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悄然降临,夜晚小镇的景色是秀丽的。路灯散发出柔和的光芒为小镇披上了一层金黄的光晕,路旁各种商店酒楼闪烁的霓虹灯宛如七彩的丝带为原本安宁祥和的小镇带去了繁华。从小镇出来往北走,要经过一座村庄,一大块麦田才能到张顺三和冯起家所在的村子。这段路没有路灯的指引,更没有彩灯的闪耀,猛然看上去漆黑一片。这条路是每晚十点半三中下晚自习后几十个学生的必经之路。
人走在这条幽黑的乡村马路上,却一点也不感到惊慌。三两个人并排走着,听着自行车车轮吱呀吱呀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偶尔抬头,在一个月的有些日子里会看到的是星辉斑斓的夜空,另一些日子则是一轮皎洁的明月。没有了庸俗的灯火和尘世的喧嚣,这样的夜空看上去是那样的清澈透亮,那样的神秘幽邃,那样的美丽动人,那样的心驰神往。路边栽着槐树和沙枣树,闻着身旁悄悄开放的一簇一簇黄色小花散发的清香;迎着风,呼吸着从未有过的沁人心脾的空气。走在这段路上,就是给高中沉重学习压力最好的缓解放松,心旷神怡。
张顺三和冯起的家虽然都已经被纳入了三中住宿生的地理范围,但不愿意被束缚太多的两人还是约好一起骑自行车上下学。
不知不觉,军训已经进行了七天,冯起也默默忍受了张顺三七天。俩人每天中午晚上一起回家的时候,张顺三就会颜娟娟长颜娟娟短的在冯起面前念叨个那么几百几千次,冯起耳朵里的老茧有点厚实了。
今天,也和往常一样,刚出校门跨上自行车,张顺三就开始眉飞色舞尺水丈波的说起了颜娟娟:“你说像颜娟娟这样的女孩,风姿娉婷婉约,容貌娇艳俏丽,举止妩媚得体,谈吐优雅大方,真的是……”
“停!停!停!”
“停!”见张顺三就要像冲破堤岸的洪水一般气势如虹涛涛不绝的念叨颜娟娟的好半个小时,冯起皱皱眉头表示实在有点受不了了,果断打断了他,“我就不是很理解,每天站在操场上军训,你是怎么看出她风姿如何,举止如何的?颦儿也和她一起军训,大家都做一样的动作,你怎么不说说颦儿风姿聘婷,举止妩媚。还有,七天了,整整七天了,你和她说过一句话吗?谈吐优雅大方你又是怎么发现的?啊?张顺三同志,我能采访你一下吗?”
张顺三沉默了,冯起说的都对,但是这个女生真的和大多数有点与众不同。前两天,张顺三酝酿了好久,带着冯起和元昊在军训休息期间想找颜娟娟认识一下。按理说,和已经是一个班的新同学认识一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张顺三也是深有同感,所以决定就这么办。那天是个大晴天,天空澄碧,纤云不染,远山含黛,但是没有和风送暖。金黄的太阳光像黄金打造的长矛穿刺着大地,仅仅是看着都让人有点头晕目眩。而同学们还得排成一列列,一行行,曝露在这毒辣的阳光下面军训,汗水顺着脸颊滴落,还没接触到大地就早已挥散在空气中。终于熬来了短暂的20分钟休息时间,筋疲力竭的同学们四散而开,七七八八的围绕在操场的树荫下乘凉休息,补充饮水。
蓄谋了很久张顺三终于行动了,势在必得的带着冯起和元昊直奔颜娟娟和几个女生乘凉的柳树。看到有同学过来,蹲在颜娟娟旁边一个比较开朗的女生站起来面带微笑很热情的问:“同学,请问你找谁?”让站在张顺三后面的冯起和元昊打破脑袋也没想到的是张顺三居然很没礼貌的没搭理那位女同学,一边傻笑着用很飘逸的走位躲开迎面而来的热情,径直到颜娟娟旁边蹲下,收起笑容强装严肃,自我感觉十分良好斜着眼睛挑着眉毛对她说:“你好,同学,我们可以做个朋友吗?”要不是冯起拉着,元昊作势就要上去踢翻张顺三,太贱了。果然,颜娟娟面无表情的白了他一眼:“我们认识吗?”头也不回的就走开了。又把张顺三很尬的晾在了那里。所以,在场人都很尬尴,无话可说。张顺三悻悻转过身站起来,走到冯起和元昊面前,假装隔得那么近的距离两人啥也不知道,嬉笑着说:“看到没?他对我眨眼睛暗示呢。”冯起转身就走,元昊在地上假啐了一口,转身追上冯起一起去买水了。张顺三你也太丢人了吧。
冯起和张顺三很默契的踏着自行车踏板,俩人以相同的速度并驾齐驱。张顺三的回忆被从后面传来的一阵银铃般熟悉的声音打断,“你两等等我啊,一句话也不说,想啥人生大事呢?”
不用回头听声音就知道这是谁,一个村的初中同学李丹儿,上高中后同级不同班。还没等她追上来,冯起就不耐烦的向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李丹儿诉苦水:“这小子军训第一天看上我们班一个姑娘,你说他看上谁找谁去啊,天天搁我这念叨人家的好人家有听不到,真受不了,婆婆妈妈的,耳朵都快被颜娟娟这三个字装满了。”
“哦,谁啊,咋回事?快说来听听。”一听到有八卦,李丹儿马上来劲了,快踏两下跟上冯起和张顺三的车喜眉笑目的问。
“就我们班一个叫颜娟娟的女生,你知道吧?张三这货……”
“我不知道!”冯起的讲述还没开始就被李丹儿生硬的一声打断了。冯起只好把说到一半的话强咽下去,瞥了一眼李丹儿。
李丹儿看到冯起看他,很严肃的说:“看什么看?本来就不知道,你们班的人我怎么回认识,又没有接触过,我说的不对吗?”说到最后还是憋不住自己笑了,“好了好了,我不打断你了,你继续说。”
冯起很无奈的摇摇头,继续说:“张三这货军训的时候见了一面,就对人家念念不忘,在我这是左一个颜娟娟好,右一个颜娟娟好,他可倒好,直到今天也没和她说上一句话,我也不知道那些好是从那里看出来的。”
“你不懂。”张顺三听到冯起语气对自己女神有点不屑,就赶紧出来接话,“我会看面相,啥样的人一看就知道,相信我,我看人一向很准不会错。”年轻的孩子们还是有点习惯以貌取人。
冯起心里默默讲了一句你丫会看个锤子的面相。李丹儿有点迫不及待的想要八卦一下,张顺三话音未落就发问让冯起没时间把这句话说出来。
“快说说,颜娟娟长得咋样啊,好看吗?”
“唉,怎么说呢,用一个字来形容就是美,用两个字就是很美,三个字非常美,四个字闭月羞花,用一首歌来形容就是《倾国倾城》,所以倾国倾城不变的容颜~容颜瞬间已成永远~”
“一白遮百丑。”听到张顺三陶醉的唱上了,冯起没好气的大声打断了张顺三。李丹儿白了冯起一眼,冯起假装没看到。
“啥啥一白遮百丑,一天到晚的,人家底子好就是底子好。那小身材,亭亭玉立,仙姿玉色,仪态万千……”
“是呀,那小身材,也就比我胖个三四十斤把。”听张顺三打算又要说一大堆,冯起再次旁白般的打断了他。
“你闭嘴,环肥燕瘦,懂不懂。”李丹儿终于受不了了,骂了冯起一句,冯起讪讪的没在说话。“张顺三,你继续说,那你现在打算咋办,是要追她吗?”
“不能瞎追,高中是让我们好好学习的,不是用来谈情说爱的。我们还小,要用有限的时间来做许多有价值有意义的事,而不是浪费时间在男男女女谈情说爱上,俗话说的好,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张顺三果然又和往常一样拿出一派成熟长者的作风来教育其他人。但是从来没见他自己遵守过。
“啊——”
“噢——”
“啊噢——”
突然从夜色里先后传来一女两男的惨叫,引来远方的几声狗吠。
原来李丹儿,冯起和张顺三再次三人很有默契的并驾齐驱的时候,李丹儿没看到路面上的一块石头,没把握住把自行车拐翻了,撞向了右边的冯起,把左右距离离的很近的冯起也撞翻了,
像多米诺骨牌那样,冯起又撞翻了张顺三……
…
时间过得太快,让人不知所措,只好望着那曾经觉得美好发呆,努力回忆着以前的日子,但记忆的容量事有限的,再怎么回忆,也想不起一丝痕迹。
军训的短短半月时间很快流逝,融入了过往岁月的长河。紧张繁重的高中学习生活接踵而至。正式上课第二天下午的小自习,以16岁170的海拔在同龄人中擎天,坐在教室左后一排的冯起有些无聊的转着笔,用鄙夷的眼神俯瞰着偷偷瞄着颜娟娟背影的张三,有点想发笑。忽然,教室门开了,班主任朱祥琮走了进来,冯起赶紧埋头假装学习,悄悄抬头瞄了一眼,看到朱祥琮的后面还跟了一个女生,冯起打死都不想见到的女生——李小梨,虽然冯起这时候还不知道她的名字,模样深深刻在了脑海里。
冯起的思想还没跑远,朱祥琮指着冯起的方向说话了,:“你先坐他后面,冯起,你去校门口老李爷那帮李小梨同学搬一副桌椅回来。”
“次哦,竟然还要我帮她搬桌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虽然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但班主任发话了,迫于淫威,不得不去。冯起假装勤奋主动的听声而起,答了句:“好的,我现在马上就去。”快步往教室门口走去。大家都知道这种情况一般就是有家庭背景的通过关系将原本成绩不够进一班的硬塞进来,每年这种情况都会有十多个,所以班主任也没多做介绍。
冯起走到门口的时候和李小梨四目相对,李小梨带着挣得大大的剪水双瞳,十分温柔莞尔的对冯起微微一笑。时间定格在那一瞬间,面对着她的微笑,冯起甚至觉得眼前这个惠质兰心,美目盼兮的邻家女孩有点温柔可人,冯起在不知不觉间也出神的对着李小梨不受控制的笑了。但就是一瞬间,冯起用自身强大的心神定力回过神来,她的笑背后藏着别的东西,是警告,是猎物到手的满足感,是冯起会死的很惨。
冯起找到了在校门口兼职看校门和负责学生桌椅板凳的老李爷,领了一副桌凳,气喘喘吁吁的搬回了四楼一班的教室。李小梨报之冯起一声甜甜的谢谢,让冯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直哆嗦。就这样李小梨暂时坐在了冯起的后面。
按照惯例,三中晚自习有四节课,前两节课会有老师上,后两节才是真真的自习,任课教师只是象征性的看一下而已。噩梦就在最后两节课的时候降临。
今晚是化学自习,老田讲了两节课,第三节课让同学们自学,自己则面对着同学们坐在讲桌前批改作业。爬在桌子上做题的冯起突然感觉到背后传来一下刺痛,还以为小虫之类的没在意,耸耸身子继续做题。不曾想,刺痛持续又传来两下,这回冯起明显感受到了这是针扎的感觉。回过头一看,那个“温柔可人的邻家妹妹”左手托腮斜倾着身子趴在一本翻开的数学习题册上,右手轻轻摆弄着一支充满杀气的圆规。得,凶手和凶器都找到了,可是又能咋办呢?
冯起用警告得眼神瞪了李小梨一眼,转过身去继续做题。没多久,背后又被扎了几下,冯起有点生气了,转过身去小声的对李小梨说:“你一直拿圆规扎我干什么?”李小梨撇撇嘴,用水灵灵得大眼睛盯着他一句话也不说,用眼神告诉冯起为什么扎你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冯起无奈只好回头继续做作业。
果不其然,回过头来没多久冯起又被扎了七八下,冯起假装没有知觉感受不到,心想你那么爱扎我就让你扎几下,你总不好一直扎个不停吧。冯起明显对关于李小梨对扎他的耐心估计的有些单纯。李小梨还就真的扎个不停了,终于,冯起的怒气值叠满了。回过头恶狠狠的对李小梨说:“你没完没了了是不是,你再扎我一下信不信我……”
“信不信你干啥,你想把我咋样?”李小梨满不在乎带点玩味的对冯起说。
可能是因为生气冯起没控制好自己的音量,也可能是别的同学,上面批改作业的田老师用一惯不紧不慢的语气悠悠说了句:“自己做自己的,不要交头接耳影响其他同学学习,有什么讨论的下课再去讨论,自习课上要安静。”
听老师这样说了,气急败坏无从发泄极其憋屈的冯起只得转过身去。过了不久,李小梨竟然又扎上了。冯起没办法,只好做出出卖气节先保自身健全,找准机会东山再起的决策,写了张纸条递到后面去:“我错了,放过我吧,姐姐,求你了。”
强忍着又被后面扎了几十下,才从后面扔过来一个纸团,打开来看:“从你们三个撞我那天算起,到今天一共是87天,看在你帮我搬桌子的份上减去三十下,一共六十七下,现在我们两清了。你好同学,我叫李小梨,来自镇中,交个朋友吧。”
“和鬼交朋友去吧!”冯起一口把纸团吃了下去。“张顺三,老夫定要拿圆规捅死你。”
第二天早晨课间,元昊跟在冯起后面问:“你短袖哪里买的?后面那么多星星,看着形状有点像是猎户星座,还是小熊星座呢?我有点分不太清”中午在家吃饭的时候,冯起的妈问他:“坐在你后面的人上课流鼻血了吗,你后面咋星星点点那么多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