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住院的第六天了。张晓风一大早就醒来了,他觉得自己不应该老睡在床上,应该多下床走走,甚至应该到住院部下面的园子去逛逛。没错,在外面逛逛,看看花草什么的,空气又清新,肯定比躺在床上恢复得快!他这样想,也就这样做了。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住院部的大门口,刚好碰见春风满面的邓婉芩。
对这个自称是自己女朋友的人,张晓风觉得有些困窘,也有些内疚。困窘的是自己在跟她相处时,心里非常不舒服,只要她一走近,内心就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烦躁,无法控制的反感。内疚是自己因为失忆了,竟然会对女朋友如此冷漠,如此无情无义。每每看到邓婉芩细心照顾自己,辛苦来回奔波,心里就觉得自己是个混蛋,一个不知好歹,不懂珍惜的混蛋!他尝试让自己慢慢去接受邓婉芩,去表达男朋友对女朋友该有的关心,可是就连和她好好说话都做不到。幸亏邓婉芩是个识大体的好姑娘,竟然没有怪他,还一如既往地体谅他。
“来啦。”张晓风努力地冲邓婉芩一笑。
邓婉芩愣了一下,停住脚,惊喜地看着张晓风。他竟然主动跟我说话了?竟然对我笑了?天可怜见,我受的苦终于要有回报了!
自从那天一时意气,硬喂他喝鸡汤后,张晓风明显对邓婉芩冷漠了很多。她有些忐忑不安,时时都注意着言行不敢逾越。怕一个不小心就惹怒了张晓风,惹怒了这个自己拼了命想要拉下来,想要留在身边的人。
“晓风,你怎么起来了?今天好点了吗?”邓婉芩极其温柔。
“好多了。”
“那我陪着你,好吗?”怯生生地低声问道,深怕张晓风一口回绝她。
“嗯。”
邓婉芩心里美得无与伦比。不禁对老天又感谢了一遍,感谢老天爷让她的美梦能得以快快实现!
邓婉芩时不时地看着走在旁边的这个人,这个她苦苦暗恋了九年的人!这个屹立在云端的人!现在终于来到她的身边了!虽然他没有再看她一眼,但这张她梦寐不忘的脸,在晨光中,却比以往柔和了许多,梦幻的许多。她深怕这又是一个梦,她小心翼翼地确认着,悄悄伸手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小臂,火辣辣的疼痛让她从恍惚中醒来,是真的!她没有做梦!这个人就在身旁?她不需要做梦了,她再也不需要用梦中的甜美来治愈清醒时的伤痛了!因为,她的现实将会比梦境更加美好!
邓婉芩美丽的眼睛开始泛红,幸福的泪水终于满溢了出来……
走过一条连廊,张晓风不知不觉又往大门口走去。
“小心!这边的路好走一点,走这边吧。”一个凸起的石块,差点把心神不宁的张晓风绊倒。邓婉芩眼明手快,想伸手扶住张晓风,谁知张晓风却有意无意避开了。
这时依依和高畅远远地走来,张晓风一眼看见,连忙快步迎了上前。邓婉芩穿着高跟鞋,只得一路小跑,急急跟了上去。
“哥们,今天气色这么好!嗯,不错,这样很快就能出院了。”高畅高兴地拍着张晓风的肩膀,或许是太开心了,一个不小心劲儿用大了,让张晓风直皱眉。
“怎么了?”高畅不解,自己有这么大劲儿吗?
“你怎么回事啊?这么用力!他身上有好几处伤呢!”邓晚芩又气又急,嚷嚷道。
“伤?唉呀,是我不好。伤哪了?没拍坏吧?”高畅也慌了,连忙拉开衣服一一查看。
两个肩膀和左小腿都贴着纱布。
“缝了几针,都是划伤,没事,别担心……”张晓风自己倒不在意,碰上了依依似乎是心疼的目光。
阳光真暖,张晓风说不出的舒适开心。
“听叔叔阿姨说了,哥们,好样的!你是我们的英雄!”高畅由衷地赞叹。
“这没什么,谁在那里都会这样做的。”依依赞许的目光又令他的心跳了跳。一种似乎是熟悉的柔情让他的心既安稳又甜蜜。他不禁愕然,开始极力在脑海里搜寻关于依依的痕迹,却什么也找不到!他困惑了,也更痛苦了,人又开始变得迷迷糊糊的。
“看新闻了,一人遇难,300多人受伤。真是不幸中的大幸啊。”高畅感慨地说,声音低沉。
大家都陷入了沉默。
“晓风也走累了,大家先回去坐坐吧。”邓婉芩老觉得晓风的目光越过自己看向依依那边,心里头不是滋味。晓风是她的?只能是她的!她不允许其他人觊觎!便催促大家往回走,自己紧紧靠近张晓风身旁。
高畅步子大,迈得快,一下就走的好远。依依落在最后,走的很慢,看着前面并排走着的两人……早晨的阳光正好,温暖地洒在他们身上,也洒在他们前面的路上……
依依不由自主收住了脚步,呆呆地看着。直到脸上一片冰凉,才回过神来,蓦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身处在一幢楼房的阴影里了……
太阳这样温暖,这湿漉漉冰凉凉的,可是另一个世界飘来的雪花?竟不经意地沾在了脸颊上……
住院的第七天,张晓风觉得今天特别难挨。做针灸时还觉得不只是心在痛,哪哪都痛,哪哪都不舒服。一阵阵的焦虑上来,让他几乎想要破坏点什么才能把烦躁的心情平伏下去。他怕自己的这种无端端的烦闷,只好把脸转向墙角,强行压抑繁乱的心绪。
邓婉芩不知所措,和高畅面面相觑,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高畅看着一天都不说一句话的张晓风,心里直犯嘀咕,想来想去突然灵光一闪:难道是因为依依今天没来的缘故?不可能啊?他不是失忆了吗?
高唱有些懵了。收回了在张晓风脸上扫来扫去的狐疑的眼神,开始专心想一些事情。
邓婉芩在此时怔了怔,因为她看到张晓风突然坐起身,眼睛一下闪亮了。她随着他的目光往后转,不一会儿依依就来到了门口。
脸色苍白!嘴唇都失去了血色!还带着一身的凉气!她怎么了?去哪儿啦?发生什么事了吗?张晓风有些担心,不住地拿眼睛看高畅,好像想让高畅问问依依,关心关心依依。
高畅故意不去看他,埋下头,继续想他的事情。
张晓风瞪了一眼高畅,抿了抿嘴唇,无可奈何地忍了下来。
邓婉芩看了看张晓风,压了压心头火,拉出把椅子给依依,“你去哪了?怎么不叫高畅陪着你?”
“谢谢。”依依对邓婉芩微微一笑,坐了下来,“不用陪的,我只是在周围随便逛逛。”
她怎么不披围巾呢?太阳要是下山后,天很快就会冷下来的。身子这么单薄,感冒了怎么办呀?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呀。高畅也是,平时也不多关心她一下!还说是发小呢!刚才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根本不关心他去哪了!一个女孩子安不安全呀!她脸色好像更苍白了!她……她怎么都不看我一眼呢?……她怎么了?……
张晓风想着想着,既担心又气恼还难受,转头狠狠地瞪了高畅一眼!
高畅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张晓风不由得气结!扭转头,赌气般盯着墙角,脸都快憋紫了。不一会又变得垂头丧气,忧郁了起来。
“依依,给晓风削个苹果吧。一会自己也吃一个。离饭点还早呢,你胃不好,先吃点水果垫垫。”高畅自自然然地支使依依,自己抬椅子坐到可以看到依依和晓风的位置。
依依左手拿起苹果,右手拿起水果刀,慢慢开始给苹果削皮……
高畅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张晓风,自从听到他叫依依削苹果以后,张晓风的脸就转过来了,定定地往依依手里看着。锋利的刀锋割开果皮削了进去,割开果皮削了进去,张晓风脸色越来越白……一滴鲜红从依依拇指中渗出,滴在雪白的果肉上……张晓风揪住胸口,闷哼了一声,豆大的汗珠沿着额头滚落下来,人已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