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对于东京城里的贫苦人家来说,它很容易就会出现,然而逝去的也会很快,没有对突如其来的恶事有一丝的抵抗之力,也没有一直沉浸在所糟受的痛苦中的资格,因此面对自家官人逝去的痛苦,孙二娘在眼中伤心的泪水流干之后,就不再哭泣了。
她在隔壁的何九爹和其他的街临的帮助下,把自家官人草草的安置在灵台上,之后对诸位街临施礼道谢,言后续的安葬事宜还须众街临相助,为首的何九爹叹气道:“刘家娘子自不必如此,你家官人在世之时,也是曾多帮助我等街临,我们都承过你家恩惠,如今你家糟此大难,我等又岂会看一弱女子为难?”
何九爹身后的胡屠夫满腔正义地说道:“刘家娘子正是如此,何九爹所言也正是我们诸位街临所想,别人我胡屠夫不敢保证,但是我自家会半价卖于你所需的猪肉。”
胡屠夫说完后,其身边的诸人也纷纷开口喊道:“刘家娘子不必担心你官家的地下栖身之物,我王家棺材铺也愿意半价卖于你家,一副上好的杉木棺。”
“还有我吴家米店可半价提供你母女半年粮米。”
“刘家娘子所用白布我陆家布店半价卖于。”
“刘家娘子……”
面对众人的好心肠,孙二娘有点不知所措了,只好一直的对众街临施礼道谢,后来还是何九爹大喝一声道:“诸位街临,诸位街临,诸家好意刘家娘子已知晓,诸家还是回去为刘家娘子准备所需之物吧!”
诸街临听到何九爹喊话后,都对孙二娘再次安慰后回自家准备了。
何九爹最后一次嘱咐好孙二娘后就离去,离去前与孙二娘道:“刘家娘子你家官人下葬之事,不可大办啊!虽然说我诸位街临,是知晓刘家小子定不会是那贼人的同伙,但是那些官老爷可不会管这些,老汉我当了大半辈子的衙门中人,是清楚里面的勾当,也只好委屈你和你家官人!”何九爹叹着气,双手背着离开了孙二娘家。
孙二娘听完何九爹的嘱咐后,心中更加的失落,想着自家官人可能就这样白死了,想着那位赠与自家钱财的贵人临走警告,她看了看正在酣睡的大姐儿时,彻底的无力摊坐在地上,眼神空洞的望着灵台上的刘大。
雷老爹的家离马行街的十字路口并不是很远,当第一次发生爆炸的时候,刚出门不久的张大郎一行人已经听到了爆炸的声响。
与街上的其他百姓不同,张大郎让芸娘抱着安哥儿,和如儿一起进入郝大夫的医铺里躲避一下,他和小师妹前往孙二娘家去看一下发生了什么,然而在躲避的人群中他看到了被捕快们追捕的提刀汉子,背影很是眼熟,与以前凝儿的一个手下相像,这下子让张大郎心中怀疑起来,等到那个大汉扔出震天雷后他心中的怀疑更加重了,因为那震天雷的样式分明是凝儿生前主持造出来的。
刘大被杀的那一幕他并没有看到,因为在他继续向前追的时候,忽然发现一个女人在和一队禁军厮杀,看那身形很像凝儿,他顾不得前面发生什么,只是向前跑去,一边跑一边喊道:“凝儿!凝儿!是你吗?”
正在厮杀缠斗的女子嘴角轻微的抽搐了一下,心里不由得诽腹道:“怎么还是那么憨呢!两年时间都过去了还是没见长进。”为了彻底摆脱这些禁军,避免自家的那个憨憨发现自己还活着,凝儿只好把禁军引到一个巷口里,然后按照预先准备的计划安全逃离,不过在临走之前特意扔下一朵布绢做的莲花,以此来提醒小师妹。
张大郎看到消失的女子,心中满是失落感,他不能确定那个女子是否是凝儿,离那个女子越近他感觉到与凝儿身上的气息越发浓郁,但是凝儿明明已经离开这个世界,当初还是自己亲手埋葬的她,现在又是怎么回事儿呢?
没眼色的张大郎被小师妹拉着离开了这里,推着他前往孙二娘家,也好知晓那里发生什么事儿。
来到二娘家的铺子前,眼前的一幕惊呆住了俩人,孙二娘正抱着没了头的刘大痛哭着,小师妹林婉如拉了拉师兄张铭山的衣角道:“师兄,我们还是先走吧!让芸娘姐姐来这里可好?”
张铭山脸上阴郁的答道:“好!我与你现在就去找芸娘。”
沉浸在丧夫之痛中的二娘并没有注意到张铭山和林婉如师兄妹,更不知道自己今后的命运也被他们带来的小人儿安哥所改变,痛苦并幸福着。
正在坐堂的郝大夫看到来的是一对年轻人正是张铭山师兄妹俩,他在认真的问诊最后一个病人后,这才开口念道:“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念完元亮先生的这句诗后,死死的盯着浑身一僵的张铭山。
张铭山听完这句诗后就已经想到眼前这位与自己相谈甚欢的郝大夫是什么人,既然躲不过去,也只好面对了,他忽然恢复以前在教中的冷峻面孔道:“莲之爱,同予者何人?”
郝大夫闻言心中大喜,智慧长老果然没有说错,左护法是心向圣教的并没有忘记圣教,他顺着张铭山的暗号往下接道:“是法平等者。”
“嗯,很好!说吧教中需要我做什么?如果是想今日那样潜伏刺杀官府狗官的话,我想我师父已经替我受过去西夏。”张铭山努力的压制着心中的怒火故作平静的说着,刘大的死去让他心中怒火中烧,以前自己在教中的时候就竭力反对这种刺杀,很多时候都不能达到目的,只会给无辜的百姓造成伤害,现在自己离开教中了,那些狂热的刺杀成员开始放肆起来,本来在收到师父也是他的岳父方肥的密信后他就决定回教中了,只因为师父在送给自己的东西是当年师父给自己盛饭的陶碗,这就意味着师父在告诉自己:“回来吧!他们需要你圣教中也需要你这样善良的人。”
感受到张铭山无形怒火的郝大夫冒着冷汗弯腰道:“这……这是属下所不知道的事情,属下在此的任务就是等待左护法您回归教中,之后属下神医堂内全凭左护法您所差遣,这是神医堂的令牌有了它您可以差遣神医堂内所有的人员物资。”郝大夫恭敬的把怀中的黑色令牌双手举过头顶,递给了张铭山。
接过令牌的张铭山神情冷峻的对半跪在地上的郝大夫命令道:“立即通知堂内所有兄弟,马上进入蛰伏时期,凡是有一丝暴露痕迹的立马出城,另外断绝堂口外围人员联系,堂内兄弟也得是单线联系,防止皇城司寻来。”
连下几道命令的张铭山顾不得两眼震惊之色看着自己的小师妹,自顾自的走进医馆后院对正在哄睡安哥儿的芸娘说道:“芸娘,刘大死了!你去看一下孙二娘吧!安哥就不要带着,我与你一起去看看。”
满脸震惊之色的芸娘,结结巴巴的说道:“刘……刘大哥死了?怎……怎么死的?那二娘怎样,二娘可好?还有二娘那个大姐呢?都怎样了?”芸娘带着哭腔紧紧的抓着张铭山的手臂急切的问道。
张铭山温柔的安抚着芸娘,柔声的说道:“芸娘莫担心,二娘没事儿,还有那个女娃也没事,只是刘大被禁军护卫砍了头,我与那二娘一家不是相熟,正好要与你前往探望一下,你看可好?”
“对!对,要去探望二娘,我要大郎你与我一起去探望二娘”,反应过来的芸娘很是急切的回答,完全没有注意自己那么亲切的叫着张铭山大郎。
小师妹林婉儿这个时候倒是没有什么反应,虽然她平时喜欢胡闹,但是遇到重要的事情时候她还是识得大体。
自家女儿的啼哭声,把伤心在自己世界中的孙二娘拉回了现实,二娘看着竹篮里粉嫩可爱的大姐儿心中又有了活下去的动力,她要好好的抚养大姐儿长大,等到出阁时给她找一个好夫家,让自家官人在地下也可放心。
想通了的二娘开始打起精神来,她把刘大生前的东西都整理出来,只留下自家官人送与自己的铜簪子,她决定以后为刘大守节,再不能让大姐儿随自己受苦,此时门外响起了叫喊声:“二娘在吗?二娘我是芸娘啊!”
听到熟悉声音的二娘赶紧出门迎接芸娘,二娘看到是自家交好的芸娘后再次失声痛哭起来,芸娘看到憔悴无比的二娘也抱着一起哭泣,一旁的张大郎很是有点尴尬,只好站在那闭口不言。
首先发现张大郎存在的是二娘,她不好意思的红着脸道:“芸娘,这位大哥是?”芸娘也才想起自家的张大郎还跟着自己呢,也红着脸羞怯的道:“他是张大哥,之前一直在帮衬着我母女俩。”
二娘微不可查的笑了笑道:“那奴家可否也称你一声张大哥?”
张大郎忙答到:“可!都可!”
芸娘很是心疼的对二娘说道:“二娘啊!刘大哥的事情我与张大哥都已经知道了,但是民不与官斗,你可千万别做傻事儿,再说大姐儿现在才一个多月大啊!为了大姐儿你也得好好活着不是?”
二娘感激的笑了笑道:“我的好芸娘妹妹,姐姐不傻,我也知道民不与官斗,更何况有个大官也警告了我。”
她扶了扶额头叹口气道:“那位大人还是不错的人,瞧着自家这样可怜还赠与我几贯钱财,这样我还能怎样?”
这下芸娘放心起来,柔声的对二娘说道:“姐姐这样想就好,妹妹也不担心你了!”
门外忽然传来林婉如的声音:“累死本姑娘了,这小家伙终于不闹,可是臭死人嘞!”林婉如抱着安哥走进门里满是嫌弃的发着牢骚。
他怀里的安哥心里诽愎道:“真的不怪我好不好?我都哭了好几声,不是在提醒你我要方便吗?你以为我愿意方便在自己身上。”
林婉如自然不知道自己怀里的小家伙在默默地诽愎着自己不会照顾人,她很是轻松的把安哥放在芸娘的怀里,当做小小的报复,然而芸娘并没有让她如愿,而是笑呵呵的接过安哥,温柔的和二娘帮安哥换新的尿布。
黑着脸的张大郎被小师妹支使开去外面买东西,她则是去换一身二娘给她的衣服,不过看到换着尿布“咯咯地笑着的安哥,还是很郁闷。”
帮安哥换完尿布后,二娘一边逗弄着和自家大姐躺在一起的安哥,一边心情愉悦的说道:“芸娘你是说,这孩子是张大哥在城外捡到的?当时他的家人都被杀死了吗?”
芸娘点头称是道:“嗯!当时张大哥和林小娘子冒着危险从歹人手里救下了他,不过那些歹人也被杀死完。”
仿佛没有听到芸娘所说的歹人这样样的麻烦,只听到安哥已经没有家人了的二娘满是慈爱的看着安哥儿道:“芸娘我能抚养安哥儿吗?也好与大姐儿做个伴,你放心我的是很足够多,可以喂养安哥儿。”说出口后二娘就意识到刚才自己的话多么羞人,哪怕是在自己的好友芸娘面前,也是很羞人。
芸娘听到二娘想抚养安哥,心里别提有多高兴,可是她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狡黠一笑道:“姐姐安哥儿是张大哥答应给妹妹我来抚养,我的姐儿如儿已经大了,你的大姐儿还小着呢!你就别和妹妹我争了好不好?”芸娘又把整个人依偎在二娘怀里撒娇,双手紧紧的抱着二娘的腰肢,这让二娘满面羞红。
终于把小鸟依人一样的芸娘推开怀里的二娘也放开了,她感觉很是害羞的对芸娘说道:“你有母ru吗?”说完还用食指轻轻的点着红着脸颊的芸娘。
败下阵来的芸娘咯咯的笑着道:“好我的姐姐啊!安哥儿就由你抚养好了吧!”
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芸娘小小作弄的二娘满是笑容地说道:“这可是你说的啊!可不许反悔。”
二娘看了看睡觉香甜的安哥儿和大姐儿心里的痛哭也没有多少,在心里默默地念叨着:“官人,你放心,奴家会好好活下去,一定会把大姐儿抚养成人嫁个好人家,你在那边安心吧!”
安哥儿听到这两个天底下心地最好的两个母亲的话后,终于把心安下来,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心中总是有一丝莫名的不安,现在这一丝不安也终于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