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月临离开CX市,我在停车场给AJ送了封道别信。
开头写道:爱你是我做过最勇敢的事,我在需要勇气的时候就会想起你。
没有人天生就勇敢。
可初识在AJ眼里,隔着那么高的讲台、副院长的头衔和十四年的光阴,我说表白就表白,说追就追。这份勇敢大概来自于天赋。
其实不然,我小时候是个自卑的人,远不如现在好看,也远不如现在伶牙俐齿。
被同班的女生欺负了不敢还手。
在不允许剩饭的小学时代,碗里总有后桌男生吃不完的饭菜。
数学课算出了答案,也不敢举手回答问题。
直到五年级,一次不知道哪里来的灵感,我对自己说:从1数到15,就鼓起勇气举手回答一个问题。
数过很多遍15后,我终于站起来,发现好像也没什么难。
就这样,在一次又一次的自我鼓励下,我开始勇于和欺负我的小男生搏斗、学奥数、积极回答每一位老师的问题、报考全市最顶尖的初中。
所幸那所初中是素质教育的楷模,使我胆子愈发大了起来,开始承办初高中的元旦联欢会、参加校园歌手大赛、学长笛、去德国做交换生、参加国际创新设计大赛、报考高校、进了大学又立志当学生会主席。
一点一滴,为自己筑起坚强又勇敢的堡垒。
然而这其中虽大把心酸艰难和打掉牙只能咽进肚里的委屈,依着我强硬的性格,既然可与言者无二三,也就在漫长的岁月中被我习惯、遗忘。
所幸后来AJ得以窥见。
四月中旬CX市地震。我正在爬架子床,却突然被紧随其后的横波狠狠甩下。
那一刻被巨大恐惧笼罩,我连逃跑的反应都忘了,只能听见楼道里伴随着尖叫慌乱的跑动声和手机蓦地响起微信提示音。
是AJ:“地震了你还好吗”。
像是什么温柔缱绻情话,把我吓出窍的意识拉了回来。我破天荒的回复:“我很害怕。”------我第一次向别人坦言对自然灾害深深的恐惧。
他仿佛料到,在屏幕的那头轻笑着安慰我说:“别怕,我读研究生时有次地震,工学馆差点塌了,吓得我刷新了二十四年的短跑纪录“。
我想象着他撒开丫子奔跑,不由得的哈哈大笑。突然AJ又问:“你那个时候在干嘛”。
我欲言又止,思虑再三还是说:“那年我小学三年级,不记得了,只听着老师一声令下赶紧跟着大家跑”。
气氛突然沉默的很诡异。
我连忙岔开话题,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别的。直到最后缠着AJ从地质角度向我分析了CX市区的安全性之后才安心,放他去睡觉。
还有一次大概是八月末离开CX的前一晚,我的部长突然打电话给我,说团委由于面临改革,学生会紧随其后。
我刚要卸任就被主席团其他成员商量着合并分管的两个部门,甚至要让低两级刚入学的新生做顶替我的副主席。我听的一头雾水,愤怒又伤心,立刻打电话质问团委副书记汪铭,却只得到一句:“Gin,我们讨论后决定,这件事只能是告知你”。
我还清楚记得2018年迎新晚会结束后,汪铭和我坐在撤完灯光、地毯的舞台上聊天,说:“等明年啊,咱俩约好,一起安安生生的坐在下面,一个节目也不用操心,等孩子们给咱们一个惊喜”。没想到这惊喜来得更早,也更刺激。
那天我气愤的晕头转向,揪着AJ发脾气:“这三年的心血、付出的努力,真真是喂了狗”。AJ想必见惯了这样的场面,也不劝我,只是温柔地摸摸我的头说:“我替你看,2019年的迎新晚会,我替你多看两眼”。轻松放掉了充满我怒火与委屈的气球。
最近的一回,是这月初。我第一次从幕后走到台前,担任S大开学典礼的主持人,全英文。
望着台下乌泱泱的新生、教授和嘉宾,一向不怯场的我紧张到心慌------我无法灵活地用英文像中文那样随机应变的救场。开场前10分钟,我隔着大半个中国给AJ打电话,想借他的安慰让自己拿着的提词卡片的手不再颤抖。
那封信的最后我写:Gin是你叫我的名字,琴酒。所以希望你以后坐在酒桌上,能想起我逼逼叨的样子,少喝一点,照顾好自己。
AJ倒像是把这话听进去了,只是以另一种形式------他会在酒桌上向我发来问候,每次都是那一句“Drunk”,还挺常发生。
听说人醉了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AJ也会在过了零点的夜里跟我说hey,听我叮嘱他少喝点酒、路上注意安全,和也许他最想听的晚安。
也是我最想说的,想亲口在每天夜里,趴在他耳边说给他听。
但自从我来了SZ市,AJ喝醉的频率越来越低,我也就知道,他不是真的醉了。
而我偶尔想念AJ的时候,会再翻开看看以前的书,就当是和老朋友见见面。想想那些我拼命阅读,希望更了解他的日子。
以前的日子里AJ开车的技术奇差,还非要炫耀自己7年前就拿了驾照,当年在英国开车开的可猛了。
谁知道在祖国母亲的怀抱里,区区侧方位停车竟惹得小区保安大叔跑来骂他,逼得他不得不撒谎自己半年前才拿到驾照。逗的我哈哈哈笑得停不下来,毕竟看自己老师被别人教育的机会可实在是难得。
所以那时AJ的车总拿去修,不是这里蹭了就是那里撞了。有一回直接撞到了树上,害他坐了2个半月的地铁。以至那个“开车去新校区接我下课吃饭”的诺言,到底也没实现。
不过AJ答应我又没有兑现的,又何止这一个。
最近我的男性朋友告诉我,他们也就是随口一说,让我不必放在心上。我才慢慢释怀,告诉自己,诺言只听得说出它时那一刻的真心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