看着明远老和尚。他看到他的眼睛中,神鬼莫测的光快速的闪过。而此时,白方然早已转身离去!
过了许久,明远和尚悲伤的闭上双眼,两行浊泪流下,低声道:“我终究见不到真佛!”说完,他生机灭绝,死在当场。
“好强烈的杀气啊!你看到那人了吗?竟然能够如此自如的使用那件凶器,他究竟有何来历?”苍南县西北最高的一座山,足有近一百五十米,山顶上有一块尖石头,尖石头上坐着几个妖族,有九尾狐,血眼白毛兔,巨臂黑猩猩,红毛狮。这十几天,他们先是被吸血魔蛭所震慑,没有去吞噬生命,昨天好不容易吸血魔蛭没影了,又出现了这么一个冷血的强者。
九尾狐狸詹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已经接近觉魂期了!他有些羡慕那种力量,那是能够自由行走的力量,那是能够走遍世界遇到她的力量。他要离开这里,到世界的某个角落,在某个回头,某个转角,遇到她!
向南山的坟在向村的西南,挨着他的是宋远的坟。王道长骑着驴,悠悠的走来。他苦笑着,下了驴,坐在向南山的坟前,拉起二胡,低沉婉转的声音似乎在诉说着一个故事,一个没什么人听的故事。
这世上的人们,卑微怯懦,自私贪婪,凶狠残暴,他们困在这天地间,痛苦绝望和无奈。他们都被一根无形的绳子牵引着,如同纸人一般,迷失了自我,撞击在名利权势以及所有一切,发出咚咚的悲鸣!
黑道,白道,灰色的道,谁也逃不了,谁也躲不掉!但每年,总有那么几个人会来到坟前,除除草,洒一抔土,倒一杯酒,烧一打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