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贵发现了梁兴的举动,不禁为自己的选择感到庆幸。
现在的情形虽不算乱世,但大宋这条大船的破落之处太多了,一旦处置不当,后果不堪设想!身处这样的世道,什么都靠不住,只有手中的军队才靠得住。作为一名武臣,没有绝对可靠的武力支撑,腰杆子直不起来,随时都会成为牺牲品。
王贵转过目光,看了一眼人群中的王经,冲着王经眨了眨眼睛。
王经作为王贵的心腹,心中明白他的意思,随即说道:“好了,云哥儿的事情就交给相公处置。某营中新来了一批辎重,里面有朝廷新配发的武备,大家营中有损缺的尽快报到某这里。”
说吧冲着王贵施了一礼,随后退出营帐。
在王经离开后,王贵发话道:“大家尽快回营,要是晚了,王统制那里不好说话!”
见王贵开始逐客,众人只得施礼后离开。
营帐中静悄悄的,只有王贵、傅庆、傅选、张宪、岳云和梁兴坐在胡凳上默不作声。
过了两刻时间,营帐的帘布挑起,辎重军的统制王经又回到这里。
王经进来施礼之后,也不等人发话,自顾自的拉过一张胡凳坐下。
王贵坐在上首,朝在场的几人看了看,忽然发话道:“鹏举已到了临安,朝中的旨意近日就会传到这里。咱们都是老兄弟了,云哥儿也是在咱们身边长起来的,所以就不说客套话了。刚刚离开的兄弟,不是吾不信任他等,而是事情太大,吾怕那些兄弟一时想不开!”
在场的众人,都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只有岳云有些发愣!
王贵看到众人的脸色,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此次将云哥儿留下,大家都明白是什么意思。鹏举领兵多年,虽赏罚分明,但对于云哥儿却有失偏颇。旁人只看到云哥儿小小年纪就独领一军,却没见云哥儿的功勋早已超出职位太多。只是云哥儿对于格局太弱,今后吾会把他调到吾的身边亲自教导,这是吾对鹏举的承诺!”
下首的傅庆点了点头,接过话语:“相公所言极对,云哥儿在疆场上无可挑剔,但在格局上实在是不行啊!这一点上,不要说云哥儿,就是鹏举也是不行。大家想一想,具是在外坐镇一方的相公,为何韩、刘、张三位相公的大军要粮有粮、要饷有饷,而我们鄂州大军却缺衣少粮?还不是作为当家人的鹏举,只知道打仗,却搭不上朝堂的关系,让人掣肘在身!”
岳云红着脸想说些什么,但见到连张宪都在点头,只得闷头生气。
“云哥儿,把头抬起来!这里的人论年纪,除了张宪,都是你的叔辈,哪个不是将你当作自家的子侄?你爹是怎样的人,你会不清楚?你爹走到如今的地步,难道不是他自己造成的?”王贵沉着脸说道。
岳云抬起头,不知如何应对!
旁边的张宪刚要说话,却见到王贵冲他摆手,只得将口中的言语咽回。
止住张宪的话语,王贵深思了一下,继续说道:“有些事情大家并不知道,今日吾敞开了和大家说。当初朱仙镇之时,官家曾经给吾发过几道密旨,全都是和鹏举有关。”
在场的众人脸色发冷,资格最老的傅庆颤抖着问道:“相公,官家的旨意是何意思?”
王贵深深的叹了口气,轻声地说道:“官家在密旨上列了几人的名字,鹏举、云哥儿、张宪都在之上。按官家的意思,一旦有变,密旨有名之人会被断然处置!”
王贵低沉的声音,仿佛一道闷雷在众人的头上炸响!
梁兴硬着头皮问道:“相公,那岳相公此番进京,会不会——”
所有的人都把目光盯向王贵,特别是张宪和岳云二人。
“官家的心思谁能明白?只是,朝中诸公欲置鹏举于死地的不在少数!”王贵用手按着自己的太阳穴:“不过,赵太尉先一步回临安,应该会有所布置,而且吾在临安也是有所安排!哪怕真的到了那一步,牛皋也会保着鹏举出京。但——”
王贵的话语,让所有人的心不禁一紧,只有老资格的傅庆明白王贵的意思!
见王贵有所指,傅庆知道王贵有些话不能说,他便接过话语:“鹏举自幼便受太夫人教导,忠义传家,就怕他自己想不开!要是那样,谁都没有办法!到时候,只能看相公的安排了。”
张宪一直盯着岳云的动作,见岳云怒发冲冠便死死来住他的胳膊,轻轻地在他的耳边说道:“稳住,相公自有安排,不要乱了分寸!相公和节度相知多年,清楚节度的性情,绝不会坐视节度轻生。”
岳云慢慢平息自己的怒气,眼睛看向上首的王贵,闷声说道:“相公,父帅自从军以来对官家、对朝廷忠心耿耿,为何官家和朝廷会对父帅如此?”
一直默不作声的傅选,在这时突然说道:“就是因为忠心耿耿,才会犯了朝廷的忌讳!”
傅选的话可谓惊到人了,岳云直勾勾看着傅选,心中掀起了巨大的波涛!
傅选气哼哼的说:“某原在后军,曾多次受命往返临安,与朝中多个衙门接触办差。每次办差,各个衙门对咱们和其余各军的态度根本不同!”
一直跟在岳飞身边的岳云从不知道这些,见傅选的脸色不对,急忙问道:“有何不同?”
“有何不同?岳相公每次遣某到临安从未给过常例,没有常例,想顺利办差,做梦去吧!每次到了临安,给各个衙门的常例具是相公在暗中送过来的,可即便给了常例,那些衙门也是不给好脸色!以办理军需粮饷为例,那几位相公的人一到,条子上些什么他们就会足额备好,甚至还会给多备上两成,以备路上折损;可某代表咱们到了衙门,条子上直接被划去一半,就给的那一半也多是残破,敢多说一句,直接就会被打出去!”傅选的脸色冷冰冰的。
不等岳云说话,旁边的梁兴接话道:“云哥儿,知道为何如此吗?就是因为咱们那时的相公是你的父亲——岳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