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小豆芽儿往他们那边走去,她蹲下身,我也跟着一起勘验。
刚细致看,我就发现刚来时没有注意到的地方,这些和尚的血均是从口中流出,血色乌黑,而全身上下却没有其他伤口,难道是中毒吗?“豆芽儿,可曾看出什么?”我问正专心致志思索的豆芽。
“难说。来人,拿白醋五碗。”吩咐完,她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我好奇瞥看,发现均是蝇头小刀,但干净锐利无比。
豆芽蹙着眉,好像在想还少了什么。“楚姐姐,你能帮我去庙堂里拿些供奉的油过来吗,再拿些糊窗的纸来。”我看她俨然一副老手的模样,欣然应允。
我招呼庙里幸存的几个和尚,问他们要了油与纸,小跑跑向豆芽。“呐,给你拿来了。”“嗯。”她身旁摆了五碗白醋,看来东西应当全了。
“如何验呢?”我问。
“其实可能死尸上是有伤口的,只是我们看不见。我刚刚拿银针验了黑血,发现无毒,那就只能是血在身子里瘀结过甚,因此偏墨色。”她朝我道。
“瘀结?那就是受内伤喽?”我觉得有趣。
她嘴角扬起,朝我眨眨眼。看来是胸有成竹了。
“这伤分内外伤,外伤醒目,内伤骨断。且你瞧他们的身子都躬着,颈处有细微弯曲,大约就是在这里了。”她拿用手帕沾醋,将这和尚的后颈处细细擦洗,而后将窗纸浸油,让我举在离脖颈几指处,她自己又拿了守夜人的灯盏,隔着油纸看颈,果然,灯光一照,这和尚的脖颈上显现出了骨头的大致形状,离头大约一掌处,颈骨已断。
“看来你会的不少啊。”我称赞道。
“嘿,这都是叔父教我的,雕虫小技罢啦!”她忍住得意笑了笑。
紧接着,她拿出一把小尖刀,开始割这断骨处的皮肉,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已全数剥下,露出了里面的断骨。
“嘶~”她叹一声,里面的骨头竟然堪堪断裂。
“好阴狠的手法,竟将这数十人的颈骨生生折断。”我亦感慨。“不过,竟然不露伤,看来行凶之人要么医理了得,要么功夫高超。”
“是了。”她应道。
“对了,你这么小的年纪,就肯干这些剖尸之事,胆识果真是不同常人。”我打趣儿道。
她想了想,认真地说:“叔父说了,世人眼里仵作一向有低贱之嫌,故仵作少见,女仵作更少见,可我既然入了这一行,就要不怕脏活累活干到底,做多之后,也就能熟能生巧有裨益了。”
“你叔父说的对,既入仵作,便当个出彩的好仵作,方可不负其心,不受世诟。”我看向这个瘦瘦弱弱的小豆芽儿。
两人正攀谈着,就听见李元澈他们从另一边走来,“可有什么发现?”孙公事问道。
“事态还算有几分明了。”我答,“这几个和尚现在看来都是同一种死法,也就是被人扭断脖颈,可就是这么一种简单的死法,却没有留下什么外在伤口,况且你们想,寺院和尚众多,能做到这个却不惊扰其他和尚,就不容小觑了。”
李元澈面色凝重,孙公事亦然。
“这宝元寺可曾得罪什么人?”豆芽突然抬头问道。
“宝元寺是国之重寺,平常权贵来往,万一因什么香火供奉之事起了争执,也未可知。”孙公事说。
“这样吧,孙大哥和豆芽姑娘暂且安置这些和尚入堂中,免得死尸冻僵就更不好查验,我与楚儿再去探探其他和尚的口风,再查一下近些年宝元寺与他人来往。”李元澈建议道,此话一出,大家便就各司其事,井然安排去了。
“你可有什么想法?”待人都三三两两分开后,李元澈轻声问我。
我想了想,“杀人犯案必有因,恐怕真的查清楚宝元寺近些年日有什么不对劲,才能触到一点苗头。”
“今夜丑时,咱们再来重验。”他跟我说。
“为何?你是想避开他们?提刑司是你们手下,你还信不过吗?”我不解道。
他摇摇折扇,有些许故弄玄虚。“非也,乱花才能迷人之眼,有时候僻静人少,无人叨扰,才能窥知根本。”
我轻斥一声醉翁之意,他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