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车,张怀军说一起吃午饭。樱子本来期待他说几句动情的话,总等也等不到,就等来一句“去哪里吃饭”,心里有些气,又不好表现出来,毕竟人家等了自己那么久。于是她赌气说:“找个偏僻的店吃饭。”于是,两人找到一个非常偏僻的小店吃了顿饺子。吃饭的时候,张怀军吃得快,三下五除二就把一盘饺子干掉了,樱子细嚼慢咽,张怀军闲来无事,拿起樱子的钱包翻起来:“看看你钱包里有多少钱啊?”他明显是无聊之举,没话找话,并没有其他意思。但樱子因为积累了太多不满,本身又在犹豫提分手的事,看到他不经自己同意竟然翻自己的钱包,顿时觉得不可原谅,忽的抢过钱包头也不回大步走了。
张怀军蒙了!他没反应过来,樱子已经走出了店门。他放下一张钱,赶紧追出去。
“怎么了?又生气了?”他追上他,陪着笑脸,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樱子不吭声,紧紧咬着嘴唇。樱子生气,但从不会把生气的脸把给别人看,这是她的修养,也是她有意识的注意。从小到大,她看了太多母亲每天摆给家人看的那张生气的脸,她觉得这样的脸实在是太丑了,太难看了,太吓人了。所以,她很小的时候就有意识的告诉自己:可以生气,但绝对不要把生气的脸白给别人看。这对樱子而言是对创伤的另一种反抗,但对张怀军而言确实一种无言的魅力。他知道自己生气暴跳如雷的样子很吓人,但他控制不住自己,樱子控制自己表情的修养让他更加迷恋樱子,有时甚至是无意识的为了看樱子生气而故意惹樱子生气,就是想看樱子生气又惹人怜爱的样子。
“说嘛,我又哪里做错了?你告诉我我才能改的嘛。”张怀军拦住樱子。
这时老板追出来找钱给张怀军,张怀军看也不看胡乱塞进口袋。樱子忽然明白自己并不是针对他翻钱包生气,而是自己对分手游移不定在生自己的气。她觉得张怀军挺可怜的,正如胖丫心疼的那样,自己总是无端的生气,弄得张怀军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这么豪爽的一个人,在地痞流氓面前一点都不露怯的张怀军,老是在樱子面前低三下四唯唯诺诺,而且在众人面前也毫不掩饰自己对樱子的低姿态,这又让樱子很感动。
想到这里,樱子停下来,等着张怀军跟她一起走。她不好意思回答张怀军的问话,张怀军见他的天空阴转晴了,也顾不得深究,乐得不再问。
他们去逛了城里最时髦的一家浙江人开的服装店,樱子试了一套裙子,穿上特别漂亮,看得张怀军眼睛里直闪光,店老板在一旁一个劲地夸张怀军有眼光,有一个这么漂亮有气质的女朋友。张怀军立刻喜滋滋的付了钱,连价钱都不还。樱子在镜子面前左顾右看,也觉得挺满意的,一问价钱觉得贵,正在犹豫要不要买,该怎么还价,张怀军已经笑盈盈的告诉她付钱了。樱子不知道为什么来一句:“回去我还钱给你。”
回到单位,樱子真的固执的要把新裙子的钱还给张怀军,张怀军莫名其妙:“给女朋友买衣服不是挺正常的吗?为什么要还我钱?”
“这裙子太贵了,如果不那么贵我就可以不还钱呢。”樱子坚持。
张怀军无奈,只好收下,他怕不收下樱子又生气,那就更不好办了。
樱子为什么要坚持还钱呢?樱子自己想了想,觉得自己内心还是想分手。县城之行让她更加觉得跟张怀军没共同语言,玩不到一块,说不到一块,乐不到一块,她觉得没劲。她想要的温情脉脉,她想要的柔情浪漫,她想要的花前月下诗情画意,张怀军统统给不了。他能给她的就是市井生活,就是烟火气息,就是一日三餐。可这些,樱子不喜欢。她还太年轻,还生活在云中,在幻想里。
有一天,张怀军和樱子到一个共同的朋友家里玩,聊着聊着,张怀军忍不住抽起了烟,大概大家聊的太开心了,张怀军忘记了樱子不可以抽烟的命令,他大声说笑,不时讲着部队里的一些段子,兴奋地比划着手势,使故事讲得更加生动有趣一些。樱子突然起身离场,大家莫名其妙,张怀军自己醒悟过来:“我抽烟了。”拔腿就追。
一路上自然又是赔罪又是保证,好不容易哄得樱子开心了,张怀军自己已经是万分疲惫。他开始动摇了,不是动摇自己对樱子的感情,而是动摇自己一定能娶到樱子的信心。他是越来越看不懂樱子了,谈恋爱快三年了,樱子老是莫名其妙的对他生气,他总是踩不到樱子的节奏,他开始觉得累,当然只是觉得,只是一闪而过,他从来没有一丝念头放弃,因为从见到樱子第一眼,他就认定这个女孩子就是自己的老婆,他娶定了。只是他从来没有想过他们的恋爱会这么艰难,这么飘忽不定。他看自己周围的人恋爱挺好的,两个人总是腻在一起,为什么他和樱子做不到这一点呢?为什么樱子老要改变他,不可以他抽烟,不可以他打牌,不可以他跟XX玩……但是他从来没有限制过樱子,没有要樱子做任何改变。当然,在他眼里樱子是完美的,完美到不需要任何改变,而自己是不足的,所以虽然做不到,他还是愿意答应配合樱子去做改变,但是,改变是多难的一件事啊。
有一天,他把苦恼跟自己的哥们说了。哥们迟安才吞吞吐吐的说:“有件事,我一直想提醒你,又怕你重色轻友把我卖了,我又得道歉不敢说。”
“说。”
“前段时间,我看到有两个年轻小后生来工商所找过樱子。我还听邮电所的小陈说,有人从杭州给樱子寄过几个包裹,每次收到包裹樱子都很开心,隔三差五的还有一个男人打电话给樱子,每次小陈都听到这电话时间很长,樱子说话特别温柔,甚至有时候还有点撒娇……”
“你别说了。”张怀军听了青筋暴出,牙齿咬得嘎嘎响,拳头紧握。
“唉,我也是听说,你最好找邮电所小陈再问一下。”迟安才对着张怀军大步流星的背影喊道。
从邮电所回来,张怀军把自己关进房间不吃也不喝,谁叫门也不应。他躺在床上,眼里浮现出樱子的倩影,他的眼角慢慢流出泪水。他舍不得她,他不可能轻易放手。
他决定当做不知道这件事。他想要更加努力走进樱子的心,他是战士,他从来不知道“退却”两个字怎么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