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莫大于心死,便是如此吧。
第二日,铁馨梳妆打扮,随钟离远去了逍遥侯府赴宴。满堂女眷都把目光投注在她身上,而她只看到了蝶舞。她的心其实没有多大,容不下几个人。其实她可以不来的,走这一趟,是为了在分别之前与蝶舞再见一面。不以往日那般狼狈或孤苦的姿态相见,也能让蝶舞稍稍宽心。她已看出,寒烨昭去意已决,按目前的形势来看,她只要身在靖王府,就没有什么机会再见到他们。
回到王府,她除下华服,问过侍女,得知无忧在自己房里描红,她便坐在桌前翻看医术。钟离远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她看了一眼,便觉出了不同。他心魂似乎被人拿走了,人明明站在那里,却让人感觉不到重量。
四目相对,钟离远先一步退却,别开脸,转身走掉了。
铁馨思量片刻,猜出了个大概。她能见到蝶舞,他自然就能见到寒烨昭。寒烨昭看在父亲的面子上,该说的话自然要说。他若是没听进去,寒烨昭就算是明抢,也会带她和无忧离开这个男人。
此刻看来,他听到了心里,且开始自责、懊悔,以往对她的恨都会转移到自己身上,
她感激寒烨昭,却并无喜悦。即便钟离远洗心革面,以前所有的恩怨就能一笔勾销么?他利用她、逼迫她的过往太过沉重,她此生都不能放下。
连续多日,她都没见到钟离远,平安侯夫人,也就是钟离远的姨母倒是来过几次,钟离远的母妃在他十多岁的时候就病故了,平安侯夫人把他视如己出,处处照应着,在靖王府,等同于是内宅当家作主之人。
铁馨和钟离远的婚事,是先得到钟离睿首肯之后,才写信告诉了平安侯夫人。在此之前,她和平安侯夫人只见过两次,后者对她是横看竖看都看不出一个好,冷眼相待已算客气。如今,她自然更得不到什么好脸色,只是她也不在乎,在这王府,她在意的只有无忧。
时至五月,无忧已经对她生出了依恋,每夜都要缠着她讲故事,入睡之前都不肯让她离开。
这一晚,她回到房中,觉出天气有些反常的燥热,躺在床上多时才昏然入梦。朦胧中听到熟悉的轻微的脚步声,她立刻警觉的睁开了眼睛。
黑暗中,他坐在床边,长久地凝视着她,手轻轻地落在她的脸颊。
经过那一夜,她已经对他的碰触心生恐惧,微微别开了脸。
他环绕住她的身躯,把她揽到怀里。
他那么用力,让她觉得自己全身的骨骼都要断了。
钟离远在她耳边道:“告诉我,如何才能得到你的原谅?”
铁馨的语声轻而坚定,“等我不记得你了,也许就不会再恨。”
钟离远没有再说什么,亦无法说出任何挽回、歉意的言辞。言语的分量,有时能把人伤到骨子里,有时却轻如鸿毛,不具有任何意义。他毁了一个女人的一生,最重要的,是她对他情深意重,为了嫁她,不惜抛下家园,不惜放弃她熟悉、喜欢的广阔江湖。而他,除了残忍、冷漠,什么都没给过她。如果没有无忧,他们早已是仇人,除了报复,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沉默半晌,他说道:“我们就这样下去么?同一屋檐下,却形同陌路。”
铁馨轻轻笑了,语带嘲讽,“我怎会晓得。你是王爷,你就算是要我每日侍寝,我也不敢说一个不字。”说着推开他,抬手去解衣带,“王爷今日可有兴致?妾身听凭你发落。”
“馨儿。”钟离远握住她的手。
这一声呼唤,铁馨竟觉得有些突兀,时隔太久,她几乎已经忘了自己曾被他迷恋过、呵护过。只是这一路走来,她已不能相信以往的花前月下是出自他的真情实意。她抽回手,卧到床上,“既然你没有兴致,就另觅下榻之处吧,我要睡了。”
钟离远起身之时,铁馨又唤住他,道:“你若想让我原谅,也非难事,我要无忧,给我些时日,让我带她走。”
“那么,我呢?”他问。
铁馨漠然以对,“我独自飘零之时,也想找个人问问,为何偏偏是我,落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良久,他涩道:“连补偿的机会都不肯给我么?”
铁馨缓声接道:“让我们母女生活在一起,便是补偿。”
“你若想走,我不能拦,怕是也拦不住。”钟离远的语声分外萧瑟,“能否等到明年?不论如何,我想与你们一起过个团圆年。你若不想见我,我不会前来打扰你。”
“我等得起。”铁馨转身向里,结束交谈。
钟离远总期望在这一年之中会出现转机,觉得有无忧在,他们夫妇二人少不得会时时相见,而事实却大相径庭。无忧病了,还没等他知情,铁馨已经将她治愈,无忧想念父王了,铁馨便命侍女带她去见他,无忧想和父母一起吃饭,铁馨便去药房研究药理。除了除夕夜,他在自己的王府中,竟寻不到一丝机会与她相见。
不是不可以找托辞和她见面,只是他有言在先,亦无颜再勉强她分毫,只得由着她的性子,任她在王府过着隐居一般的生活。
除夕夜,用过晚膳,无忧吵着要和父母一起守岁,过了子时便窝在铁馨的怀里睡着了。铁馨把女儿安置妥当,回转身来,坐到他对面,平静开口:“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么?我想尽早动身。”
他的妻女要离开,他竟连挽留的资格都没有。钟离远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