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尔斯是个精力旺盛的老头,他在大海上漂浮的时候你永远都抓不到他。他终于再次联系斓曦,要求在在圣奥古斯丁上次会面的码头会合,同样的地点;同样的码头;同样炎热的日子;同样潮湿的空气;同样的码头泊位;同样的游艇在同样的飘荡;甚至迈尔斯穿着同样的T恤坐在同样的木头桌子旁边;在同样的冰桶中取出同样的啤酒来开始他们之间的谈话。
迈尔斯口中的黑手党头领奥马尔,现在使用的名字是沃伦.杜博斯。他的家族是历史悠久的传统黑帮,起源于福雷斯特城附近的一家卡蒂奇餐馆的后厨房。他的祖父在帮派兴盛期间死于一场警察策划的反黑伏击;不久以后他的父亲在监狱中自缢身亡——父亲过世的细节仅在政府报告中草草提及,事情的真相已经湮灭在历史的故纸堆里。他的叔叔、表兄堂弟们也都经历了相似的命运,丧命的丧命,坐牢的坐牢,只有远离家族生意才可保命,家族黑帮在各种打击下已是旧时王谢、日渐式微。直到有一天,沃伦发现南加利福利亚州的可卡因生意一本万利,这个聪明的家伙移居加州,长期经营可卡因生意,逐步将自己的非法勾当如蚂蚁筑巢般的建设成一个盘根错节的巨大财团。现在他大概七十岁,隐居在靠近海岸的某个地方,没有人知道他具体位置,他隐匿了所有的银行账号,销毁驾驶执照,社保账号,从没用过真实的护照。
在这个时候,这个生意上的天才又发现赌场是个巨大的金矿,深思熟虑后,他逐步的削减自己帮派的成员,只留下一些亲近的死党和亲戚来共同经营赌场生意。这次生意上的转型他更加小心,他利用一系列离岸公司来参与赌场的运营,公司之间复杂的股权关系组成一道道厚厚隔离墙,沃伦和他的同伙们隐匿在隔离墙后默默的操控着一切,法律上的所有事务由比洛克西市的一家律师事务所打理,他们并没有很多银行账户,虽然他们拥有富可敌国的财产,但深居浅出,暗自奢靡。
“你跟他们打过交道吗?”斓曦问道。
迈尔斯不怀好意的笑了笑:“不可能的,没有人同他们打过交道。他们将自己藏在黑暗中,我猜想他们跟我也没什么不同。你在彭萨科拉海湾寻遍众人,也不会找到三个以上的人承认自己认识沃伦.杜博斯,我在那里生活了四十余年,从来没有听说过他们。但是近些年来,我对他略有耳闻,他来了,又走了。”
“但是他没有护照。”雨果说到。
“他只是没有真护照而已,如果仔细调查,至少他有六本以上不同名字的假护照。”
1936年,美联邦印第安事务局向印第安塔帕科拉民族颁发了保留地自治许可,当时塔帕科拉族仅仅是大约有四百人人的一个小部落,这个自治许可让他们拥有了佛罗里达州一块三百英亩的自治土地。这块八十年前被联邦政府划定的区域类似塔帕科拉族的民族象征,但仅是一片荒芜之地,大部分原住民早些年都迁徙到布伦瑞克市居住。
1990年前后,居住在南加利福利亚州的塞米诺族人发现在印第安保留区经营赌场一本万利,随后全美国各地的印第安保留区纷纷仿效,在自己保留地范围内兴建赌场,大发其财。就在那段时间内,沃伦和他的同伙们正在收购毗邻塔帕科拉保留区的一块土地,他们计划在那里开发住宅小区。但他们获悉在印第安保留区经营赌场能够财源滚滚,于是他们跟印第安塔帕科拉族的酋长进行秘密谈判,最终获得在塔帕科拉保留区土地上的赌场开发权,具体谈判的筹码无人能知。
“这就是他们的秘密!”雨果嘟囔了一句。
“是的,佛罗里达州仅有这一座赌场,他距离10号州际公路仅十英里路程,而从赌场到海滩也是十英里路程。到哪里找这种交通便捷,风景绝佳的地方!赌场名叫财富钥匙,拥有全牌照,赌场经营通宵达旦昼夜不息。同时赌场配套了迪士尼风格适合家庭度假的酒店,拥有全州最大的水上乐园,周边配套的房地产生意非常红火,别墅群既可以售卖,也能够短租。总而言之,只要你有钱,在这里你可以享受像皇帝般的日子,绝对让你乐不思蜀。“财富钥匙”不是一个单纯的赌场,这是一个以赌博为主题的娱乐公园,辐射周边五百万人口的休闲体验。由于投入重金完善各方面的细节管理,花大价钱聘请知名设计师和经营团队,赌徒在这里体验绝佳。许多赌徒和游客都千里迢迢慕名而来,这些家伙们每年轻轻松松就能赚到五亿美元的利润。”
“我们去年夏天去过那里。”雨果补充到,仿佛做错事般的不好意思:“那是一个周末旅行套餐,仅需五十美元,但体验糟糕的很。”
“糟糕?难以置信!那个地方永远都是满客,知道别人怎么说嘛——塔帕科拉就是一台印钞机。”
“只有当地的头目和沃伦一起分得赌场的利润?”雨果转移话题。
“还会有其他的参股人,不过其他人跟这个案子无关。”
斓曦低头思索:“印第安塔帕科拉保留区虽然自治,但地理位置仍然归属于布伦瑞克市政府机构的行政区域,从司法区域划分,那个地方隶属于第二十四司法区管辖。第二十四司法区有两个巡回法官,一男一女,你是指他们当中的一个?”
迈尔斯狡黠的笑了笑,弯曲着手指磕了嗑放在桌子中央的文件:“秘密都在这儿,我稍后交给你们。这位令人尊敬的法官名叫克劳迪娅·麦克多佛,在那里工作了十七年,我等会谈到她。不过现在请允许我继续介绍背景故事,这一点很关键。”
我们话题回到多年前的塔帕科拉印第安保留区,在是否同意在保留区土地上建设赌场的问题上,部落内部产生了严重的分歧。其中一名颇有声望的反对派领导人名叫桑.让西考。他是虔诚的基督徒,道义上极端厌恶赌博产业,他发动一干追随者在各个方面打击塔帕科拉的赌场建设计划,由于他的声望,属地支持者甚众。而支持赌博业的一方也不甘示弱,他们告知属地居民赌场未来经营所获得的利润将会回馈给当地,带领大家共同富裕——他们要建造新的居民楼,提供终生养老金,建造更好的学校,免费的大学,提供良好的医疗保险等等,他们的承诺可以列成一份长长的清单。沃伦.杜博斯虽然在背后支持赌场获准合法的运营权,但他保持以往一贯的作风,这儿的生意表面上看不出和他有什么关系。1993年,在反对派持之以恒的努力下,这个问题被诉之以公投来解决。18岁以上的当地居民均获准有投票权,一共大概有300多个合法的投票者,投票当天仅有14个人弃权,联邦警察监督了整个投票的过程并在投票现场预防暴力事件发生。桑.让西考和他的支持者们最终以54%的得票率而获胜。支持赌博业的一方强硬反击,就公投本身向巡回法庭提起诉讼,指控桑.让西考和他的支持者们通过恐吓和欺诈的手段获得公投的选票,当然,这些罪名都是莫须有的。巡回法庭驳回了他们的诉讼,于是,赌场建设计划泡汤了。
不久之后,桑.让西考就被杀了。
人们发现他的尸体陈设在另外一个男人的卧室里,同时死去的还有那个男人的妻子,两个人赤身裸体,仿佛是在偷情中时头上各中两枪,现场惨不忍睹。那个女人的丈夫名字叫小马切,被指控谋杀两人并被押入监狱,小马切实际上是桑.让西考坚定的支持者和朋友。在每次审判时,小马切坚定地维护自己的清白,宣称自己是无罪的,由于拒绝法庭提出的任何条件,小马切面临的将是死刑的审判。由于此事发展的沸沸扬扬,臭名昭著,新当选的巡回法官克劳迪娅·麦克多弗不得不将审判转移到另一个县才能将庭审继续下去,但她坚持己见,主持审判,并在每一个环节都赞成判处小马切死刑。
在塔帕科拉印第安保留区土地上建造赌场必须移除两个障碍,第一个就是桑.让西考,而第二个障碍便是通往赌场道路的土地所有权。塔帕科拉的大部分土地是低洼的沼泽和海湾,几乎不适合居住,但是这儿也有高地,这些高地拥有足够的面积可以用来建成大型赌场,但如何将交通便捷的连接到这些地方也是个问题。在这之前,进入塔帕科拉印第安保留区的道路坑坑洼洼、年久失修,从来没有现代意义上的交通枢纽的概念。但在未来可观的税收,高薪酬的职位和光明前景的诱惑下,塔帕科拉印第安保留地的酋长团全力推行去建造一条四车道公路,这条公路把288号高速公路和赌场完美的连接起来。但这条规划中的公路不得不途径一些私人的领地,而这些土地的所有者都曾经同桑.让西考一起反对过再印第安人的土地上建设赌场的提议。
为了推行道路的建设,赌场的筹划者借布伦瑞克市政府之名一口气提出11项公诉,这11项公诉直接针对道路沿线的11块土地的土地征用权。克劳迪娅·麦克多弗全权负责所有这些诉讼案件,她站在偏向修建公路的立场上,粗暴的驳斥对方律师的提议,从严加快这些案件的审理,不到一个月,第一轮官司结案了,阻挡赌场建设的土地所有人不出意外的输掉了官司。在第一例案件审判后,她在法庭组织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谈判会议,要求所有相关的律师都要参加,在马拉松式的胶着谈判中,她最后敲定了一项协议,那就是印第安保留地自治区政府有权在支付两倍评估价的前提下获得这11块土地的征用权,赌场项目从此一帆风顺。麦克多弗法官借助“法律的力量”挽救了这个庞大复杂的赌场项目。
土地征用权的案件正在审理中的时候,桑.让西考被杀了,于是建造赌场的支持者们又发动了一次请愿,要求在进行一次公投,这一次他们获胜了,得票数超过反对者30%,于是反对者也向法庭上诉控告支持者们欺诈,但麦克多弗法官完全无视他们的控告。于是前进道路上的障碍全部被扫清了,赌场最终在2000年顺利开业。
小马切在关押期间不断上诉,尽管有几位评论家对初审法官和她的裁决持批评态度,但是审判环节看上去并没有特别明显的漏洞,多年过去了,审判的定罪依然成立。
“我在读法学院的时候学习过这个案例。”雨果说到。
“这起谋杀案发生在十六年前,那时候你多大?二十岁左右?”迈尔斯问道。
“差球不多吧,我不记得那一起谋杀案,也不清楚那次判决的细节,不过,在大学刑事诉讼程序课程中提到了这个案子,关于如何在死刑审判中使用监狱告密者的证词。”
“你听说过这起案件吗?”迈尔斯问斓曦,斓曦回答:“没有,我不是在佛罗里达州长大的。”
迈尔斯说到:“我有一份有关这起谋杀案的回忆录,还有随同的人身保护令文件,这份文件跟随我已经很长时间了,这是你们所需要的。”
“小马切是否的确将桑.让西考和他的妻子捉奸在床然后暴怒而实施了犯罪行为呢?”斓曦问道。
“我很怀疑这是不是真的发生过,他宣称他当时不在场但是他没有不在场证明。他的庭审律师是一个新人,对处理这些事情毫无经验,根本不是检察官的对手,那个检察官是一个有着丰富经验的滑头,麦克多弗法官允许他传讯了两个在监狱里和小马切同监室的罪犯,而这两个家伙说小马切在监狱里说过是他亲手杀的人。”
“我们可以去见见小马切吗?”
“这就是我建议的切入点。”
“为什么?”斓曦问道。
“因为小马切也许知道一些事情,运气好的话他会对你和盘托出。塔帕科拉的印第安族人相互之间关系紧密,但他们不会出卖伙伴。他们对外人疑心重重,特别是些穿制服的人。重要的是,他们对沃伦.杜博斯为首的黑手党的恐惧深入骨髓,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样的勾当让塔帕科拉族的印第安人集体噤声。当然,更重要的是,“财富的钥匙”赌场的确给他们带来可观的财富,他们都拥有了房子和车,学校和社保,孩子们读大学的经费,他们乐于享受这一切并小心翼翼的不去破坏这一切。谁会在乎赌场那些肮脏的勾当和帮派势力?谁会冒着脑袋上挨枪子的危险去破坏自己的幸福生活?”
“嗯,大概了解了,现在,让我们来谈谈那个法官吧。”斓曦问道。
“好的,克劳迪娅·麦克多弗巡回法官,56岁,1994年当选,在每6年一次的轮值选举中均能保住位子并持续至今。一个勤勉的法官都会尽其所能保住自己的地位,而她绝对是最优秀的,每次选举她都能以压倒性的优势获胜。她很年轻便离了婚,前夫是塔帕科拉市的一位著名的医生,他们离婚后,前夫便娶了一名年轻漂亮的护士为妻。对于克劳迪娅·麦克多弗来说,婚姻生活失败且肮脏,她前夫聘请了律师团队逼迫她净身出户,她怒火中烧,立志复仇。她带着满腔的仇恨申请去法学院读书,带着满腔的怒火刻苦钻研。读书期间她认识了沃伦.杜博斯,毕业后不久她在布伦瑞克郡首府——一个名叫斯特灵的小城镇定居,在那里她在当地的一个小律所找到一份工作,但很快就厌倦了那里的安逸生活,同时和沃伦.杜博斯越走越近。,这一段时间的故事我知道的不多,总而言之,他们之间有着超乎寻常的友情。1993年,在塔帕科拉属地赌场之争如火如荼之时,克劳迪娅·麦克多弗突然对政治投入了极大的兴趣,全力以赴的去竞选巡回法官的职位。那个时候我正是彭萨科纳市的一名得意志满的律师,都不知道如何在地图上找到斯特灵这个地方,虽然偶尔闻之在某个地点有赌场建设之争,但当时没觉得这事跟我有半毛钱关系。言归正传,据传说她的竞选团队非常给力,轻松的以数千票的优势击败了其他的候选人。在她任职后一个月,桑.让西考便被杀害了,然后,就像我说的那样,她全力将所有的罪责归罪于小马切,1996年,沃伦.杜博斯和他的合伙人、利益相关者以及他们的离岸公司买下了大片的塔帕科拉保留地的土地,在这个期间有一些投机者意图加入进来,但在第一次投票中他们望而却步。沃伦便乐享其成,逐步控制了绝大部分的股份。后续事态的发展尽在他的掌控之中——桑.让西考的死,第二次投票的胜利——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历史。”
斓曦手指在笔记本电脑上迅速的滑动,很快她调出克劳迪娅·麦克多弗的官方照片,她穿着法官的黑袍,手里拿着小木椎,她留着黑色短发,波波头,非常时髦,戴着一副名牌眼镜遮住脸,让人很难看清她的眼睛,照片上的克劳迪娅显得不苟言笑,职业范十足。难道她真的是十五年前那一起谋杀案的帮凶?看上去难以置信。
“那么腐败行为表现在哪里呢?”斓曦问道。
“到处都是,当塔帕科拉保留地开始建设赌场的时候,沃伦.杜博斯便处处用钱来打通关系,他第一个拓展的业务就是成立了一个名叫’兔子跑’的高尔夫俱乐部,这个高端球场同赌场相邻。”
雨果插嘴道:“我们曾经开车路过,我以为那是一个富人们享乐的地方。”
“不完全是,不过从球道的终点步行去赌场仅需要5分钟,塔帕科拉保留地的原住民不参与高尔夫球场的经营,所以这个高尔夫球场便成为沃伦.杜博斯的私人场所,沿着18个洞的球场两侧都排满了漂亮的高档别墅。”
迈尔斯拿出一份文件摆在桌子上说到:“这就是我的申诉材料,落款是我现在的名字格雷格·迈尔斯。在这份材料中我明确指出克劳迪娅·麦克多弗法官至少在‘兔子跑’高尔夫球场拥有四座别墅,这四座别墅的产权落在一个在伯利兹注册的名叫CFFX的公司名下。”
“沃伦.杜博斯送给她的么?”
“我确认是但是目前我无法证实。”
“有相关的产权物权证明吗?”
迈尔斯敲了敲文件:“都在这里面,这里面详细的记录了CFFX公司至少拥有二十家离岸公司,我有理由相信麦克多弗法官至少拥有其中的四家公司,资料显示的这些公司的控制方为海外的实体公司,我们正在和雇佣着世界顶级律师的世界上最狡猾的骗子打交道。”
“那些别墅值多少钱?”斓曦问道。
“现价大概一百万美元一栋,’兔子跑’高尔夫球会经营的非常好,就在大萧条时期这儿的别墅也能保值,主要是因为赌场带来充足的客流量和现金,杜博斯喜欢有门禁的社区,沿路都是千篇一律的房子和公寓。他要把他18洞的球场扩展到36洞再到54洞,那儿有足够的土地供他发展。”
“为什么他把那儿的公寓送给克劳迪娅·麦克多弗法官?”
“也许他喜欢那么干,这只是交易的一部分而已。麦克多弗法官已经出卖了她的灵魂,所以每一个交易都会有收益。赌场的建设还有随之而来的布伦瑞克郡的各项改造引发了一系列的诉讼案件,例如区域规划纠纷、环保问题纠纷、土地征用权纠纷、土地主的诉讼等等,她必须事事安排妥当。在这些案件的审理中,杜博斯都占尽了先机,他每次都会击败他的对手。而麦克多弗法官的所有判定都智慧有理且遵循法律规章,她的判定很少被陪审团推翻。2001年,她和杜博斯有过一次争议,我不太清楚具体是为了什么,总的来说非常丑陋,据消息说是她想要在赌场的现金收益中捞更多的钱,而杜博斯认为她得到的已经足够多了,双方争执不下时,麦克多弗法官一纸禁令关闭了赌场。”
“喔,太神奇了,她是怎么办到的?”斓曦好奇的问。
“这又是一个有意思的故事,当赌场开始营运后,每天赚的盆满钵满,布伦瑞克市政府意识到他们辖区内的印第安保留区太有钱了,而且赌场坐落在印第安人的土地上,经营还免税,他们一个子儿都分不到,这种事情难免眼红。但在布伦瑞克市政府出面解决了道路建设问题后,这条高速公路变成了地方收费公路。”
雨果笑了,说到:“是的,从那条高速路开出去不到一英里就有一个收费站,5美元。”
“这一切都结合的非常完美,印第安保留地也满意,地方财政也能雁过拔毛。当杜博斯同麦克多弗法官之间产生龌龊的时候,她便指使她的律师朋友因为收费站的拥堵问题和安全性疑问向法庭提出控诉,实际也就是几辆车发生了轻微的剐蹭,损失也就是几根保险杠。这个诉讼基本是个扯淡的事情,而麦克多弗法官却认真了,她立刻判定诉讼有效并且关闭了收费站。赌场的掮客们不得不把一些客人从其他小路领进来,而大部分客人都因为高速公路问题没法到达这里,赌场实际上暂停运营了。就这样,双方僵持了六天后达成和解。但这个事件是赌场史上的一个关键节点,也是它所造成腐败的一个关键时刻——麦克多弗法官正式宣告现在由她来管事。”
雨果插话道:“你谈到杜博斯的时候仿佛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存在。”
“没有人知道他,我想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他在背后组织筹划,这个组织的核心都是家族成员,他们掌控了大笔的钱财。他指挥他的一个表弟去注册离岸公司收购土地,再指挥另外一个表弟去巴巴多斯,在那里开个公司做房地产,卖公寓,杜博斯永远都躲在那些离岸公司的后面,他目前为止没留下任何踪迹。”
“那么谁处理他法律上的事务?”斓曦问道。
“一个坐落在比洛克西镇的很小律师事务所,只有几名税务律师,他们已经秘密代理杜博斯家族生意很多年了。”
斓曦问道:“听上去麦克多弗法官并不害怕杜博斯,是吗?”
“杜博斯先生很聪明,他不会轻易去碰一个法官,即使他现在已经咬牙切齿,但还必须忍着。他们二人狼狈为奸,现在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试想一下,如果你是个野心勃勃的家伙,在佛罗里达州拥有了巨额的不动产,还有一个像印钞机似的的赌场,这些都起源于非法的资金来源,你当然需要足够的保护。有什么比一位受人尊重的法官提供的保护更好?”
“这应该是《诈骗腐败组织集团犯罪法》RICO能够管理的范畴。”雨果说到。
“当然,你说的对,雨果先生。但是RICO是联邦法,而依据这个法令FBI就介入了。我对杜博斯先生没什么恶意,我只想逮捕麦克多弗法官,这样我的当事人就能收到一个告密者的一点小钱。”
“这个小钱有多少?”斓曦问道。
迈尔斯干掉了那杯啤酒,用手背抹了抹嘴唇:“我不知道,我猜想之后我们都会知道。”
这时卡丽塔走了上来说到:“晚餐准备好了。”
迈尔斯站起来说:“一起来吧,我请大家吃饭。”
斓曦和雨果快速交换了一下眼神,他们在这里已经有两个多小时了,的确有点饿,也不确定什么地方能够用餐,不过他们也不确定在这条船上用餐是一个好主意。这时迈尔斯已经一边走下楼梯,一边回头招呼他们:“来吧,来吧。”他说。
于是大家一起来到船舱中,狭小的厨房中摆放了一张玻璃台面的桌子,已经准备好三个座位,船舱的空气清凉透心,烤鱼的香味扑鼻而来,卡丽塔兴高采烈的忙来忙去,她给大家的盘子里盛上烤鱼和墨西哥玉米饼,分别给三个人倒上冰水,再询问各位需不需要来点红酒。在大家都说不需要后,她默默的转身回到船舱里。
迈尔斯没有碰他的食物,他又继续打开他的话匣子滔滔不绝:“我刚刚提供起诉的材料只是众多事件中的一个,在这份材料里我指控的腐败仅是针对麦克多弗法官非法获得高尔夫球场那套公寓的行为,这点钱同她从赌场生意中收受的贿赂金相比那是九牛一毛。但目前还没有足够的材料,我正在设法搞到一些证据,这些证据对我的当事人来说就是一座金矿,如果我找到证据,我将会继续补充材料,这也是你们想要的。如果我找不到进一步的证据,现在这些材料也足够把她从法官的神坛上拉下来——甚至可以直接起诉她本人。”
“你在材料中提到沃伦.杜博斯的名字么?”斓曦问道。
“哦,那当然没有,我是用‘犯罪团伙’代替了。”
“嗯,那是正常操作。”斓曦说到。
“你是不是有更好的主意?施托尔茨女士。”迈尔斯回问道。
“嗨!我们之间能不能不使用敬语来称呼?”雨果有些不耐烦。
“好的好的,对了。还有一个问题,根据法律规定,你需要进行一系列的准备和审核,然后给麦克多弗法官准备起诉书。这一切需要在45天内完成。这个过程叫……”
“评估。”
“对,是的,我特别担心的就是这一点,我确信那帮家伙还不知道有人在收集他们的材料,不过如果有人透露了一点风声,或者麦克多弗法官拿到了这些文件的副本,她一定会吓坏了,然后她会第一时间找到杜博斯,从那一时刻起各种可怕的事情都会发生,她会立刻组织法律团队,销毁证据,转移资产,让你们查无可查;而杜博斯就不太一样,他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不存在的,但是他一定会准备好武器,找一些帮派分子来查个水落石出……”
“你到底有什么问题?”
“嗯……你需要等多长时间才把这事告诉她?你能拖延多久?在我看来,在她知道你在做这件事之前,尽可能多地做调查是至关重要的。”
斓曦和雨果相互对视了一眼,耸耸肩说到:“我们是公务员,我们知道我们的职责是什么,但是,如果你能够预料到她将会对你进行迫害的话,我们也阻止不了这些事情。如果我们没有严格遵守法规,他们就有足够的借口驳回诉讼。”
雨果补充到:“我们要按程序办事,我们必须要经过45天的评估期。”
“这时间太长了。”迈尔斯说到。
“我们能做的就是这么多。”斓曦说到。
“你能够多提供一点你哪位神秘客户的信息么?”雨果问道:“他是怎么获得这些消息的?”
迈尔斯喝了一口水,笑了笑:“你又一次认为我的委托人是个男性了。”
“好吧,你认为我该怎么称呼?女士?先生?”
“这个关系上有三个链条,我,中间人,和那个客户,我和那个中间人是单线联系,中间人再同那个客户单线联系。我觉得那个客户也许是个间谍。所以那个客户是男是女,老还是少,黑人还是白人我都不清楚,但这并不是你们调查这件事情的阻碍。”
斓曦惊讶的问道:“间谍?这不太寻常。”
“这有什么不同吗?你得到了一个更具描述性的名字么?”
“我认为可能需要,那个间谍如何获得这些信息的?”
迈尔斯将啤酒大口的灌进嘴里,然后缓慢的咽下去,船突然有些颠簸,仿佛海浪开始咆哮。迈尔斯停顿了一会:“那个间谍是麦克多弗法官身边的人,而且深得她的信任。这就是我能够说的全部。”
大家都沉默了一会。斓曦说到:“我还有一个问题。你说的这些人,是包括杜博斯和他的同伙,他们非常聪明并善于利用法律的漏洞。同样的,麦克多弗法官也同样需要好的律师来帮她洗白所有的非法收入,她雇佣了谁?”
“菲利斯.图尔班。莫比尔的信托和房地产律师。”
“喔!女孩们在这个故事中被打得鼻青脸肿。”斓曦说到。
“她和麦克多弗法官是法律学校的同学,都离过婚并且都没有孩子,她们俩类似的经历让她们的关系非常密切。”
他们默默的记下这些信息,斓曦站起来清清嗓子说到:“这样,我们来总结一下,我们的目标人物是克劳迪娅·麦克多弗法官,她从黑手党那里收受贿赂,而黑手党所提供的现金是印第安保留地赌场的收入,所以这笔钱既是行贿,也是逃税。然后她在一位非常亲密的朋友的帮助下洗钱,大概过程大致如此。”
迈尔斯笑了说到:“您的总结非常完美,我需要喝杯啤酒庆祝一下。”
他们离开迈尔斯的船,简单的道别后承诺后续保持联系,迈尔斯暗示他需要再躲藏一段时间避免惹是生非。现在,诉讼材料已经正式提交,斓曦和雨果没有发现迈尔斯同杜博斯或者麦克多弗法官之间的关联,之前被称为拉姆齐混血儿和一个他们从未见过面的男人。这是这个故事中明显的缺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