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东华皇宫。
刚下了早朝,回御书房的路上,就收到了一个让他万分牵挂的消息。
石公公倒腾着小碎步,紧跟着赵良翰,报道,“皇上,阿离公子那边求见,说是‘亲子鉴定’的事情有了眉目,您看……”
赵良翰心头一喜,不露声色,道,“请至御书房。”
赵良翰刚到御书房坐稳,小太监的茶水刚刚奉上,还没来得及喝一口,阿离就到了。
依旧木木讷讷的模样,赵良翰只觉得那是阿离公子年少老成、稳健持重、大智若愚……
若是范诺诺知道了赵良翰的想法,一定会喟叹一声,“心理暗示的作用太强大了呀!”
石公公把阿离接进御书房,就自觉的退了出去,左右没有旁人,赵良翰的期待之情再不掩饰。
起身迎了阿离坐下,又亲自倒了茶水,眉梢微挑道,“阿离公子,朕不跟你客套,就直接问了——不知这‘亲子鉴定’的结果如何?”
阿离镇定的掏出一张纸,上面只有十二个阿拉伯数字,分成两行,这是范诺诺教过他的。
赵良翰好奇的偷看了一眼,忍不住好奇道,“不知这些特殊的符号是何意味?”
阿离道,“亲子鉴定的结果已经出来了,其中壹、叁、伍、柒、玖、拾贰号样本,与皇上是骨肉至亲,其余六个皆不是。”
又想到郎世奇对他的嘱咐,补充一句道,“另外,通过样本,还可以看出,伍号的身子弱,皇上念及亲情,理应多加照拂;
拾贰号的母亲命带月德,却又兼寡宿,皇上当多加礼遇,却不可亲近。”
……
伍号是三皇子赵星洲;拾贰号便是七皇子赵景焕。
阿离这几句话的重点在于七皇子,至于三皇子则是捎带的,避免只谈七皇子显得太过刻意与突兀。
赵良翰对于每个号码对应着哪位皇子可谓了然于胸,听闻此言,大为诧异。
惊讶的神色难以掩饰,脱口道,“这都能瞧出来?!”
阿离毫不心虚的点点头。范思言跟郎世奇现在也学乖了,他们已经懒得教阿离应当如何如何说辞以及这么说的缘由——只需要把想说的话斩钉截铁的告诉他便是了,阿离会信任的彻头彻尾,并且背诵的一字不差,实在是个极好的传话筒。
赵良翰对阿离的崇拜更甚,以至于对狼王谷产生了更加强烈的忌惮。
让人安慰的是,自己的几个儿子都是亲生,血脉纯净——特别是自己曾经疑心过的七皇子赵景焕。
只是可惜,以后芫妃是不能再碰了的。赵良翰对于阿离的话丝毫不做怀疑,主要是源于初次见面的时候,就被阿离关于‘亲子鉴定’的阐述给震惊到,极为折服。
阿离想了想,又道,“父亲说了,亲子鉴定的费用还请皇上给结一结。”
赵良翰一愣,缓过神来忙笑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阿离又道,“每个样本三万两黄金,十二个一共是三十六万两,父亲说凑个整,四十万两黄金就可以了……”
赵良翰噎住,好尼玛贵啊……而且所谓凑整,一般不都是抹零吗?这狼王殿下怎么还越凑越多了呢……
神色颇有些尴尬,底气不足道,“这费用,是否有点儿高了呢?”
阿离眼光纯净,懵懂道,“阿离从未碰过钱的,不知这费用算高算低。
皇上若是有异议,不然阿离请了父亲过来,皇上与他谈吧!”
阿离说的十分真心,听到赵良翰耳朵里却不是那个意思,只当阿离不同意减少。
至于跟狼王砍价?有人敢的吗?
连忙道,“不必不必,这费用很是公道!”
阿离点点头,“阿离在宫中叨扰的时日也不短了,今日就想离开,这笔费用正好可以带回去。”
赵良翰正欲劝说阿离多留些日子。
石公公忽的一路小跑进了御书房。
石公公向来是个稳重的,最守分寸。
在皇帝与人密谈的时候忽然闯进,定然是有大事。
赵良翰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石公公喘着气道,“皇上,出事了!”
赵良翰嫌弃石公公光顾着喘气,不说正事,催促道,“讲!”
石公公偷觑了一眼阿离,小声道,“事关北冥。”
赵良翰颔首道,“无妨,阿离公子不是外人。”
赵良翰倒不见得真不拿阿离当外人,作为东华的掌权者,还不至于单一件‘亲子鉴定’的事情,便对阿离推心置腹。
只不过这狼王谷地处东华国境之内,面对其它国家和地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二者算是同气连枝。
所以涉及到北冥的事情,赵良翰更乐得阿离在场。
何况石公公这副模样,很明显不是什么好事情,若是不好解决,赵良翰还指望着阿离能给献策一二。
石公公这才说道,“北冥皇与北冥太子年前曾经递交了国事拜会的帖子,宰相高逸回函称,路程遥远,先信函沟通为宜,如有必要再约定地点,两国派人面谈,不必北冥皇亲来。
这事儿您是知道的,当时您还说高宰相拒的好,这帮鸟人来拜会也不诚心,想要求娶大公主也不想想自己是何德性……”
赵良翰咳嗽两声,“说重点。”
石公公道,“是。
东华虽然拒了,可这北冥皇与北冥太子还是来了,还乘着一艘会飞的大船,甚是张狂。”
赵良翰惊诧,“会飞的大船?这是何物!船竟然会飞吗?!”
石公公点头,“是的,沧州府派人快马加鞭来送信儿,来人就是这么说的。
说是那大船甚是奢华,足有一座大殿那么大,黑金的船帮都镶了宝石,夜里亮起来跟星星一样!”
赵良翰问,“为何是沧州府派人来送信?”
石公公怯怯道,“回皇上,那大船飞至沧州上空的时候,正是傍晚……被范家军用重箭和投石给打了下来……”
赵良翰惊得欠起身“什么?!”,良好的帝王素质最终让他把持住了,重新坐稳,道:
“范家军向来是什么都不理会的,只要是他们守卫的地界,若有人无故涉足,都会直接判为‘入侵’,火力又猛,把北冥的飞船打下来也不奇怪……”
心中却颇生忌惮,这范家军也太猛了,胆子肥不说,那飞船想来也是坚固非凡,范家军竟然能把它击落,实在是不容小觑。
又问,“北冥皇和北冥太子现在如何了?”
心中再次嘀嘀咕咕,“论常说,一国皇帝与一国太子是不能同时离开国都的,现在竟然一起跑到东华来了,此事透着不同寻常的信号啊……”
石公公回答,“二人无事,那大船安全效果极佳,掉在地上也未有损坏,倒是砸陷了一大片的荒地,不过北冥皇与北冥太子,还有船上北冥众人,都磕破了相,现在在沧州府养着,说是不日还要入京。
皇上,要不要再拒了他们?”
赵良翰头痛,“来都来了,不便再拒。
虽然是他们无礼,但事到如此,朕若再辞,两国关系必然更加僵化,一场大战必不可免,眼下东华的情况,稳健为宜,不适交战,劳民伤财。”
石公公问道,“眼下北冥皇与北冥太子都在咱们国内,又是未通过拜帖的,算是私自入境,咱们直接扣了,对外称是误杀……”
赵良翰眼睛亮了亮,又心觉不妥,但也不否认他微微动了些心思。
未及开口,阿离一板一眼道,“监官不得干政的。”
石公公吓出了一身冷汗,忙跪,“是是是,老奴多嘴了,老奴该死。”
赵良翰平日里跟石公公说说聊聊已经习惯了,这太监自小跟着他,虽说懂得不多,但绝不会有二心,对外口风又严,所以赵良翰偶尔也会解闷儿似的问问他意见。
并未生气,但也觉得阿离提醒的有道理,没有多说,挥挥手道,“行了,朕知道了,你下去吧。让高逸来见朕。”
石公公哆哆嗦嗦爬起来,不敢再多说,忙忙退下。
不多时,宰相高逸又来。
宰相高逸未着官服,一身白衣打扮,不像官员,倒像个书生。
年纪三十五六,但看起来也就三十岁不到。
胸脯的位置,衣服撑得紧紧的,想必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那一款。
样貌也是出挑的,但是一双眼睛古井无波,没人能看出他的情绪。看似温和平易,但这种人往往是最可怕的。
高逸见了礼,待赵良翰询问后,便说道:
“这件事臣也是刚刚知晓,那北冥皇此次前来,阵势颇大,船舶能飞也是诡异,按理说此事应当瞒着一些,以免民心惊恐。也幸亏驻地沧州的范家军将飞船打了下来,若是让它飞到了京都,那就实在是影响颇多了。
但此事瞒也瞒不住,一来动静闹得不小;二来沧州府派来送信的人大约是亲身经历了那飞船落地的场面,有些惊着了,快马到京之后,一见到臣就一股脑儿的把事情全说了,正是散朝不久,臣正与各部官员安排下个月的祭典事宜,那人慌里慌张的竟忘了避开,臣还没来得及制止他就说完了,所以现在朝中众臣估计已经无人不知了。”
赵良翰满不在乎,“一艘会飞的船而已,没什么大惊小怪的,说不定狼王谷也有的,没准儿阿离公子也见过。大家知道了就知道了吧。”
阿离认真脸,“谷中没有,阿离未曾见过……”
赵良翰嘴角抽抽,朕不过是想着借狼王谷找补点儿面子,你那么认真干嘛……
三国一域。
东华幅员辽阔,国力最强,隐隐有各国之首的风范;
北冥靠北,地冻天寒,物资不丰,向来是连坑带抢的,北冥人也炼就了一身野蛮气,武力凶悍;
南疆湿热,稀奇古怪事频生,从皇室到民间,皆尊崇圣女。行事闭塞,平时与各国少打交道,看似安于一隅,实则隐隐透着扩张的野心;
西域小国聚集,一盘散沙,与三国皆有接壤,为了生存也是时时骚扰三国边境,让人着实心烦。但你要打它吧?却又无从下手,因为根本不知道是哪个小国犯得边,想打都不知道先从哪国打起来。各个都叫嚣着自己安分,自己委屈。
……可是现在,飞船此等宝物,东华没有,却先出现在了贫瘠匮乏的北冥人手里,赵良翰心里并不爽。
国际影响上,当然也不好看……
阿离话音刚落,宰相高逸未顾上赵良翰不悦的神色,接着说道,“不止是会飞的船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