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叮叮当当地敲着玻璃,好像要在夜里抓走快乐的人。冬雪总是这么不解人情,全然不顾谁渴望,谁悲伤。
十五岁的男孩儿呆呆地坐在地上,身边是有血的纱布,卫生纸。面对这一切骇人的场景,男孩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不是不害怕,只是因为,他是个面瘫。
房间门开了,走进来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脸上却是一脸沧桑,有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成熟稳重。他走近男孩儿,陪他坐着,搂住他的肩膀,轻轻地说:“甜,没事儿的,哥陪你了昂。”
男孩儿的内心防线几乎瞬间被击破,直接崩溃。他靠在青年肩头:“哥,我说不了相声了......怎么办啊......”
“瞎说,又不是不能治。”
“我现在连笑都不行了,还怎么说相声啊......”男孩儿的泪落在青年手腕上,砸得他直疼。
“你就好好治病,能不能说我都陪着你。”
男孩儿不再说话,只是不停地流泪,哭得梨花带雨。或许这不能叫哭,只是有咸咸的液体流出眼眶,小梨花脸上,并没有表情。
这青年名叫张九南,系德云社学员,二十二了,因为学东西慢,又来的晚。还是个无名小卒。搂的那人唤樊霄堂,十一岁就做了德云社学员,比张九南入员班还早一年。
这次得面瘫,几乎夺走了这个男孩儿认为人间值得快乐的一切。父母为了给他治病,在北京已经活不下去了,只好回了河北老家打工。纯真的笑,好像也再不能出现了。治疗已经进行三个月,一点不见好转。医生告诉叫他少哭,否则恢复更慢。可他才十五岁啊!让他在几乎失去父母和梦想的时候,不许流泪,他可怎么做得到啊!尤其是当张九南温柔地抱住他时,当他在这个城市唯一的依靠轻轻告诉他“哥陪着你”时,你叫他怎么忍得住!
张九南回到宿舍躺下,上铺何九华探出脑袋:“哎,甜怎么样啦?”
“就内样呗,”张九南拿被子一蒙头,“还能什么样。”“你就把他一个孩子扔排练厅啦?”尚九熙关切地搭了一句,说的张九南心烦意乱。
“哎呦他都十五啦。管他干嘛。睡吧睡吧。”张九南蒙着被子缩成一团,屏蔽了宿舍搜有人。何九华冲尚九熙使了个眼神,告诉他别问了。
“唉,行吧行吧。”尚九熙重新躺好。看见刚回来的王九龙,“哎哎哎,别躺别躺,给你我这双鞋。”
王九龙转过庞大的身躯看着他:“干嘛,叫我给你撇了是吗,没问题。”说着话就往门口走。
“别撇咯啊!”
“干嘛。”王九龙操着一嘴天津话说。
“给我搁内暖气片儿上。”“呸!”王九龙把那鞋扔地上,“我求您了哥哥,让弟弟过活过活吧!前天你内破鞋搁暖气片儿上,咱们屋窗帘儿都串了味儿了!”
尚九熙试图捡起鞋:“不是你这孩子怎么那么不会生活呢,这鞋搁暖气片儿上第二天早晨起来穿,他暖和!”
“哥哥您是暖和了,我们都快合葬啦!”
“我们内嘎达都这么搁。”尚九熙还嘀咕着。
“去你的吧,”张鹤伦半梦半醒地反驳,“我们家就不这么搁。”
“九熙他们家熏腊肉使的。”何九华暗道。果然好搭档,神补刀!
宿舍里瞬间成了欢乐的海洋,连睡觉内位都爬起来争着抢着把尚九熙的鞋往外扔。
还得说是老郭亲外甥,怎么就那么智慧:“哎,咱给他扒了搁暖气片儿上!”
一群人说干就干,玩儿不亦乐乎。
唯独张九南没有参与,一个人缩在被子里,琢磨着不能对别人说的秘密。自认识樊霄堂,张九南就总是对他的甜甜有种莫名的冲动。不可言喻的冲动之感。
十几分钟后,尚九熙虽然不能说“体无完肤”,可也差不多了。男孩子们玩累了就倒头大睡,呼噜声震天,此起彼伏。
何九华简单打扫了一下卫生,也上床躺下了。
“九南,你还没睡着吗?”何九华细声问。
以前张九南的呼噜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他一打呼噜您就知道其他人的声音是多么九牛一毛。可今儿没响,何九华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这人心细,明白的也多。
“啊,还没。”张九南好像做坏事被发现了一样,“你,你们太吵了。”
“唉,我知道。你别太担心他了。”
说完这句,何九华知道自己说的已经恰到好处,不必多言了。也闭眼睡了。
只有张九南,保持着虾米的姿势,在深深的雪夜里朦胧。那晚,他疯狗张九南也做了一个不为人知的梦。