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主稍候,我先进去通报一声。”殿前女官略一低头便转身向殿内走去。
可还没走两步,就听殿内传来中气十足的一声:“都给我在外面等着,老子现在没功夫!”
殿前女官脚步一停,看着殿内帏幕后的人影,嘴角抽了抽,还是弯腰行了一礼,退到殿外并关上了门。
“令主想必听到了,陛下命我们在殿外等候。”女官出来后回复道,说完还尴尬地笑了笑,“咱们这位陛下的脾气您也是了解的哈……”
女官口中的“令主”仍是默默地站在殿外,只是轻轻点了一下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一阵风吹过,衣袂飞扬,令主衣袍上的暗纹在摆动下也更显生动。而随风飘扬的不只是衣摆宽袖,还有随发丝翻动的白色飘带。飘带的另一头紧紧地缠绕在令主的双眼上。
“令主衣袍上的暗纹可真是好看。”同样候在殿外的女官看着令主的衣袍夸赞着,“就是不知这暗纹所画为何?可是护身符咒?”
半响都没有回答,女官抬头,正对上令主被飘带裹紧的双眼。
女官暗骂了自己一声,怎么忘了这位令主的特殊。
冥域上下谁不知道当初这位令主来到冥域的情况:双眼被挖,舌头被断,灵魂残缺还泛出丝丝黑气,这是马上要变厉鬼恶魂的征兆啊!要不是……
“咣当——”殿内突然传出一声响。
女官赶紧扬声询问:“陛下,出了何事?可要臣进来?”。等了一会儿,里面的人也没有任何吩咐。“陛下,臣进来了。”女官缓缓地将殿门打开,可刚打开一掌的距离,便见一只茶杯飞了出来。
“都给老子滚——”伴随着茶杯落地的碎裂声,还有从殿内传来的一声暴喝。
女官一听,倒是见怪不怪的样子,素手一扬,地上碎裂的茶杯便消失不见。“那臣就先告退了,陛下需要再召臣。”女官向殿内行礼之后,转头刚想带身边静候的令主离开,就听殿里的那位说:“小千曳还在吗,让她进来!”
女官将门打开:“令主请进,我先走了。”说完便召集了其他宫娥侍卫,一起离开了。
千曳缓缓走进殿内,殿内很昏暗,只有帏幕里的几点烛光,冥帝的身影映在帏幕上,场景颇为诡异。
千曳停在了帏幕外。
“坐。”话音刚落,干净的地面上就出现了一个厚厚的方形软垫,千曳跪坐在上面,双手交叠在膝盖上,头微低,样子莫名的乖巧。
冥帝看到她的样子,哼了一声:“现在知道装乖了,早干嘛去了。跟你说过,怨鬼到了‘此途’,只有两种情况可以离开,要么在怨川洗涤怨气,直至可以重新投胎;要么就在怨川里魂飞魄散。你跟我说怨鬼日益增多,怨川有些承受不住我也理解,但你也不能跑去偷往生灯啊,还把几只怨鬼塞到里面。我知道你想干嘛,可使用往生灯的方法之前就已经试过了,效果不好。你还非要去偷它干嘛?!”
冥帝说着想喝口茶润润喉,茶壶都拿起来了却发现茶杯早就被砸的砸,飞的飞,索性也把茶壶往茶几上一摔:“愣着干嘛啊,说话啊!”
千曳还是坐在原处,低着头一言不发。
“平常不是挺横的吗,现在在这儿装什么孙子!”冥帝直接骂道,“他们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你现在除了眼神儿还差点儿,其他哪哪儿都挺好,舌头也已经重新修练出来了,早就能开口说话了。所以赶紧告诉我,你想干嘛!”
千曳听罢弯腰向冥帝行礼,行礼的姿势绝对是端的大家闺秀,名媛淑女的范儿,但说出来的话却直接让冥帝骂了街:“陛下,几天没进媳妇儿房间了。”
“去你丫的!问你话呢!你个倒霉孩子,瞎扯什么!”本来躺在茶几上的茶壶直接飞到了她脚边,摔成了四分五裂。
千曳撇了撇嘴:“自打我来到冥域,就没见您因为域中上下的大事小情发过脾气,唯一让您生气的反而是家长里短的事。所以……您今儿个是为着什么气得急火攻心的?”
“......有客要来。”冥帝叹了口气。
“谁呀?”千曳好奇地问。
“嗯……”冥帝沉吟了半响,“我忘了。”
“忘……忘了?!”千曳觉得自己要是有眼睛,估计眼珠子都得瞪掉了,“我知道您岁数大了,但忘事儿这毛病应该不会发生在您身上吧。”
能让冥帝知晓的来者,身份必然不平庸。名字,来处,目的,只要知晓就能进行相关的应对。但冥帝却又说忘了,这开什么玩笑呢?!
这回换千曳叹气了:“陛下,您能不能靠点谱啊。”
“我要是不靠谱能管理了冥域这么多年?”冥帝白了千曳一眼,“来的是妖国的,妖皇的徒弟,叫什么名字我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名字不打紧,知道谁要来就好办。”千曳的食指有规律地点着,继而问道,“那这妖皇的徒弟来这儿是正式出使还是暗地探访,或者就是到这儿旅个游?”末了还追问了一句:“这消息是谁告诉您的,属实可靠吗?”
“我连襟告诉我的,可靠。”冥帝把玩着自己的发梢,“是正式出使,下午应该就会传正式公文过来,说是两国之间的友好交流访问。”
千曳知道,冥帝的连襟是妖国三君之一,协助妖皇,分管妖国的政事要务,他的消息必然可靠。
“陛下叫我来,不是想追究我偷往生灯的事,而是想让我做什么吧?”一提到正事,千曳恭敬地询问。
“倒是没什么,就是这次的国宴,需要你出席。”冥帝懒洋洋的说着,而后偏头看向一处,嘟囔了一句,“时辰应该差不多了,现在回去刚刚好。”
千曳听到了那句嘟囔,但没听清,直觉跟自己有关:“陛下您最后说什么?”
谁知冥帝宽袖一摆,等回过神儿来,千曳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殿外,殿门都被紧紧关上了。
冥帝的声音传了出来:“第一次出席这种国宴,给自己打扮好看点儿,别迟到。没什么事就回去吧。”
千曳被弄得莫名其妙,但想起冥帝不靠谱的一贯作风,也就一笑了之,向殿内行了一礼就离开了。
“姐夫跟你说的事,你怎么不告诉小千曳。”殿内突然出现一名女子,坐在了冥帝的身旁,“你能不能靠点谱啊。”
“我说什么啊,说那小子现在已经到了通幽海?说这次的来访其实就是……”冥帝将身旁的女子抱在怀里,闻着女子身上的幽香,“放心吧媳妇儿,该来的总会来……小千曳,会没事的。”
冥后也叹了口气,是啊,该来的总会来,想躲也躲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