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轩的目光锁住蝶舞的容颜,见她眸光愈发澄明,神色平静得像是已经看透看淡一切,一时间竟有些恍惚,不能相信眼前人就是他以前那个热衷于惹祸作乱的姐姐。
“还有姨娘。”蝶舞恳切地道,“她近来心事重,又太操劳,到了那边,你务必多陪陪她,让她调理好身子。”
昊轩承诺道:“我记住了,姐姐放心吧。”顿了一顿,又道,“姐姐闲时也要记得给我们报平安,万一有了难处,也不要瞒着我们。”
“那是自然。”蝶舞勉强笑道,心里却是明白,如果处境真艰难了,怕是连信都送不出将军府。
中午,昊轩去了前院,陪大老爷和寒烨昭用膳。蝶舞留在兰园,和顾姨娘一起吃饭。席间听顾姨娘说,大老爷的气还没消,将大太太和蝶钰送到了普云寺,说等两个人真心悔过了才会命人接回府中。
蝶舞听了,忍不住笑了。文人一旦发起脾气来就没完没了,不知等大老爷日后作何计较,有没有想过下一步就休妻。
“若不是你,我也不会有如今的好光景。可谁能想到,我刚能闲适度日,你便走了我这条路。”顾姨娘叹惋道。
这种话听得多了,蝶舞已经词穷,便只是笑,为顾姨娘夹了一筷子菜。其实大太太并不算是难对付的人,这府中上下偏就让她作威作福了这么多年。说到根本,错在大老爷,优柔寡断这些年,苦了内宅这些女子。这样的男人,偶尔是值得敬爱的,偶尔又是可恨的。
前院席散之时,也到了告别的时候。
顾姨娘一直送到垂花门外,一路上殷切地叮嘱着。
蝶舞心里酸楚,却不敢哭,怕顾姨娘以为自己的泪水是因了在寒府的日子难捱,就只是低着头,不断地嗯啊地应着。
末了,顾姨娘把一个包着东西的锦帕递给蝶舞,流着泪道:“这是我自幼就随身戴着的,今日就给你当个念想吧。也不知这一别,还能不能再相见。”
寒风中的美妇人是那样苍白、憔悴,双眼寂灭成灰。蝶舞紧紧握住了顾姨娘的手,热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姨娘。”
“日后,记着把你的画像给我一张,我想你了,就看看……”顾姨娘说到此处再也无法出声,反手握了蝶舞的手,旋即放开,拭着泪水仓促离去。
蝶舞一时不能自已,伏在含桃肩头,泪流不止。前世,她对父母没有什么记忆,外婆信佛,心境通透,对她的爱是有节制有原则的。从未有人这样在乎过她,两世为人,毫无原则地心疼她、怜惜她的人,只有顾姨娘。
含桃望了望顾姨娘那抹紫色的落寞身影,亦是感伤不已,陪着蝶舞哭了一会儿,才出声劝解。
蝶舞深吸一口气,用指尖小心地擦去泪痕,到前院辞了昊轩,拜别了大老爷。男人心里即便有千思万绪,也不会明显地表露出来,又因为蝶舞在寒府的身份,大老爷也只是随便叮嘱了两句。
上轿子之前,蝶舞望了望府中景致,不知道自己何年何月才能再回来。
回去的路上,蝶舞一直低着头,看着手里那块羊脂玉玉佩,偶尔抬手擦擦眼角。
寒烨昭看了她半晌,漠然出声道:“既是这般不舍,又何必出阁?”
蝶舞此时情绪太差,连眼皮都没抬,就噎了他一句:“承蒙圣上隆恩,妾身才有幸服侍将军。”
寒烨昭漫不经心地把难题丢回给她:“不是我也是别人,要取你性命之人,不是你甘心要追随的么?今日你知父母恩情,当初怎就忘了?”
蝶舞有些气闷,睁着眼颠倒黑白:“当初嫡母还未被送到寺里,左右是个凄惨下场,倒不如以身涉险、以命相搏。”
寒烨昭讶然笑道:“倒是我们都误会你了?”
蝶舞随口道:“哪里,是蝶舞因祸得福了。”
寒烨昭轻笑出声,没再说什么。
回到期云阁,蝶舞先梳洗一番换了身衣服,之后就觉得哪里不对,看看房间内外,问含桃:“静荷呢?不是让她看家么?人呢?”
含桃脸色凝重起来,“可不就是,回来这些时候也没见到她,奴婢去问问是怎么回事。”过了些时候,她回来紧张地道:“听小丫鬟说,今日王府给夫人送来了几车家具、古董,夫人要把这些物件儿安置妥当,因为人手不够,就从三位姨娘房里各挑了一名丫鬟去搭把手,咱们这儿,夫人选的就是静荷。”
蝶舞心里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忙吩咐含桃:“你去正房看看,如果静荷没事,你就跟她一起帮把手;有事的话,就赶紧回来告诉我。”
恰逢此时,有小丫鬟禀道:“姨娘,夫人那边的人带静荷姐姐回来了,您去看看吧。”
蝶舞连忙走到院中,就看到两个婆子押着静荷走进来。静荷眼里有委屈有怒火,神色却仍是镇定的。
“慕容姨娘。”两个婆子放开了静荷,给蝶舞行礼,语声不冷不热的。
蝶舞温和地笑道:“两位妈妈辛苦了,出什么事了么?”
“这丫头。”一个婆子指着静荷道,“做事的时候粗手粗脚的,失手摔坏了王爷赏赐给夫人的翡翠玉杯,夫人大人有打量,命奴婢把人带回来交给姨娘处置。”说完,两个人并没走的意思,意图很明显,是要看蝶舞惩罚过静荷才会离开。
“哦?有这种事?”蝶舞漫应了一句,又道,“丫鬟出错,是我没有尽心调教之过,我这就随两位妈妈去向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