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子因为忙着照顾爷爷,也没有过多的时间关顾张怀军。后来爷爷去世了,樱子的注意力重新回归到这个小家来的时候,她发现儿子的学习成绩下降了,可是他马上小学毕业,成绩上不去就不能到同学梅子所在的重点中学就读,樱子急坏了。正想问问张怀军怎么回事,可她发现她甚至几天都没机会跟他说话——他每天半夜三更才回家,樱子基本上睡着了;等早上樱子起床给儿子弄好早餐张怀军起床了,樱子也差不多要赶着上班了;中午呢,人家基本上就不回家。樱子也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做饭、拖地、洗衣这些家务活变成了自己的事情。做饭,大约是儿子上托儿所之后,母亲回家了,自己为了给身体瘦弱的儿子增加营养,每天在厨房忙活给儿子做营养餐,不知不觉厨房就变成自己的阵地了。拖地洗衣呢,好像是从张怀军越来越忙不着家开始不得不接手的。想到这里,樱子拿着正在晾晒的衣服,哀叹一声坐在沙发上发呆:原来的自己在张怀军心目中不是可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子吗?怎么结婚之后就变成了烟熏火燎的煮饭婆了呢?她苦笑自己在张怀军面前是真傻:原以为他是虽不懂浪漫但一往情深,会一直把自己捧在手心里,没成想人家是踏踏实实要找个好老婆过日子。对你好的时候是真好,感情也是纯真的感情,但是放下的时候也是真干脆,结婚之后慢慢把你推上主妇的大道自己当起了一丈之外的夫。他们之间有爱情吗?樱子不知道,也许之前张怀军对她是有的,但是很快转为搭伙过日子了。而她自己呢,一直以来喜欢的是张怀军迷恋自己宠溺自己的感觉,并非真正爱上张怀军这个人,虽然,在日久的相处中,也不讨厌,但终究是没有达到爱的层次的。现在,张怀军的忽视让樱子觉得空荡荡的,他们之间能够维系的还有什么呢?
儿子,是的,孩子,是他们之间的最坚固的纽带。
这天晚上,辅导完儿子的作业,樱子虽然疲惫极了,但是没有像往常一样睡觉,而是坐在客厅看书,静静的等张怀军回家,她想跟他好好谈谈。
说到谈话,樱子忽然悲哀的发现无论是谈恋爱,还是结婚以后,她和张怀军都没有过长久美好的谈话。婚前闹别扭多,常常是张怀军局促不安的赔笑和谨小慎微的说话,婚后就是吃喝拉撒那点事,没有什么可说的,基本上已经形成了默契。闲暇时间,张怀军看电视,樱子读书,后来周末是在果园埋头干农活。难得的说几句话,也是家务事,属于两个人之间的心灵交流,几乎是没有的。樱子愈想愈悲哀——自己不是一直想要一个灵魂伴侣吗?像徐志摩回答梁启超责问所言:“我将于茫茫人海寻找人生之唯一伴侣,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此而已。”怎么自己就变成了搭伙过日子的人生?
樱子很想找闺蜜诉苦,但是一来时间太晚了,怕打扰人家休息,二来,是最重要的,闺蜜一直不赞同他们结婚,认为他们不是一路人,很难幸福,现在去找闺蜜诉苦,不是找骂吗?
十点半,张怀军没有回来,樱子继续看书。她在看《乱世佳人》,思嘉的热烈大胆让她羡慕,也对她一厢情愿爱着艾希礼忽视瑞特感到气愤,恨思嘉聪明人做糊涂事。
十一点半,张怀军还是没有回家,樱子有些困了,把书放在一边,闭目养神。
一阵凉风透过窗户吹过,樱子感觉浑身发冷,清醒了些,擦擦眼一看,已经是凌晨一点半了。樱子禁不住血往上涌,她觉得自己内心有一股爆炸的力量,她的手紧紧抓着膝盖上的睡裙,“嚯”的起身,拨通了电话:“五分钟之内,你给我回家!”
“啪!”樱子气得浑身发抖,放下电话,紧紧抱住双臂,樱子觉得更冷了。外面一片漆黑,樱子走到阳台,看不到一户人家有灯光,万家灯火归于寂灭。那是自然,这个时候,正应该是万家灯灭全家休息的时候嘛。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到了,楼道里并没有传来脚步声。
十分钟,二十分钟,半个小时过去了,还是没有听到楼下传来摩托车声。
一个小时过去了,一个半小时过去了,张怀军还是没有回来。
樱子气得紧紧地咬住嘴唇,她起身走到儿子的房间,轻轻的走到儿子窗前,看到儿子熟睡的笑脸有淡淡的微笑,她也嘴角动了动,牵了牵被角,把儿子的房间门关得紧紧的。
她终于听到楼道里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不紧不慢,略显疲惫。
她快走几步,把门反锁了。
外面锁孔里传来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门却打不开。
樱子屏住呼吸。
“樱子,开门。”张怀军轻轻的敲着门。
樱子不理他,靠在门上。
“开门,樱子,我知道你还没与睡呢,客厅的灯都还亮着。”
樱子不为所动。
“咚咚咚,开门!”张怀军气急败坏大声捶门。
樱子吓了一跳,还是没有开门,只是这一次她没有靠在门上,而是拖着沉重的步伐进了儿子的房间。
张怀军还在外面大声的捶门,喊叫,樱子躺在儿子身边,一只手臂环抱着儿子小小的脑袋,她在流泪,但是她克制自己不能哭出声音。
敲了十几分钟门,张怀军估计没辙了,停止捶门。樱子听到他“噔噔噔”气呼呼下楼的声音,她这才睡下,蒙住头,眼泪打湿了枕头。
第二天晚上,樱子不再等张怀军,而是十点半就把门反锁,自己看会儿书睡觉。
当然一夜没睡,凌晨的捶门声和喊叫声依然清晰。
第三天,十点半,樱子正要锁门,张怀军却抢先一步开门进屋。樱子一扭身坐在沙发上,冷冷地说:“你干嘛去了?天天半夜三更回家?你心里还有没有这个家?”
张怀军也黑着脸不说话,在沙发的另一头坐着。
“你去打牌了,是吧?”
张怀军靠在沙发上,还是不说话。
樱子没有说错。张怀军并非是加班。其实,判断他是出勤加班还是打牌玩耍很简单——着装。除了特殊情况,他们出勤加班都是要着制服的,穿便装自然是跟朋友玩了。何况,今天闺蜜主动找到她,要她盯紧一点张怀军,说她老公告诉她,最近张怀军迷上赌博了,知法犯法。不过呢,“这也没什么,至少他只是赌博,不嫖娼。谁不知道有些警察赌博嫖娼比老百姓还很啊。”闺蜜说。
这个消息对樱子简直是骇人听闻:警察怎么可以赌博?警察怎么可以嫖娼?
“我家华子还说,大家都在笑你家老公是不是不行呢?”闺蜜忍住笑说,“听说有几次他们打完牌,赢了的人请客,你懂的,请什么客?”闺蜜眨眨眼。
“我不懂。”樱子是真不懂,在她的世界里请客不就是吃个饭喝点酒吗?还能请出什么花样来?
“你真不懂啊?就是赢家出钱请小姐。”闺蜜也惊讶于樱子的无知,“据说,别人都带着选中的小姐进房间了,只有你家老公让人家小姐出去,自己一个人呆着,等大家出来就一起走。”
樱子的头皮都发麻了,闺蜜还在说:“几次都这样,大家都疑心你老公那方面不行呢!”
“你家华子怎么知道这些?”
“也就你,什么都不知道。现在社会都这个风气,不是赌就是嫖。有句顺口溜:十个男人九个赌,还有一个脱裤裤。我家老公包工程做,经常要贿赂那些官员们,这些都是最常用的手段,怎么会不知道。”
“你家的钱就是这样赚的呀!”
“你不这样,人家会给你盖章吗?会给你结账吗?要不然,街上怎么那么多麻将馆牌屋?那么多舞厅公馆?”
“难怪他天天这么晚回家,原来是赌博去了。”樱子原来的预感证实了,反而有一种轻松感。
“你把家里的钱抓抓紧,别让他赌大了,到时候就不好收拾了。讲起来,赌博也是容易家破人亡的。”
“你家华子不赌吗?”
“他那不叫赌,叫送钱。你直接送钱,人家不收,必须攒个局,以打牌的方式把钱输给你要送的那个人,这样才能把事情办好。”
樱子看着他闺蜜有些陌生的脸,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啊!闺蜜这几年的生活是芝麻开花节节高,前几年还羡慕自己是双职工家庭旱涝保收生活有保障,这几年动不动就说“你们拿这点死工资”的话,果然钱是一个人的胆啊!
万恶淫为首,赌博在其后。这两者都是樱子不能接受的男人之恶。
结婚十几年,樱子第二次动了离婚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