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烨昭没有回答,也无法回答。
“哀家知道,都知道。”太后的语声更加和善,“你和她娘家那边水火不容,只是她对你也没什么奢望,不过是不想在夹缝中生存,想跟着你过份安稳日子,于是,这不算是什么难事吧?”
寒烨昭话里有话,“四郡主若能安稳度日,自然不是难事。”
“她方才也说了,以往言行确有不当之处,对妾室、下人的确是严苛了些,说日后不会再犯了。”太后笑眯眯地道,“哀家见她心诚,就想给她个恩典,你也不妨给她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不知你意下如何?”
寒烨昭顾左右而言他:“微臣家事,却屡次惊动太后,臣罪该万死。”
“你啊。”太后笑嗔道,“难怪皇上总说你让人头疼。你不接话也别想躲过去,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哀家也跟四郡主说了,让她闲时就来宫里坐坐,我亦能点拨她一二,帮你打理好家中之事。你也可落得清闲,一心为国效力。”
寒烨昭不知太后哪来的这份闲情逸致,当下却也只得恭声应是。随后去了偏殿,将钟离薇带出宫去。
这边的钟离睿见寒烨昭出门,就有些耐不住性子,想要追出去,太后就沉下了脸,“皇上不如想想宫中的头等大事。”
钟离睿闪烁其辞:“朕看母后满心惦记着烨昭家事,自然也想帮您出一份力。”
“哀家也不过是无事忙,想着他与肃亲王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就想做一次和事老。”太后望向殿堂之外,神色黯然,“他和以南的日子安稳些,我六弟若晓得,心里也能好过些。你我都晓得,他待你,要顾忌的太多;待烨昭和以南,却是情同父子。”
钟离睿沉默片刻,神色间有了帝王的深沉、睿智,“母后不必伤神,朕从未忘记此事。只是事关先帝,冤案昭雪并非易事,朕又不想拖泥带水,才让您一等再等。”
太后这才露出欣慰的笑容,转而又将话题移回原点,“眼见着就要开始新一轮的选秀了,皇上可有什么想法?”
钟离睿并未像以往那般拔腿开溜,而是道:“母后的心思,无非是想看皇后桂冠********。只是,朕心中的六宫之首已有人选,只想请您多给儿臣一些时日,这选秀之事,不如就算了,若势在必行,便选些伶俐勤快的宫女吧。”
“哦?”太后很是意外,忙问道,“不知皇上中意之人是谁?”
钟离睿心虚地打着哈哈,“有两个人选,朕还得从长计议,从长计议。”在太后开始新一番的盘问之前,他找了个借口避了出去。那两个人,不论哪一个,若被太后晓得了,都少不得要扒他一层皮。
马车行得很稳,但轻微的颠簸依然令钟离薇眩晕不已。她坐直了身子,手无力地揉着头部,过了半晌,想到太后应允自己的一番话,唇边绽出一朵笑容。
总算是走对了一步棋。自上次之后,她已看出,对于太后,要么不说,要么就说实话,哪怕你有错,只要认错就好,太后不但不责怪,反而会心生怜悯。
却也是冒了风险的,冷风刺骨,头上又有伤,她是豁出了半条命才换来得这个局面。好在太医说伤口有染,却并未严重到破伤风的地步,这便值了。
小心地将车厢一侧的窗帘打开一条缝隙,看到端坐在马上的寒烨昭。他姿态怡然,面上看不出情绪。她的手怅然地垂了下去。他在想什么,是她永远也看不透的。
如果来日,他知道了那件事……她不敢再往下想了。娘家人不能指望,钟情之人回京又遥遥无期,即便回来,也没能力将她带走。是认命的时候了。
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为今之计,是在他对自己怨恨之前,把他拉到正房,对自己生出夫妻情分。却又不能如往常一般鲁莽行事,要一步一步、一点一点软化他的心。她求的,也不过是一条活路,一份为人艳羡的生涯,即便艰难,也要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马蹄的咄咄声中,已至垂花门外。钟离薇下了马车,和寒烨昭一前一后走进后院,停下脚步,对他行了个福礼,恭声道:“妾身不知深浅,还望将军恕罪。”
寒烨昭没有情绪地看着她。
“将军想来还有事要忙,妾身就不耽误您了。”钟离薇将手放到前来服侍的丫鬟手里,回了正房。
这女人的脸,变得未免太快了。寒烨昭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阔步回到期云阁。听丫鬟说,慕容府五小姐又过来了,姐妹两个正在说话,他微一迟疑,转身走出院落,去了书房,命人唤来幕僚商议正事。
蝶翠正和蝶舞说着琐琐碎碎的家常事。例如徐姨娘的病势已见好,例如管家自从见过寒府管家后,就换了一副嘴脸,例如她觉得寒府有多气派,觉得蝶舞多有福气。
蝶舞一句半句的应着声,觉得入口的茶就像泥浆水。她对蝶翠还是保持着观望、戒备的心理,应承起来就难免会觉得累。
“姐姐听说没有?”蝶翠忽然话锋一转,“大太太从寺里逃出去了。”
这话题,蝶舞倒是很有兴趣,因而道:“倒是不知此事,妹妹是从哪里听说的?”
蝶翠正色道:“这几日,府里的下人们都在议论此事。我初时也不信,就和管家套话,他亲口承认的,说已将此事写信告诉了父亲。”
蝶舞又问:“蝶钰呢?大太太带她走了没有?”
蝶翠眼中有了几分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