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似箭,悄悄地从两个孩子的笑语中溜走,稍不留神,小长安就已经是四岁的孩子了。
小长安和谢骁已经相处了快一年,后花园里种的青菜都绿了一茬又一茬。倒是我们可怜的小世子,跟小长安在一起玩,他总是感觉有些挫败,偏偏这挫败感又让他无能为力。
比如说,两人比赛挖蚯蚓,同一块地,同样的时间,小长安就总是挖出满满一罐,而小谢骁却只能挖出寥寥几条。而且这不是偶然,是每次都这样,是必然。就好像每次小长安一来,那些蚯蚓就争先恐后的往她那里钻一样。
还有,两人同一天种同一个品种的菜,小谢骁坚持按时浇水、点粪,还一直向侯府里的老伯讨教种菜经验。过了几个月,皇天不负有心人,连老伯都说,他一个种菜新手,能种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可当他喜滋滋的准备找小长安炫耀时,却发现,那小子种的菜都长得贼壮实,绿油油的一片。而这小子却只是想起来就浇下水,甚至都没有施过肥!小谢骁内心郁闷,为什么啊?难道这些菜还看人长不成?
就连两人钓鱼,小谢骁自已研究讨教,第一次垂钓还是少了耐心,没钓上一条。可小长安呢?她把钓竿一抛,草帽往脸上一扣,就开始打瞌睡,可小谢骁看她鱼竿周围,那鱼都围了一圈了。
这么一年下来,搞得小谢骁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人品太差了?还是那小孩身上有仙气,好像什么东西都喜欢她一些。
小谢骁一直想不明白,而分别之期却即将来临。
要带小长安出门游历的事,老人从来没有瞒过她,只是因着谢骁的原因才推迟了。
春日里,老人向小长安提出当天下午就要启程,这个消息来的太过突然,小长安这个没心没肺的孩子自然无所谓,倒是李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还来不及伤感,就被老人打发去替小长安收拾行李。
老人问小长安:“什么时候去向你那小玩伴辞行?”
小长安无所谓的踢踢石子道:“不去啦!我写封信,要爹爹替我给他就是。”
“不见一面吗?再相见可得要好些年啊!”
“没必要吗,见面干什么呢?我们又都不是会抱头痛哭的人。”
“倒也是,那你就快些去写信吧!”老人拍拍小长安的背道。
“嗯。”小长安一溜烟的跑回房里。
半个时辰过后,李维左挑右捡,在老人的不断嫌弃下,终于将原本鼓鼓囊囊的几个大包裹,缩减成了一个,小长安也终于写好了信,从房中走出。
老人毫不留情的把小长安带到门口,李维可怜巴巴的拽了拽老人的衣袖,“阿翁……”
老人叹口气道:“行了,老头子也不是什么恶人,你们有话快点说,老头子在外面等着。”
老人接过包裹,出了门。李维不舍的抱起女儿道:“呆呆在外面要听师父的话,知道吗?不能乱跑,外面坏人很多的,就喜欢你这么好看的小孩。”
小长安也紧紧抱着李维,这个世界上最最疼爱她的爹爹,有些哽咽道:“我知道啦!我又不笨,放心吧爹爹,我会经常给你写信的。”
李维“嗯”了一声道:“这可是你说的,你要是写少了,回来看爹爹怎么揍你。”
小长安笑道:“爹爹才舍不得揍我呢!还有哦,我不在家的时候,你要好好休息哦,不然等我回来看见你累成个小老头,我可是会嫌弃的。”
说罢,小长安又看向一旁的赵伯,道:“赵爷爷,长安也会写信给你的,爹爹要是不听话你就告诉我,我回来就不理他了。还有哦!赵爷爷也要保重身体,等长安回来还要跟您一起玩。”
赵管家不跌的点头道:“好,听我们小少爷的,小少爷也要加油,乖乖长大啊!”
李维更是无可奈何的,捏着自家懂事女儿的脸。
小长安从李维身上下来,将怀中的告别信递给李维道:“爹爹知道这是给谁的吧!”
李维有些嫉妒,“你给谢骁那臭小子写信了?爹爹都没这待遇。”
小长安无奈,“好啦,爹爹,我们可是连面都没见。”
门外师父的催促声传来,小长安挥手辞别爹爹与赵爷爷,和师父踏上了游历的道路。这是她成长的开始,也是她责任的担负。
她牵着老人的手,跌跌撞撞的开始往世界走去。她不知,那个她风雨无阻陪伴一年的七岁孩子,今日刚被师傅赞扬轻功有小成。他满心欢喜的跃上墙头,顺着墙头走来走去,准备给她一个惊喜,却偶然从相府难过的下人们嘴里,听见她的离去。
他快步奔跑在墙头,却因为超出熟练范围的速度,而不小心跌落墙头。他不顾摔得全身几乎散架的痛和下人们的阻拦,再度跃上墙头,跑得比当年父亲追赶他时还要快。
终于,他跑到了墙角处,早已跌得鼻青脸肿,一如二人初见时,他看着即将消失在拐角,即将离开他的女孩,嘶声力竭:“李长安,臭小孩,一路平安啊!”
拐角的女孩猛然回头,他看见了她眼中瞬间滚落的泪珠。她对他说:“好。”
傍晚,武宁侯府,
谢荃收到了李维派人送来的信,送信的侍从对谢荃道:“侯爷,这信说是给小世子的。”
谢荃似是心有郁结,“知道了,给本侯吧!”
谢荃亲自去找了这个改变许多的儿子,将信递给了他:“李家那小儿给你的,我听说了,他好像是跟什么师父出去历练了。最近漠北蛮族扰边,陛下要我明日带兵前去清缴,你大哥会同往,你若是愿意也可以一起去,姑且在我跟前当个打杂的小兵,也算是见见世面,以后总不输给李维那娘们唧唧的儿子。”
谢荃修八尺有余,有这样一个父亲,谢家就没有矮的孩子,七岁的谢骁更是比有的人家十岁的儿子还高,谢荃不是什么慈父,他认为男人不上一次战场是算不上血性的。谢骁嫡亲的长兄,谢荃的嫡长子,更是被弘治帝称赞:“你父亲将你磨成了一把能狠狠扎入敌人心脏的宝刀啊!”可见,虎父无犬子并非妄语。
而彼时谢骁正趟在床上,由着下人处理伤口,默默听完父亲的话,接过信道:“我想想。”
他这态度弄得谢荃有些手痒,道:“我可不是来征求你意见的,你的衣甲稍后会有下人送来。”说罢,谢荃不再理他,一甩衣袖,匆匆离开了,还有一大堆事物等着他呢!
谢骁挥退了下人,一个人死鱼一样躺在床上,撕开了那封信。
展信安。
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可能已经知道我走了,我们都不是会伤离别的人,你知道的,我是个闲不住的人,能够跟师父出去游历,自然喜不自胜,你就偷着羡慕吧!
等我回来后,你都该有十五岁了吧!不知道那时候相见,我们都是什么样子。谢骁,谢家哥哥,加油哦!可别输给我啊!
我可能会给你写信,看我心情吧!
再见啦!
谢骁把信重新装回去,揣进怀里,捂着眼睛自言自语道:“真是的,白教你一年,字还是这么见不得人。装什么大人啊?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小孩,八年后再见吧!”
谢骁翻身下床,准备去收拾行囊,还要去向母亲辞行。
每个人终究都要踏上自己的路,或早或晚,路的尽头有什么,我们一开始都不得而知,而这,正是生命的乐趣。
正是应了那句:运命唯所遇,循环不可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